73、我们来日方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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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八个人接连冲出来，个个都在大喘气，谢明息身上那层金光抖了抖，如水波一般化开。刘黎则是一张脸煞白，差点连自己的罗盘和扇子都拿不住了。
贺宇看不过去，帮忙扶了一把，刘黎在车上靠了好一会才渐渐回过劲来，一张脸还是惨白，唇角也发青，脱力严重。谢明息眼力不行，也能看出来刘黎这一回是元气大伤，看噶热村里那个灰雾这么邪门，说不定还中毒了。
倒是刘黎自己给自己摸了脉，断断续续道：“没事……回去休养一段时间就好……这地方邪门，没有山水地气可借，我一个风水先生是有点莽撞了。咳，真没事，我就是累的……给我口水喝。”
谢明息皱着眉让刘黎休息，又看向队伍里多出来的多吉，问是怎么回事。
他们来的时候租的是商务七座车，现在多了一个跟着跑出来的多吉，地方就不太够了。言潇、丁欢颜和金云三个女生挤了挤，给多吉腾出地方来。
多吉在村子里一直表现得还挺镇定，出来之后才有些控制不住的哆嗦，似乎还是在害怕，等车都开出去几十分钟后才慢慢道：“我……我之前接了一个单子，也是说要来旅游的，进了村之后，老板们也没发现有问题。过了几天，等我们打算走的时候，上师忽然出现说要请我们吃饭，我吃了没几口就晕了，等我醒来老板们已经不见了……后来他们又给我闻了什么，之后我的思维一直很混乱，控制不了自己，被迫留在村子里给他们做事。如果不是，不是他昨天刺激了一下我，让我清醒过来了，我大概没办法和你们一起跑出来。”
一直半闭着眼休息的刘黎听了，心里已经知道不好，还是提着一口气问道：“那你的老板们呢，你为什么又能住在村里？”
多吉又抖了一下，似乎回想起什么很不好的回忆，颤声回答：“我听上师说，要什么祭品献给主宰……后来村里就多了人骨笛，还有花肥……我没看到他们人在哪。”
众人听着，背后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多吉虽然说没看到人在哪，但一听就明白了，他们多半是被拿去当做祭品了！之后身体还被当做雪上一枝蒿的花肥，这可真是尸骨无存，毁尺灭迹的干干净净！
如果他们吃了送过来的饭，如果他们今天晚上没逃出来……这大概也就是他们的命运。
太恶心了！
多吉继续说：“我还活着，因为我懂普通话，可以做翻译……村里人需要一个懂普通话的人和上师交流，他们的汉语水平都不好。”
刘黎点了点头，续道：“对，瓦达寺里的‘上师’都不是边藏人，寺里原来的僧人呢？”
多吉只能摇头，这个问题也许只有“上师”们才能回答。
“他们有时候会举办集会，我是最边缘的人，上师点化、传道都轮不到我。渡过“天曹”，能受上师青睐的人地位最高，他们大多数你们都见过了，就是之前跟着上师来药圃拦截我们的那些。而渡地曹、人曹的村民也不少，他们大多数由上师赐予了一些特殊能力。”
于是众人又是一阵不寒而栗，经过“上师”的点化后，他们完全就是狂热的傀儡。以前只在书上、网上听说过邪教有多可怕，如今自己切身体会过一遍，真是一点都笑不出来了。
尼玛这谋不谋财不好说，但是真要命啊！
“现在我们总能举报了吧，这一次可真是……差点把命搭进去了，不行了，我有心理阴影了。”贺宇擦了一把汗，“回去请你们吃大餐！巴桑向导，这过去民宗委远吗？”
巴桑瀑布汗，他只是向导，不是活地图！
“举报还要自己上门吗，贺宇你的脑子又丢出去了，打电话啊！我搜搜……拉孜县民宗委……”
谢明息本来已经在闭目养神打算过会儿继续画护身符了，听见丁欢颜的话，心中一动，出声阻止丁欢颜就要按下拨号键的手：“欢颜，你别急，卓玛家都听说噶热村有问题，那县民宗委没被渗透的可能性有多大？现在直接举报，可能不是最优解。”
丁欢颜愣了一下，手都抖了：“他们的势力，能有这么大吗……”
