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寒之亦

116、第 116 章

　　winner的会议室，沈谙画到一半去接俩崽子放学，直接送回院里，他一个人开车去外婆家。

　　推门而进，院子里的阿姨纷纷投来惊讶的目光。

　　他一时不知进退，站在门口不敢动，外婆喊他的名字，他才挪着小碎步往外婆的方向走。

　　“姜老师，谁啊这是？长得真俊啊，这个子也太高了吧。“

　　外婆听不得他们说一点儿不好，拉过沈谙的手：“他就是我大外孙的男朋友，沈谙，国际超模。”

　　外婆一脸自信，沈谙挠挠头，想打断，不知该如何开口。

　　阿姨们一脸惊讶：“哦，他就是你大外孙的老婆啊，挺高啊这孩子，多大了？”

　　“二十五。”沈谙。

　　“这么小？姜老师，你大外孙有三十了吧？找个小男朋友，福气不浅啊。”

　　阿姨说完哈哈大笑，外婆一个白眼儿递过去：“年纪大才知道疼人，算了算了，回去吧，不跟你们说。”

　　阿姨们走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沈谙，沈谙低着头，无力卖笑。

　　听到门关上，沈谙才如实说：“外婆，我跟莫叔叔分手了，以后我不是他男朋友了。”

　　外婆眼神一顿，问他饿不饿，给他做炸酱面，沈谙点头。

　　外婆虽说上了年纪，做饭相当麻利，十来分钟，一碗热腾腾的炸酱面就端上了桌，沈谙坐在地毯上，抄起筷子就往嘴里送，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喉咙涨得生疼，只吃了半碗，眼泪就不争气掉了下来。

　　外婆正在给他倒水，闻声赶紧过来，掌心搭在他后脑勺，轻轻拍着，问他怎么吃着吃着哭了。

　　“外婆，他怎么那么不听话啊？”沈谙说着就把脑袋枕在外婆的腿上。

　　“他从小就不是个听话的孩子。”外婆继续拍着沈谙的羊毛卷，顺手擦掉他眼角的泪。

　　沈谙不经安慰的毛病还是没改，哭得更大声，眼泪更加汹涌。

　　“外婆，你知不道他去阿米亚了？那里天天打仗，我有个发小上次就死在那里，真的好危险，你们都不管他吗？”

　　外婆长叹一口气：“没用，他认定的事，没人拦得住。四年前执意要去阿米亚，他爸气得心脏病发作，在医院躺了一周。我让他走之前给他妈上柱香，别死了以后上不着了，他假装听不懂我的弦外之音，最后还是去了。回来整个人瘦了一圈，浑身是伤，以为他吃了苦就会打住，谁知内战结束，他愣是在阿米亚扎了根，这一待就是三年。”

　　沈谙心里苦笑，原来他一直都这样。

　　“他每次去国外出任务都搞一身伤，根本就不要命，人人都说他是见义勇为的英雄，可我不想让他当什么英雄，我让他换个岗位，他不肯，说我是小孩子，胡闹，我只想让他平平安安，我会养家，不用他这么累，可他不听，坚持要去......”

　　“所以你就跟他分手？”外婆捏了捏沈谙那红扑扑的小脸。

　　沈谙被问住了，半天不吭声，他承认昨天一气之下说分手有赌气的成分，快一年了，他说也没用，闹也没用，每次都在温柔地抚摸和亲吻中敷衍而过。

　　不整点儿大的，真以为他好糊弄，好欺负。

　　“小谙哪，云臻他不是想当英雄，这是他的职业性质，不能见死不救。你心疼他，担心他的安危，说明你在乎他，爱他，外婆很开心，你现在说分手，戒指也不戴了，也不跟他过了，太冲动。他跟我说，你是个外冷内热的孩子，说你从小没有父母疼，他想好好疼你，爱你，想跟你过一辈子。前段时间还在我跟前儿唠叨，说你不相信他爱你，还问我怎样才算爱一个人，我告诉他，爱一个人呢，首先要大声说出来，其次要设身处地为他着想，要尽自己的所能，去疼他，保护他。日子是两个人过的，磕磕碰碰很正常，有问题当面讲，不要背后生闷气，还要......”

　　外婆温声细语，沈谙的耳蜗暖烘烘的，怪不得在床上一个劲儿说爱他呢，大概是听了廖姨的耳旁风，外婆的过日子秘诀。

　　“外婆，你说的我都懂，可他真的好不听话啊，怎么办？”沈谙又开始哼哼唧唧掉眼泪。

　　外婆沉了口气，还真是个孩子，好难哄。

　　“他都三十一了，会保护好自己，况且现在还有你跟子浚，小奕，他心里有数，你不要太担心。”

　　沈谙吸了吸鼻子，擦掉眼角的泪，踉跄着身子站起来，说他回去了。

　　太晚了，外婆让他睡莫云臻的房间，沈谙一开始不肯，分手也提了，戒指也搞没了，再睡人家的房间，说不过去。

　　外婆以为他嫌太久没人住，说自己隔三差五会把莫云臻的床单被褥拿去晒，还告诉他，莫云臻每次想他母亲时，也会跑过来哭，哭累了就自己上床睡觉，第二天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沈谙心里暗笑，原来莫云臻也是个小哭包。

