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柳》陆知遥

8、第 8 章

　　柳舟只觉得万蚁钻心般疼痛，额上也冒出了一层汗珠，他咬牙道：“去，给你钱，快去。”

　　车夫再一次掉转车头，往最近的医馆方向而去，奇怪的是，还没走多远，柳舟只觉得疼痛感彻底消失了，就像刚才是他的错觉一样。

　　柳舟本想让车夫掉转车头，继续出城，又想到车夫刚才恼火的模样，实在不好说出口，只得由着车夫把他送到了医馆。

　　柳舟下了马车，把钱给了车夫，又道：“劳烦你在这里等一等，我进去瞧一下，就出来。”

　　车夫随口应了一声，便把马车停在道边，又提醒道：“你快点啊，时间长了我就走了。”

　　柳舟进了医馆，好在里面没什么人，只等了一会儿，便轮到他。

　　坐堂的是个老大夫，他一边听柳舟描述病情，一边给柳舟诊脉，紧接着便皱起眉头，声音也放缓了些：“小郎君，你莫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吧，你这不是病，而是中了蛊毒。”

　　“蛊毒？”柳舟虽然听过蛊这种东西，但是怎么也不曾想到，他竟然会身中蛊毒。

　　柳舟急忙问道：“那，那这蛊毒可有法子解？”

　　老大夫叹了口气，一脸同情的看着柳舟，摇头道：“我解不了，解铃还须系铃人。对了，有一个人或许有办法，你去百草堂找冯大夫，她对蛊毒比较了解。”

　　柳舟道了谢，来不及多想，便立刻出门，坐上马车去了百草堂。

　　到了百草堂前，柳舟站在门口往里瞧了一眼，只见冯桂芳正在给一个妇人瞧病。

　　这下，柳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林晚怕他跑了，偷偷给他下了蛊毒！

　　柳舟没有进门，他现在还寄人篱下，不好在百草堂闹起来，只能憋着一肚子气，回了山寺。

　　林晚见他空手而归，连竹篓都没拿回来，没有丝毫意外，反而淡淡笑道：“怎么，出什么事了，耷拉着一张脸？”

　　“明知故问。”柳舟怒视着林晚，咬牙切齿地说，“是不是你给我下了蛊毒，你这个狠毒的女人！”

　　“狠毒？”林晚笑出声来，直视着柳舟，质问道，“那你偷财盗物，背信弃义，又算什么呢？”

　　“亏你还自诩正人君子，说自己熟读四书五经，圣贤都教了你什么，教你偷偷进女孩的闺房？教你偷人钱财？教你忘恩负义？”

　　柳舟脸色一红，他咬着牙，狡辩道：“什么叫偷，我，我这是救自己的命，情有可原。倒是你，我做错什么了，你要给我下蛊毒，让我承受万蚁钻心的痛苦？”

　　林晚轻笑一声，淡淡道：“你要是没做错，那你怎么知道，我给你下了蛊毒呢？”

　　“其实，这种蛊毒，对你没有任何伤害。这是我亲手研制的，我给它取名笼蛊，中蛊之人和下蛊之人会牢牢绑定在一起。它的效力大概也就二十里地，正好是这里到城门的距离。”

　　“只要超过二十里地，中蛊之人便会浑身难受，如同蚂蚁啃咬。但是，只要能马上回到二十里地之内，便毫无症状，如同常人。”

　　“你口口声声说，你会践行诺言，留在这里做下人。我倒是好奇，你去城门口干什么？怎么，捡枯枝需要到城外去捡吗？”

　　柳舟彻底没了脾气，他想了想，又忍不住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给我下的蛊毒？”

　　“别冤枉好人啊，我可没给你下蛊毒，是你自己吃的药丸。”林晚眉眼弯弯，坏笑道，“你自己跑去我房间，偷药丸吃，那能怪谁？”

　　柳舟反应过来，他被林晚算计了，怪不得林晚这么轻易让他出门，原来是料定了他根本走不出城门。

　　林晚伸出手，看向柳舟，目光停留在他的衣袖处。

　　柳舟明白过来，只得从袖子里拿出钱袋，放在林晚手上。

　　林晚打开钱袋，数了一下，撇嘴道：“这一上午，啥活都没干，还花了不少钱。我对你很不满意哦，你需要多干三个月，弥补我的损失，算下来，正好四年。”

　　“小郎君，慢慢熬吧。”

　　一直在旁观看的元棋，此时弱弱的出声道：“姐姐，我，我需要服用笼蛊吗？”

　　林晚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小棋，你是乖孩子，你又不会跑，用笼蛊干什么？这笼蛊啊，是专门给那些说一套做一套，道貌岸然的人准备的。”

　　柳舟听到这话，气的脸色铁青，真是太过分了，他是上辈子欠了林晚的钱吗？林晚要这么羞辱他！

　　明明他比元棋长得帅，为什么林晚对元棋那么好，对他就这么差！

　　不过，柳舟气愤之余，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点利益，他开口道：“好，我承认，我偷你的钱，是不对，有违君子之道，我跟你道歉。”