“多吉先生，请问一下，你是什么时候到的？”
多吉想了一下：“两个多月吧。”
“出门旅游失踪至少两个月。一路都有迹可循，查不到？”
“我们直接回日城，报到省民宗委，我们人微言轻级别不够就找朱老头他们。不要小瞧□□，建国之后他们的势力转移去了琉球，那么多年过去了，渗透回来多少不好说。”
其实本来只是谢明息一个偶然间的想法，也没想好到底要怎么解决，但一直安安静静的苏磐忽然出声提示了下，就顺势说出来了。
*
巴桑开车路过卓玛家，一行人也不想给卓玛一家惹麻烦，就没再去拜访，直接开车开到了县上换掉，然后高铁坐回日城。
回了日城后还是先在金医生家落脚，又买了一堆瓜果饮料去拜访扎西——毕竟这一趟“旅行”实在太危险了，作为有良心的老板，于情于理都该给巴桑加工资，见见巴桑的父亲扎西老先生。
扎西依旧在家，听众人说明来意，尤其是听到一行人陷入危险，不仅不生气还相当愤慨：“猖狂，太猖狂了！你们不用愧疚，这才多少年，就忘了……巴桑，你在家休息，走，我带你们去找人！”
一行人：“……？”
等等，怎么这事情发展，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扎西熟门熟路地带路，没去省府大楼，反而进了一处很有年代感的家属大院，外面还有保安人员站岗。扎西路过保安亭，保卫人员对扎西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什么也没问就放人进去了。到这里众人也估摸出来了，老爷子年轻时候估计也是个风云人物，面子可真不小！
七拐八拐进了大院深处，扎西中气十足地喝了一声：“温格！出来！有事找！”
一行人更惊讶了，怎么扎西老爷子这一生气，京腔都出来了呢。
门后很快就走出来一个穿着军装的老者，看着还比扎西大几岁，脊背挺直，眉宇间有股肃杀之气，虽然头发花白，倒也不显老。
“扎西，你这么喊，里里外外都听见了。你向来不爱来这，今天来有什么事？还带了这么多小朋友来找我。”
扎西可完全没有初见时那种祥和的态度了，眼睛一瞪：“要不是真有事我能来找你吗！这里不方便，进去说。”
温格的家里根本就没人，进了客厅，关好门，温格才说：“现在能说了吧？”
扎西往沙发上一坐，向众人示意，刘黎把对扎西的那套说辞又说了一遍，当然是掐头去尾模糊了灵异因素的那种。没想到温格眉头一皱，视线转了一圈最后落到谢明息身上，道：“你是谢明息，我知道你，你们隐瞒了什么？”
谢明息：……
怎么火又烧到自己身上来了，难道自己已经出名到这个程度了吗！这个发展走向不对啊！
温和缓了缓，又说道：“不必惊讶，虽然我年轻时不在民宗委工作，但我们内部有消息传递，你……很出名。”
扎西恍然：“难怪你们能全手全脚平安出来，不过这……这位小谢朋友你身体看上去可不太好。”
谢明息麻了。
谢明息给刘黎打眼神，把模糊过没交代的全说了，温格听完神情更严肃了，思考了一下后道：“你们今天就回去，不要再在边藏留了，也不要和别人说起，之后会有人来处理的。嗯，后续还有什么问题，会有人来联系你们。”
扎西从袍子口袋里摸出一片烟叶吸了两口，过了会儿才说：“安排人给他们检查一下。”
温格皱了下眉又立刻松开：“对，是我欠考虑，你们在这坐一会吧，我去拿水果。扎西，你要什么酒？”
扎西摇了摇头已经起身站起，一只脚往外走：“喝什么酒，老了！我先走了，看顾好几个小朋友。”
“你说的什么话，真不喝？”
“走了！”
*
扎西走得很快，没一会就不见了人影。温格对外打了个电话后就招待众人吃水果，态度很温和，谢明息啃着西瓜，还有点惴惴不安。
人怕出名猪怕壮，有些名声太大了……可不是好事啊。而且扎西老爷子和面前这位温格先生……直接就拍板要带他们做体检，虽然道理上大家都知道是怕闻了那个雪上一枝蒿有后遗症，是为了排除后患，但还是免不了担心。
诶，自己真的不会……被拖去做什么奇怪的实验吗。
他看一眼刘黎，刘黎倒是很淡定地吃着香梨，毫无心理负担。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声音，轻轻淡淡的：“放心。”
