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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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眼得，让曹肆月从未如此仔细地观察这颗红痣。
纤细白皙的手腕上，血管无疑也是明显的，曹肆月瞳孔猛然一缩见每一根血管似皆与红痣相连，连接着让它仿若都呈现出某种类似于脉搏的跳动。
又或者，曹肆月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怖的念头——
不是血管连接着红痣，相反，它们才是由红痣蔓延出的蛛网，牵动着她的心脏随它一起跳动。
每当它缩起，心脏便更着紧缩，当它骤然停止时，曹肆月忆起十数日前回侯府那一夜，有些像被喂下安神药的感觉，整个人丧失挣扎能力坠入黑暗......
可一个是沉睡，一个则更接近于死亡。
这念头将曹肆月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萧玥却早了然般，解释道：“我们腕上的红痣并非胎生，而乃一种寄生于体内的蛊虫，名唤相思。
这本因是一种极温顺好驯又怠惰的蛊虫，虽吸食的你我自幼有些体弱多病，在刘郎中手下实则也出不了太大岔子，只是此蛊日久绵长已完全同我们的心脉长在一起，当它切实感受到心碎时会凭着一股怕死的念头苏醒异变。
照我前世所历，这种异变本应发生在两三年后，我快嫁作人妇之时，却没想到有了我与那人的前世之绊，竟让相思蛊如此早地便复苏在你身上。”
蛊虫毒术，这不是说书人口中编纂出引人眼球的玩意么？
可曹肆月想不到萧玥拿如此荒唐之事来骗她的理由。
萧玥接着道：“想来今生确有许多事都因我和他的参与发生得太早，当年我虽与你同龄入宫，但鲁元公主的身世直至在长平侯府败落后，才被完全揭晓......”
曹肆月难以抑制地心慌打断：“你还没有说清楚相思蛊的事呢？”
萧玥又解释：“此蛊的来历作用你且不必知道，只用晓得它连着心脉，故而我们心绪波动越厉害，它便容易异变得愈发厉害，异变到无可转圜就是神仙难救。”
曹肆月：“.......”
哪怕近日几历生死，可曹肆月听到自己不知哪天竟会因腕上的一颗红痣一命呜呼，还是叫她一时怔得再难回出一个字来。
萧玥：“你也无需太过忧虑，且还可以信着刘郎中，前世发作后我也还撑了十年之久，今日先告诉你是防患于未然,望我们往后能少些争执不叫彼此揪心。”
十年......对于一个本不过十四五的少女来说倒也不算短。
曹肆月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你不能再对世子不利。”
为了增强语气，说出此句时，曹肆月逼迫自己将目光对向萧玥，却发觉在她此前盯着那颗红痣的时间中，镜中的萧玥也起些变化——
她垂下了头。
曹肆月确是个常怯生生埋着头的小姑娘，然自从入宫起，便时常被教导大越公主除开帝王没有随意向人俯首的道理，更何况萧玥此时所着正是一身帝皇袍。
可她用着一副少女柔弱的身躯，前后各十二旒的冠冕显得格外沉重。
于是萧玥的头被压着越埋越低，那旒冕上垂下的彩珠更将一张脸上的神情完全遮蔽，曹肆月能看清的只剩她愈发苍白的面色。
然除开少许虚弱的喘息，萧玥的语调倒维持得稳稳当当：“放心，我暂且不会再试图杀他，你说得对，他们还不完全是一个人，我并不该拿来日的罪来审判一个尙无辜者。
只不过我是由前生诸多未散执念凝成的残魂，若当真被牵动所欲，很多时候并非全然有理智做主。
若你想在我手上抢回身体的控制权，一是我凡出来至多一两个时辰本就会渐渐变得虚弱无比，二便是像我们可以用安神的药物使你们入眠般，若你能想办法惊醒自己譬如强烈的情绪或痛感......”
说到这儿时萧玥顿了顿，片刻还是补充道：“从你的那位少年连祁身上看，应当是后者更管用。”
曹肆月意识到她话中的关键：“你不是说他们都没事么？连祁怎么了？”
萧玥：“出去吧，亲眼看看。”
随着萧玥话音落下，梦境开始松动，她最后嘱咐道：“我必须提醒你，你与那少年牵扯太过既容易使相思蛊异变加深，倘若真勾动另一残魂的欲念，你今日也见了，更于谁都没有益处。”
......
......
