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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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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桐秋看他转身就要走,态度决绝,便伸手拽了下他衣袖。陈钟挑了下眉——指甲透亮,镶着些水钻,做戏还带做全套的。
这人不说话的时候确实就是小姑娘模样,眼前的感觉又倒错,陈钟有些不耐烦地把手抽回来。旁边有路人经过都多看两眼——像是对赏心悦目的情侣在闹矛盾。
沈桐秋觉察到,也有些趑趄了,他知道自己唐突。但扣去助学补助,八百块钱能抵上半年学费了,他确实想要。满二职打着灯笼找都没这型的,刚才脑袋一热就上去了,现又转回到了“胜之不武”的初心。
陈钟这就撂脸了:“你这小孩儿有完没。”
这家肯德基就开在二职校区附近,中午偶尔有走读的学生经过,打眼一看就很好辨认——从发型穿着上。
这时路那旁响起一声响亮的口哨,几个男生指着他们笑着说了几句话,为首的梳了个高高的背头,看着打了不少发胶,风吹过都不带打弯。
他朝沈桐秋招了招手,踱步过来,边走便说:“我说沈桐秋,你是不是有瘾了啊?”
“给老师上课当回小模特儿还不舍得卸妆了这是?”他站定后捏着沈桐秋的发梢,嗤笑了一声。
沈桐秋后退一步,没看他:“你管不着。”
“哥们儿,你别是被他给骗了,”发胶男跟一旁的陈钟说,“这特么是个男的。”
陈钟的圈子里没这样的人,上学时也没有,二流子都够不上。但在这么个萍水相逢的情境下,这些人都是群半大孩子,但装扮上相对正常的这几个反而更不顺他眼。他本来就被缠得烦,打量了他和对面那群人后也没搭腔,就要走。
“看见没,人被你吓跑了,正常人谁……”
“李锋你嘴能不能别这么欠。”沈桐秋打断他。
“操,”李锋身量高,抬手就揽他肩,“脾气挺见长,谁啊那是,炮友?”
沈桐秋不想和他废话,都习惯了。他模样秀气,人也乖,有时候上课老师就爱拿他当模特,出来的效果比女生都好。也是因为这个,李锋这群闲人左右看他都别扭,闲着就爱欺负着解闷,有时还会说些难听的话。
平时沈桐秋不是装听不见就是躲,但当下更是不愿不相干的人因为他而被波及。
这会儿,沈桐秋低头舔了舔唇环,都不知道怎么反驳,半天憋出来一句:“炮你妈。”
李锋头一回听沈桐秋说这样的话,扬手就把他往墙根推:“急了啊,说准了是吧。”
“你他妈,”李锋说一句推一下,“满大个二职都不够你浪了是不是,信不信我在这把你给扒了?”
陈钟走出去几步听着动静不对,扭头一看沈桐秋低着头已经被摁再墙角了。好像挺不是个事儿,叹了口气又回来。
“你,”陈钟攥着李锋的肩膀往后一拽,“哪儿来的,会说人话么。”
对面那几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达过来了,看戏似的。李锋身量算高的,陈钟还能再高他半头,岁数又摆在这,明显就不是学生。但学生的眼里么,你就一人,那还是寡不敌众。
“你谁啊,”陈锋瞥了眼沈桐秋,怪腔怪调的,“噢知道了,炮友,刚还说来着。”
沈桐秋又憋了一句“炮你妈”还没说出口,陈钟烦得皱眉,直接上手揪着李锋的后脖领往旁边一扥,这人便结结实实地半跪着摔在了路边,刚好有辆车经过,没来得及减速直接跟他擦着过去了。
这一下来得出其不意,李锋耳朵嗡的一声,后怕又生气,被人搀着爬起来后就要上。
身边那几个人不好说是被陈钟震怂了还是脑子保有一丝清醒,忙跟他说算了吧峰哥,学生会那些人鼻子比狗还灵,你忘了上回校门口打架那事儿咱差点被退了学。
陈钟扫了这群人一圈,低头问沈桐秋:“你同学?”
沈桐秋点点头,刚才也吓了一跳,赶紧让他快走。那陈钟不能够,这帮孩子都上赶着都挑到眼跟前了——跟什么人,就得用什么解决方式。
陈钟把沈桐秋拽到自己身边,看着李锋说:“今天有一个算一个,我不管你们以前找过什么事儿,都到此为止,别有下回。”
“行,给我等着。”李锋这句话说得模糊,不知道是让陈钟等还是沈桐秋。
“你还挺有能耐,等着告老师还是等着校门口约架啊?”陈钟听着这话想笑,就这么故意问,“有点儿数,以后少招他,不然我看你这书也别念了,校长王天是吧——壮着胆儿去告就行了,说你们在校外被个叫陈钟的闲散社会人员欺负了,让他给我来电话。”
李锋听着话头不对,瞪了沈桐秋一眼就领着人就走了。他们的人脉暂且只停留在哪个系的哪个老大身上,而对方张口就把校长搬了出来,说不怵也假。
“刚才谢谢你,”沈桐秋道了谢又忍不住问,“你还认识我们校长啊?”