温格笑了笑，说：“不用太担心，国家一直都是知道的，如果少了你们，有些平衡反而会被破坏。做事做太绝是没什么好处的。当然，如果是之前那次一样，两界还可以有联合行动，大家都是为了过太平日子嘛。”
谢明息半颗心落回了肚子，还有一半打算等离开了之后问问师兄和刘黎。
苏磐仿佛知道他所思所想，又在他脑海中说道：“用不着担心，江夏省民宗委知道了，来找你了吗？既然没有，你在瞎担心什么。”
谢明息恍然大悟，好像也是啊……其实这么说的话，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吧。大家各自保持着心照不宣，各家各派的修行人通常不会向普通人透露，普通人也只能在各种各样的留言中幻想，红尘内外自然有一条无形的界限约束着各自行动，而清文越界了，谋财又害命，才被两界群起而攻之。
在等着人带他们去体检的时候，温格又陆陆续续问了他们一些情况，气氛好了不少。话题最后回到扎西与巴桑两父子身上，温格叹了口气道：“我和扎西当年是战友，当年进藏，他最先逃出来投军，也最先给我所在的队伍当向导，打击□□势力，他比任何人都要积极。”
“你看他今年几岁了？按照他的年纪，他孙子都该和巴桑一样大了。我比他小一岁，我的孙女就刚上大学。”
“我听说，他的父母被□□害死，此生视□□为生死大敌，所以一直随军到四十多岁，□□在边藏被彻底清剿才结婚。他不喜欢这里，退伍后就一直在外做老本行，偶尔给游客当当向导，过得可比我们这群老头子清闲。没想到不过三十年不到，□□就又冒头了，还是巴桑第一次正式给人出去时发现的，也算是子承父业了。还好，现在不过是残余势力，处理起来总不至于像几十年前那么困难。这次要多谢你们了，如果再让这些邪教势力成了气候，又是苍生百姓的一大害。你们这可算是为民除害了！”
他说得情真意切，倒还让众人有几分不好意思，贺宇耳朵尖都红了，不住地小声道：“哎，哎……我们也都是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就一路莽进去了……要不是老谢和鸭梨，我们就得全折在里面了，嘿嘿，也没有下次了吧。”
谢明息痛苦地闭上眼睛，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觉得贺宇像是个二愣子……
又过了会，温格喊的人来了，带着他们去了一家部队疗养院检查。索性基本都没什么大碍，只有刘黎和谢明息两个有点不太妥当。
刘黎护着一群人独力支撑，不管是心力还是法力消耗都很大，算是元气大伤，要好好修养。谢明息则是高反严重，好不容易好点了，又是在江夏与边藏两地奔波，又是半夜被风吹雨淋，还要和几个上师斗法，加上长途旅行的疲惫，就算是铁人来了都扛不住。
他现在也就是靠着一口心气与兴奋劲在支撑，等回了凉山，还有的苦吃，即使现在后悔，想停下来休息休息，还是逃不了要病一场。
谢明息能说什么呢，他也只能苦笑。当时那阵仗，他能不回凉山吗？要是不回去，师兄说不定……
他都不敢想象，当时那雷太大了！也就是那是劫雷，奔着师兄来的，不劈无辜生物，不然说不定还会引起森林火灾。
他也不敢想象，不过是一次旅游回来后师兄就人间蒸发了，自己会怎么样……
更不敢想象没了师兄后的日子，该是怎么惨淡的光景。
怀着种种复杂的心思，一行人坐上了回凉山的飞机。看到飞机舷窗下熟悉的风景与风平浪静的骑鹤山，他无意识间摸了下变得和一个挂件差不多大小的玉算盘，恍惚有种隔世经年之感。
他师兄如昆山玉碎的声音再次响起：“没什么好思虑的，你现在也有能独当一面的本事了……别摸我，手拿开。”
他听到自己很轻地回答，声音几乎被飞机起落的轰鸣掩盖：“师兄，那一天还远着呢，我们，来日方长。”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我们来日方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