就同人入睡时最后消失的往往是听觉一样，意识恢复的刹那，曹肆月先闻得高连二人的声音——
高慎：“慎委实没想到此盘竟与寻龙点穴有关，多谢连中郎将指引。”
连祁：“我见过此盘被压在龙椅下，是我先前疏忽。”
听起来，他们似乎在讨论解开罗盘的方法。
曹肆月渐渐睁开双眼，果见二人皆位于罗盘之前，高慎更拿着纸笔不断写写画画，应是在将方法记录下来。
瞧青年姿态如常，此前被剑抵过的脖颈并没有留下伤痕。
没让高慎真受到什么不好的牵连，曹肆月舒了口气。
不过这口气在她把目光开始向另一个颀长的身影转时，重新提起来。
她的十指在身前绞来绞去数个来回。
明明没再有身体中另一个灵魂的阻碍，一双眸子偏生不能挪得更慢。
到挪到那身挺拔的玄甲上时，曹肆月都没敢大大方方地抬眼，一副不能更怯生生的小女儿情态，将琥珀色的瞳全掩在浓密的羽睫下才透过间隙偷偷去瞄少年的面庞——
蓦地，曹肆月抬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点滴湿润，眼眶中一颗泪将将滚下。
曹肆月承认她看见连祁自上次大病后便愈发瘦削锐利的棱角是既激动又有些心疼的，也注意到他的面色似比她失去意识前更发苍些，然这一颗泪比百感交集涌出得更早。
梦碎后萧玥没再出声响，但曹肆月莫名觉得这滴泪是属于她的。
只是未来得及细想，目光同连祁撞上——
一刹，少年墨瞳中燃起点亮，他们都还在彼此看得见摸得着的地方。
再一刹，相撞的目光猝然收回，连同少年的食指朝自己的拳中紧紧掐了一下。
连祁向高慎道：“公主殿下醒了。”
高慎朝曹肆月的方向一望：“公主殿下，您终于醒了，可有不适？”
也不知安神药有没有附带失忆的功效，还是高慎平日修习一个‘稳’字，颇擅心境平和之道，此前萧玥令他不许提及两个残魂出来时发生的事，他竟真就像把一切全然忘怀般——
好吧，或许被剑抵住时，少女语调凌然一变摄出威势的下命，在高慎寻常难有波澜的脑海中，还是重重烙下一点。
但，就同高慎把自己衣袍上尘灰褶皱都几乎重新打理到一尘不染般。
当他向少女行去时，仍旧维持住一身温雅之气，并没显出什么慌乱，施一臣礼问道：“公主殿下，可需微臣扶您起来？”
曹肆月看见高慎八尺身长，都将身子俯下，将手伸到她面前自不好推拒。
“守一，麻烦你了。”曹肆月点点头，扶在高慎的手臂上起了身。
却倏尔，将视线落在不远处地上的一顶红缨盔上。
是连祁的红缨盔，两次入密室，他都把它戴在曹肆月头上来护她周全，可惜在萧玥拔簪时被扔在地上。
她心中一动，松开高慎的手臂，冲过去便是弯腰把它捡了起来。
然后再跑两步，跑到连祁身前，递去——
哪怕晓得高慎就在不远处，也没能阻止曹肆月唤了声“世子”。
又问：“世子，你没有因为肆月一不小心扔掉而不开心吧？”
连祁那双，自刹那对视后便一直绕着曹肆月走的一双凤眸，终于避无可避。
看着少女冒在他眼前的发顶，看见她举起头盔时眼中剩的期许，少年手掐得再紧总也是要松的，手不由自主向上抬的时候，他更想揉一揉她的发顶说“别担心”......
可少年眸子往下探，雪肤之上被金簪刺出一点红再次扎入他眼中，还有他自己护腕上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缝。
无能为力。
素来最自傲的少年，最无可奈何地懂了这四个字，于是将将毫厘之差触不到的少女，如今咫尺之遥亦不得再碰。
少年的手落在头盔上，毫无触碰地接过。
连祁朝后一退：“微臣不敢，请殿下莫再为臣忧心。”
高慎赞同走来：“连中郎将说得在理。公主殿下为君，若为臣下烦忧，必是我等有失，还请殿下责罚。”
二人齐齐向曹肆月躬身行礼，再不见入大慈恩寺前，他们还曾为行不行礼吵过一场。
......曹肆月猝然明白萧玥最后对她说的话。
萧玥：“出去吧，亲眼看看。”
她看着与谁都没有益处的牵绊，让连祁把剑收了鞘，连带着少年本该扬首锐利的锋芒一同全被闷回去，声音都变得低哑。
曹肆月咬着唇，捏着那只骤然抽疼的左腕，朝后也退开一步。
她努力学起萧玥平稳的声调，道：“起身吧，本公主赦你们无罪。”
又将目光投向密室中洞开的石门，通向的方向竟与他们的来处截然相反。
她再言：“还记得你我三人的来意么，当务之急，先出去为妙，再寻先母遗物。”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醒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