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罗纪事》春少十八弯

26、二十六

　　林愈清惊得脸色煞白，他断断料不到周绫罗居然就躲在这间小厅里！
　　想必，方才他与欧阳雨的对话都已经被她听去了。林愈清的嘴唇哆嗦了下，这才冷静下来，笑了笑，说道，

　　“瞧见三夫人平平安安的，我就放心了。”

　　“平安？我就要变成寡妇了，怎能算是平安？”周绫罗怒道，“林愈清，你居然只管自己的大计，全然不顾金门镖局镖师的死活！多亏我逃来逃去没逃出这栋楼，躲在这里，方能知道林大人是多么地运筹帷幄啊！”

　　林愈清沉默着，知道自己狡辩什么都无用。见周绫罗握着剑恶狠狠地走向自己，他也不躲。却见绫罗又转身向门口走去，林愈清大急，说，

　　“你现在就要出去？”

　　周绫罗说，“就快到亥时了！我再不去通知镖局的人，难道真的待在这里等着变寡妇？”

　　“你就算出去了也未必找得到他们！”林愈清急道，“再说，你现在出去，撞见欧阳雨的话，你会疑心你是否听见我和他的计划，不会放过你的！”

　　“死了也比躲在这里苟活强！”周绫罗咬牙道。

　　她是武打之人，凭林愈清一介文人怎么拦得住？眼见着就要冲出小厅，却听见门外有动静，正是欧阳雨回来了。周绫罗就收住了脚步，狠狠地瞪了一眼林愈清，往门边的阴影下躲了躲。

　　于是当欧阳雨刚笑着推门进来，就顿时觉得脖子一凉！他一惊，小心翼翼地扭头，才见是绫罗把剑架在他脖子上，眼神似刀地看着自己。

　　欧阳雨的眼珠蓦地瞪大，他瞧了瞧一脸无奈的林愈清，又瞧了瞧满面凶狠的绫罗，说，

　　“原来女侠还没有逃出这楼子……”

　　“是啊……”绫罗哼哼道，“所以你和林大人谈的龌龊计划，我也全部听见了。”

　　欧阳雨不再说话，眼神撇向林愈清。而此刻的林愈清却好似抽身事外了一般，欧阳雨便明白了，此时的情势全然被周绫罗的剑所控制了。

　　他只得说，“那女侠想怎么样？”

　　绫罗想了想，问，“我方才听见，铁老陈是不是也来了？你命人叫铁老陈进来！”

　　林愈清站在一旁，听绫罗这么说，脑子已经转了千百个弯。若是铁老陈进来了，听绫罗一通说，自己为了扳倒欧阳风而置金必正的生死于不顾的事实就会被揭穿。他于是出声道，

　　“不用，我出去和他说。”

　　绫罗的剑依旧架着欧阳雨，林愈清出了内堂，与大厅里的铁老陈说了片刻，铁老陈点点头，从怀里取出烟花。不多久，内堂的绫罗也瞧见了窗外升起一片绚烂的烟花，林愈清这才又走了进来，说，

　　“如此一来，金门镖局和欧阳风的人暂时不会攻上山来了。如何？”

　　欧阳雨见了，尚还懵懂不知。
　　可绫罗却顿时就明白了，明白了镖局和欧阳风会在亥时上山救人分明是与林愈清的约定！她觉得身子一冷，冷得目光都变得凄凄，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愈清。林愈清却淡淡地扭过头，说道，

　　“你也该放开欧阳雨了吧。”

　　绫罗不知为何，心下一痛，连握剑的手都抖了抖。

　　却在电光火石之间被欧阳雨抓住了机会！他一个横掌格开了绫罗的剑，又是猛地一个闪身，从架上取了自己的刀就往绫罗身上砍！绫罗大惊，她一时恍惚，刀光到了眼前才惊诧地用剑去挡！偏偏欧阳雨力大无比，绫罗一下子挨不住，身子一软，眼见着刀子就要进肉！

　　却是林愈清大呵一声，“别伤她！”