“嗯,过命的交情。”陈钟随口胡诌,感觉这小孩儿怎么跟无事发生一样,还挺能挑重点。
这使沈桐秋意想不到,让他展开讲讲。
陈钟接着编:“校长办公室空调外机就是我装的,命都悬那根安全绳上了,你说过不过。”
“啊,那是挺过。”沈桐秋点点头,又犹犹豫豫的,感觉欠了人家人情。这时候实在不该再提帮忙的事,又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他。
“这样,你等我会儿啊。”
沈桐秋说完又进了肯德基,出来后一手举着一个冰淇淋说:“给你一个吃。”
陈钟接过来吃了一口,透心儿凉,顺便感觉自己这个秋天过得挺翻天覆地,甚至于有些荒唐。比如他成年后就从来没当街举着冰淇淋吃过,也没闲得去威胁技校学生,更别提干工地了。
俩人就这么站在街边沉默着把冰淇淋吃完了,陈钟才问他:“他们以前是不是经常这么找你事儿。”
沈桐秋点点头,也不说其他的。刚吃冰淇淋的时候唇环有点费事,直接摘下来装包里了,是个假的。
陈钟看不惯这么艮的,又说:“你刚才找我帮忙的时候不是挺来劲,怎么,遇着傻逼就这么由着他们?”
“我自己知道,”沈桐秋看他,“知道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就行了,我没瘾,平时真不这样。”
怎么重点还时有时无的。
陈钟说:“这跟你有没有瘾有什么关系,愿意怎么样那是你自己的事儿。”
到这儿陈钟也觉得自己说多了,又不熟,瞎上什么课。
“但我确实还挺怕没学上的,”沈桐秋望着脚边的落叶,“要是起了冲突肯定双方都跑不了,那我奖学金指定没了。”
“没就没,少了几千块钱你就没学上了?”陈钟莫名其妙。
“嗯,”沈桐秋微微点了点头,也很坦然,“不光不了学还吃不上饭。”
陈钟一愣,他压根就没往这处想。几千块钱,能让人换双鞋踩在脚底穿几天,够了就丢一边;也能化作条路,让人谨小慎微地走完这一段。
“哥。”虽然拢共也没认识上半天,但沈桐秋把哥叫得顺嘴。主要真是年长不少,俩人都不是一个阶段的,而且刚才又那么酷,沈桐秋就特别认这个称呼。
沈桐秋抬手够着拍了拍陈钟的肩,笑着说:“你刚才倍儿帅。”
这人笑起来的唇珠显眼,有些肉感,钝钝的。刚吃完冰淇淋嘴上饱和度很高镜面唇釉也几乎没了,再看是淡淡的粉色。
“你也……”陈钟一时间不知道“也”个什么出来,把烟从兜里掏出来才说,“挺美。”
陈钟侧身背风点烟,看了看白雾飘散的方向,又走到了沈桐秋另一侧。
沈桐秋一探头就看见了黄果树,于是不再犹豫,指了指陈钟手里的烟盒说:“我看咱俩差不多困难。”
“那还是比你强点,我们工地管饭。”陈钟还攀比起来了,转着烟盒随口问他,“眼还挺尖,抽烟?”
沈桐秋摇了摇头,一头绿发比梢头的树叶新鲜,衬着他在这个萧瑟的季节里分外的花红柳绿。
“帮我姐看店,就小超市,也卖烟。”沈桐秋闲着抠树皮,“中午着急回去帮忙,我就没卸妆什么的。”
陈钟点点头,没说话。你一句我一句的,眼见中午都快过去,陈钟这回把手里的烟全须全尾地抽完了,在垃圾桶上摁灭后跟沈桐秋打了个招呼就要走。
沈桐秋觉着自己猜对了,乘胜追击:“哥,你觉不觉得煊赫门更适合你。”
这都什么跟什么,陈钟说:“还挺有职业精神,推销错人了,买不起。”
“那给你个逆袭的机会,”沈桐秋晃了晃手机,还是那个造型比赛的页面,“周五上午九点,校门口等你,调个班儿。”
沈桐秋说完开始满心期许地继续扣树皮,可能有些激动,一不留神把食指的甲片崩了。其实本来下午也得卸,但碰上寸劲儿了,指甲边缘直接被掀了道缝,疼得他眼眶一下红了。
陈钟没瞧出来是怎么回事儿,光看他热泪盈眶的,就这么想让自己去?也不知哪儿来的信心觉得就能拿奖,主要也是看这孩子长得还挺漂亮——以学生证照片为准的话。反正他当下心一横就觉着也行,权当助人为乐修造化了,但为八百块钱折腰这事儿可得捂住了。
“行,到时候见吧。”陈钟应下了,又不放心地补了句,“别给我弄那种花里胡哨的,到时候再让工地组长看不顺眼辞退了。”
“肯定不,你不适合那种,我这头发也是假的。”沈桐秋紧紧攥着食指关节,企图转移痛感。
陈钟这才瞥见,问:“你手怎么了?”
“手欠了。”沈桐秋答。
沈桐秋也同样不放心,要加上陈钟好友,说是联系方便,其实就是怕他随口应承到时候再鸽了。
陈钟拿出手机让沈桐秋扫码,低头才看见他食指上没了水钻,指甲边缘还隐隐往外渗血。
沈桐秋加上好友,看他微信名单一个“钟”字,头像是排青铜制的编钟,黑白滤镜,莫名觉得特别酷,他说:“哥,原来你是这个钟,刚还想问来着。”
“嗯,你这手…”陈钟收回手机,“下午找创可贴贴上吧。”
“没事儿,严格来算属于工伤。”沈桐秋弯着眼角说。
陈钟盯着他手看:“主要怕影响周五发挥,我这项上人头都在你手里了,要点儿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