　　夜深人静，沈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被子应该是今天刚晒的，满满都是阳光的味道。

　　拿起手机翻到免打扰的对画框，手指在键盘上反复敲打一个好字，最后还是没发出去。

　　他丢掉手机，一骨碌起身，拉了椅子坐在书桌旁，桌子收拾得整洁有序，右上角是个墨绿色的小台灯，尝试按了一下，手背一片黄色的光。

　　小书架上累满了书，大都是语言类的，英语，法语，阿拉伯语，沈谙挑了最容易懂的英语，书皮旧的卷边，翻开第一页，右下角写着莫云臻的名字，日期，十年前。

　　他从头到尾粗略翻了一下，每一张上面都密密麻麻写满了笔记，莫云臻的单词写得很漂亮，肆意洒脱，没他本人性格那么执拗。

　　沈谙不理解一个英语哪来那么多笔记要做，他的英语书比脸都干净，拿回家，杨院长都以为又发了新书。

　　他翻到最后一页，左下角用黑色的笔写着，我一定可以成为一名合格的外交官。

　　字迹娟秀，跟现在没太大差别。

　　沈谙又翻了其他语言书，密密麻麻都是笔记，翻到最后一页，都是同样的话。

　　书架上除了语言书，还有两三本国际关系学，都跟英汉大词典那么厚，沈谙拿了其中一本翻着，满满当当都是笔记，有些也备注了他自己的观点。

　　翻到最后一页，还是同样的话。

　　突然想起之前莫云臻的采访，记者问他当初为什么选择当外交官，他说，为民请命，为国发声。

　　桌上还放了个黑色的录音机，随便按了一个键，里面断断续续发出英语单词，像是在读一篇文章，嗓音醇厚，铿锵有力，是莫云臻的声音。

　　沈谙趴在桌上，耳边灌进熟悉的声音，很快进入了梦乡。

　　这一晚，梦里出现了很多人，惟独没有莫云臻。

　　第二天一早，沈谙陪外婆吃了早饭出门溜达，没走几步，一个寸头男从眼前儿飘过，白衬衫遮了一半屁股，露出里面黑色的小内裤，白晃晃的腿上满是抓痕，男生拦了一辆出租车，立马跳了上去。

　　出租车扬长而去，麦冬跑了几步，很快立在那里不动。

　　沈谙上前凑热闹，会会这个深情种。

　　“呦，麦总，遛早儿去啊？”

　　麦冬抬头，脸上浮现笑意：“随便转转，云臻呢？”

　　“阿米亚抛头颅洒热血去了，还有，我跟他分手了。”

　　麦冬倒一点儿也不惊讶，脸一瞬间冷了下来：“因为商颂时？”

　　“与旧人无关，是我们不合适。”

　　“你把他掰弯了却说不合适，沈总有点儿欺人太甚了吧？”麦冬眼角猩红，脖子上有一道很深的牙印，往外渗血。

　　追根溯源，沈谙知道这锅会甩他这来，在外人看来，他跟莫云臻一拍即合，顺理成章，而在这些熟悉的人面前，他们认定了莫云臻是被他掰弯的，最头疼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咧着嘴轻笑，长腿一迈，以绝对的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看着眼前对他充满怨恨的男人。

　　“麦总身经百战，操过的男孩可以排到长城根儿，谈恋爱有分有合很正常，你别装腔作势，乱扣帽子。”

　　沈谙一脸不屑回怼，麦冬操起拳头就要往他脸上砸，沈谙竟也不躲，背挺得贼直。

　　“麦子，别动手。”

　　背后传来外婆的声音，麦冬一瞬间切换笑脸，拳头也慢慢垂下来，咧着嘴向外婆跑去。

　　在外婆家吃过午饭，沈谙就回了公司，最近文旅局一直过来检查，搞得人心惶惶，听说还有暗访，人事部招个人，总是反复做背调，生怕混进个记者。

　　沈谙开会让大家稍安勿躁，放平心态，身正不怕影子斜，按时交税，合理避税，不要自己吓自己，手下人听完，该点头的点头，该摇头的摇头。

　　会议结束，沈谙拿着手机翻免打扰人的消息，还是停在昨天的落地平安，点开阿米亚内战的最新报道，昨日凌晨，两军又起冲突，还搞起了空战，死伤无数，原定于晚上八点起飞的包机也被迫取消。

　　根据最新上传的视频，莫云臻跟裴陆穿着防弹衣在大街小巷奔走，突然，他俩被一群端着□□的人拦住了去路，双方交涉良久，箱子里的东西被打翻，泡面跟水撒了一地，裴陆低头去捡。

　　枪口就怼在莫云臻的胸口，他从内衬取出外交护照，操着一口流利的阿语跟来人对峙，外交护照频繁出镜，端着枪的人四处望了一下，才收枪放人。

　　裴陆怀里抱着蓝色箱子，浑身发抖。

　　接着镜头转向一栋浓烟滚滚的大楼，底下是一群手持□□的人，脸上抹着迷彩油妆，只看得清一双眼睛。

　　关掉手机，沈谙松了一口气。

　　看小麦还没走，问她又想干嘛？

　　“我想辞职。”小麦的蓝毛变黑毛，低着头。

　　沈谙心中一顿，也不想多问，人各有志，除了自己，没奢望别人一辈子守在winner。

　　“你想好就行，哪天走？给你饯行。”

　　小麦估计是没想到沈谙这么爽快，合作了三年，以为他能挽留一下，撅着嘴，一脸不开心：“不挽留一下吗？走个过场也好啊，也让我体会一下被大老板需要的感觉。”

　　“你入职的时候说过，你志不在此，只想先混口饭，我看你混得还不错，把丁祺昭颜他们都捧成了国际超模，三年不算长也不算短，你想离开，我没有拦你的道理。”

　　“好吧，那你以后会不会想我？毕竟我这么可爱，还是winner的开心果。”小麦仰着脑袋，一脸得意。

　　沈谙冷着脸说不会。

　　小麦“哼”了一声，顶着她的小黑毛大摇大摆消失在沈谙的视线。

　　临下班前，沈谙在小麦的离职同意书上签了字，顺带给她发了红包，小麦发来一堆谢主隆恩的表情包，已读未回，开车去接小崽子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