　　林愈清是文人，这一吼却吼得惊天动地！吼得欧阳雨本能地撤了刀，他怒视着林愈清，质问道，

　　“林大人干吗护着那娘们儿！她坏了我们俩的好事！万一再出去乱说可怎么办？”

　　“我敢担保女侠不会说出去！”林愈清趁着空隙，闪身挪身到绫罗跟前。他凛冽地瞧了一眼绫罗，绫罗咬着牙，只得点点头，说，

　　“我周绫罗现在深陷黑风寨，只求平安出去，绝不会将不该说的说出去。若是我出去胡说八道，就咒我不得好死！”

　　“可……”欧阳雨的恶气难消，却见着不知为何，林愈清竟固执地护在周绫罗的身前。他想了想，觉得林愈清心思细密，他做的事必定有道理。于是左思右想，欧阳雨只得狠狠心丢下刀，恶狠狠地骂了句粗话，又说，

　　“好！我姑且放过这个娘们儿！但是我要她的男人保证，绝不插手我和欧阳风的斗争！金必正若是再来搅局，我日后绝对不会给金门镖局好日子过！”

　　林愈清听了，这才松一口气。
　　欧阳雨于是高喊一声“来人”，命人带了铁老陈一伙儿进来。

　　铁老陈一进屋就瞧见绫罗惨白着脸，他大喜道，

　　“三夫人你果然无事，林大人没有骗我！”

　　绫罗冷笑了一声，林愈清就说，

　　“欧阳雨答应了会放人，但是有条件，他要金必正不再参与黑风寨的事情。”

　　铁老陈的眉毛拧了拧，欧阳雨就哼哼道，

　　“听我的探子说，金必正和我哥已经在后山的悬崖那儿汇合了。我要你现在就去悬崖和金必正说，只要他的人马全部撤退回金门镖局，我就放了他的女人。决不食言。”

　　铁老陈尚还犹豫不决，林愈清出声道，“我们没得选。我们此行的目的本就是营救三夫人。”

　　铁老陈见林大人这么说，也就只得点点头。欧阳雨便命人为铁老陈他们备马，让自己的几个探子跟去为铁老陈引路。

　　临走，欧阳雨又说，

　　“若是我的探子瞧见金必正的人马撤退完毕，他会放一簇烟花。我瞧见了，自会放金三夫人下山。可若是两个时辰后我还没有见到烟花，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铁老陈听了，不再敢有半分犹豫，只请求欧阳雨在这两个时辰内礼待三夫人，随即便策马奔向后山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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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老陈去了不久，留在小厅里的欧阳雨瞧着林愈清，渐渐地也明白了过来。
　　他明白了林愈清两面三刀的手段，却也越发敬佩起林愈清，于是就说，

　　“林大人何必也跟着在这里苦等？今天的事情，怕也只能是这样了！林大人是文人一介，又受了惊吓，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也不知何时我和我哥会开火，伤着大人就不好了。”

　　欧阳雨是一番好意，林愈清明白，却也犹豫了片刻。
　　他本想留下来，留到欧阳雨肯放绫罗走他才能算安心。可眼下，他若是一意孤行地要留下来陪绫罗，只会惹得欧阳雨怀疑。于是林愈清偷偷瞧了瞧绫罗的脸，依旧冷若冰霜，他便笑着回应欧阳雨，

　　“说得也是！那么，林某就先告辞了。”

　　林愈清出了大厅，他的几名随从立刻上前，随即护着他离开了黑风寨。
　　欧阳雨还为他们备了马匹，好让林愈清能尽快离开。却是才出了寨子不多远，林愈清就勒马停住了，对随从说，

　　“就在这里等着。”

　　随从们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忤逆他的意思。林愈清又说，

　　“你们几个，去到我瞧不见的地方。”

　　随从们便点点头，都下了马，顷刻散开，隐在暗处保护。

　　林愈清舒了一口气，顿时觉得身边清净了不少。他站了一会儿，牵着马走到一棵大树边坐下，抬头仰望着黑沉沉的天空。思绪繁复。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天际划过一道绚烂的烟花，他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于是裂了裂嘴角，落寞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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