　　“但是，我也付出了代价，身中笼蛊，根本出不了城。那现在，七七断魂散也就没有意义了，你能不能把真正的解药给我？”

　　林晚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柳舟，捂着嘴笑道：“我的天啊，你该不会真以为，世上有七七断魂散这种东西吧？谁家的毒药，能准时在四十九天之后让人死啊，笨蛋。”

　　柳舟反应过来，原来林晚一直在骗他，他压根就没中什么七七断魂散！

　　不过，那些瓶瓶罐罐是怎么回事？

　　柳舟把自己的疑问说出来，林晚笑道：“说你是笨蛋，你还真是笨蛋。那些瓶子里装的药丸，都是一样的东西，只是我闲着无聊，随便取了些名字，贴在瓶子上罢了。”

　　“行，姐姐，你真行。”柳舟双手紧握成拳，又缓缓的松开，扯着嘴角道，“放心，姐姐，我会努力干活，不辜负你的一片苦心。”

　　说罢，柳舟便出了门，找到竹篓，捡了一堆枯木枝回来。

　　因为心中有气，柳舟一整天都沉着脸，不跟林晚说一句话。

　　等到晚上，元棋看柳舟还是一副不高兴的神色，便开口劝道：“舟哥，你再这样下去，是要吃苦头的。”

　　“我还不算吃苦头吗？我现在这样和坐牢，有什么区别？”柳舟声音都透着怒气。

　　元棋小声道：“舟哥，你跟姐姐作对，对你有什么好处呢。其实，我觉得吧，你应该换一种思路，你想让姐姐放了你，那你就应该哄姐姐开心啊！”

　　柳舟立刻从床上坐起来，瞪着元棋道：“你在说什么？你的意思是，那个恶毒的女人，对我做这么过分的事情。我不仅不能生气，还要卑躬屈膝，讨她欢心是吗？太下贱了吧！”

　　元棋抿了抿唇，想了想，还是继续劝道：“舟哥，我知道，你能读书，还懂六艺，家境肯定不错，只是一时落难。但是有一句俗语，你应该知道，落地凤凰不如鸡。”

　　“再说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姐姐让你以工抵债，也没做错什么。倒是你，私自逃跑还偷钱，确实不道德。若是大户人家的下人敢这么做，被抓回去，肯定要被打个半死。”

　　柳舟想到自己府里，确实曾有一个奴婢偷钱盗物逃跑，当时母亲很生气，命人打了她二十大板，那个奴婢挨了板子，疼的下不了床，没几天就死了。

　　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呢，背主忘恩的奴婢，就该狠狠惩治。

　　至于被打，伤重而死，也是她命不好，怪只怪她做出这种没脸的事。

　　时移世易，如今他成了当初的奴婢，林晚只是讽刺他几句，又没对他动手，真论起来，似乎已经算是宽宏大量了。

　　元棋见柳舟似乎听进去他的话，继续道：“我觉得，姐姐没你想的那么坏，只要你听话懂事，勤快一点，哄着姐姐，顺着姐姐，姐姐看到你的付出，肯定会对你好的。”

　　“真的吗？”柳舟眉头微皱，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

　　“舟哥，真的，你信我。”元棋笑起来，自信满满地说，“不是还有句话嘛，叫烈女怕缠郎。你只要缠着姐姐，对姐姐好，说不定姐姐一开心，就不要你的钱，把你放走了呢。”

　　烈女怕缠郎，是这个意思吗？

　　“好吧，我试试。”柳舟虽然满心的不情愿，但是为了自己能早日离开，还是决定按照元棋的建议，去试着做一做。

　　次日一早，柳舟便早早起床，主动跟着元棋去了厨房，一边帮忙，一边看元棋是如何做饭的，也跟着学习起来。

　　林晚起床之后，看到这副景象，揶揄道：“小郎君，怎么开始学做饭了，想通了，不跑了？”

　　柳舟提醒自己，烈女怕缠郎，他现在一定要伪装的心甘情愿，作出一副把林晚当主人的模样才行。

　　柳舟眉眼含笑，故作开心道：“姐姐这么照顾我，管吃管住的，我不做点什么，怎么对得起姐姐呢。我想尽快学会做饭，以后每天都做给姐姐吃。”

　　林晚虽然能感受到柳舟的言不由衷，但是没关系，凡事论迹不论心，管他心里怎么想，只要实际行动，确实是这么做的就行。

　　“不错嘛，态度可嘉。你昨天下山逛了一圈，应该知道集市在什么地方吧？”

　　柳舟回应道：“姐姐，我知道，好像有一条大经街，那条街有许多卖水果蔬菜小玩意的摊子。”

　　林晚嗯了一声，又道：“家里的菜快吃没了，一会吃过早饭，你去买些菜，再买点水果。大经街有家刘记卤味，你再买几个卤鸡腿。受了伤，光吃青菜怎么行，也得吃点肉，有营养。”

　　柳舟和元棋对视一眼，心里高兴起来，看来这一招是有效果的，他表现好了，林晚果然对他态度也好起来了。

　　于是，吃过早饭，柳舟便拎着菜篮，一路哼着小曲，下山买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