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私人月亮》眠琴柳岸

68、“以退为进”

　　沈峻最会打蛇随棍上了，闻言忙道：“真的可以吗？”
　　旋即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样会不会太打扰你了？”
　　他心中暗喜，嘴上还要客气一下。
　　孙蓉不要他，爸爸也不要他，但总归有人要他，徐徽明要他。
　　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少年总算找到了自己被爱的证明。
　　呵，故意说这种话就是让他没法再拒绝吧。
　　徐徽明开始懊悔自己的心软。
　　“几年都过来了，也不差这两个月。”
　　他撸了把少年的脑袋，站起身。
　　“我先去洗澡了。”
　　等徐徽明进入浴室，少年脸上的笑容淡下来，刚才和母亲发生的争吵仍然让他耿耿于怀。
　　不快了两秒，他又想：算了，人家都赶你出家门了，何必去想他们？人家早不把你当一家人了。
　　至于徐徽明说的那一番话，沈峻显然不认可。
　　这时微信忽然跳出一条新消息，来自他的继父，虽然沈峻从来没有叫他一句父亲。
　　喻教授：“小峻，今晚你真伤你妈妈心了。”
　　徐徽明的话又跳出来。
　　她伤心？难道伤心的不该是自己吗，他可都被“逐出家门”了。
　　“她有什么好伤心的，”沈峻不以为然，“少了我这个累赘，以后你们一家人可以好好过日子了，这是好事儿啊。”
　　喻教授：“小峻，你真的误会我们了，尤其是你妈妈，她很在乎你的。”
　　“她知道自己亏欠你许多，特意调休凑了几天长假，想好好陪陪你，带你出去玩儿，最近一直在看填志愿的内容，想提前了解了解，等分数出来，好帮你参考着一起填志愿，还给你准备了很多上大学需要的东西，新的手机、电脑等等，这些你都不知道，她也没说。”
　　看到这番话，沈峻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没回复。
　　良久，喻大海才收到沈峻的回复。
　　“我不需要她陪我，她工作那么忙，有时间不如多陪陪思思。志愿我自己有想法，手机、电脑我会自己买，不需要她买。”
　　沈峻说完也不等喻大海回应，直接消息免打扰，去找孙昊打两把游戏。
　　然后孙昊发现沈峻今晚格外的凶猛，莽起来简直不要命。
　　“怎么了这是，吃炸药了？”
　　沈峻也不说话，沉默地重拳出击。
　　孙昊：“感情受挫了？”
　　“没有。”提到这一茬儿，沈峻总算愿意说话了，他用一种看似轻松又暗藏得意的语气道，“我现在在他家，并且接下来直到开学前，都会一直和他住在一起。”
　　孙昊知道沈峻前几个月被赶出去了，现在既然搬回来……
　　“嚯，看样子这是追到了？”
　　“……”
　　“没有。”
　　“只是被孙医生扫地出门了，他暂时收留我而已。”
　　孙昊毫不留情地嘲笑起来。
　　“你有什么资格笑话我？”沈峻道，“这两天萝萝理你了吗？你见过她吗？”
　　孙昊：“……”
　　“互相攻击是吧？”他幽怨道，“别说见了，连消息都不怎么回我。”
　　沈峻一猜就是。
　　“我这边说不好，但你那边肯定是黄了。”
　　“等上了大学，你俩就异地，更没指望了。”
　　孙昊十分受伤，大叫一声：“还是不是兄弟了，就会伤我心！”
　　沈峻“呵”了一声：“我都被我妈扫地出门了呢。”
　　“她为什么要把你扫地出门啊？”孙昊随口问。
　　“看我不顺眼吧。”
　　“为什么看你不顺眼？”孙昊不解，“你长这么帅，成绩又好，从来不让人操心，世界上还能有不喜欢你的家长？我妈每天都恨不得换你当她儿子。”
　　“可能因为我姓沈，长得像我爸？她恨那个渣男，所以连带恨上我。”
　　“嗯……”孙昊沉吟少许，“好像有点儿道理。”
　　沈峻：“……”
　　孙昊忽然惨叫一声。
　　死了。
　　打了两把游戏，洗漱完毕的徐徽明仅穿着浴袍出来。
　　“快去洗澡吧。”徐徽明道，“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沈峻抬眸扫了一眼，便呆住了。
　　仔细想想，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徐徽明了。
　　男人下个月就满二十七了，但看起来显得很年轻，跟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似的。
　　平时西装革履，看起来更像个职场精英，眼下头发湿淋淋的，整个人看起来更显得无害。
　　脸颊的皮肤被热水蒸得微微发红，清瘦颀长的身材包裹在宽松柔软的浴袍内，就连光洁的脚踝都让少年不敢直视。
　　沈峻急忙移开视线，垂眸看手机屏幕。
　　手机里已经爆发出孙昊的乱叫。
　　“哥，你发什么愣啊，快上快上，我又要死了！”
　　沈峻啪地按灭了手机。
　　徐徽明也罕见地不好意思起来，拿了条雾蓝色的毛毯，沉默地走到沙发边坐下。
　　两人中间隔了至少一米宽，兀自低着头。
　　沈峻道：“你拿毛毯干什么？”
　　“这个啊，”徐徽明摸了摸毛毯，“我今晚睡沙发。”
　　沈峻愣了，转头盯着男人的脸。
　　徐徽明依旧不看他，只是解释：“虽然你暂住在我这儿，但我还是觉得同睡不太合适。反正现在是夏天，也不冷，我就在沙发上将就一下吧，沙发够大。”
　　他解释完，对面也没有反应。
　　过了半晌，沈峻忽然站起身，把刚刚捡起来的衣服塞进书包。
　　“既然我在这里这么不方便，我还是自己出去住吧。”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沈峻没有停留，没给徐徽明挽留的机会，拿上书包就走，干脆利落关上门，消失在了14-2的房间内。
　　直到人出去了，徐徽明才反应过来，他站起身，想追出去，却还是迟疑了。
　　半晌，徐徽明坐回沙发上，继续摸着那条毛毯。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条毛毯还是沈峻买的。
　　记得前年冬天特别冷，他晚上回来后还会加班到很晚。
　　因为担心影响沈峻休息，就在客厅工作，沈峻怕他冷，特意给他买了一条毛毯盖着腿。
　　现在，徐徽明独自对着这条毛毯，微微叹了口气。
　　他苦恼地抓了抓头发，踌躇少许，没有再点开翟雪辉的聊天框。
　　还是别拿别人当感情咨询用，不太礼貌……
　　沈峻身上没多少钱，随便找了个网吧将就一晚，和孙昊打了一晚上的游戏。
　　打到后面，孙昊说不行了，我妈让我睡觉，咱明天继续。
　　沈峻却还是沉默地敲击着键盘。
　　孙昊休息后，他接着打，一直打到后半夜——自从上高中以来，沈峻就从没有这样打过游戏了。
　　这晚的战绩非常惨烈，因为沈峻的心思并不在游戏上。
　　脑海里，母亲愤怒的脸，喻大海发来的一长串消息，还有徐徽明拿着毛毯局促地坐在沙发那头说睡沙发的模样，一幕幕在他脑海里不断闪现、回放。
　　他不知道怎么和母亲、继父相处，眼下也不知道怎么和徐徽明相处了。
　　徐徽明还没有接受他的表白，他留宿在那里，徐徽明也会感到尴尬不自在吧，既然如此还不如离开，他不想让自己的喜欢成为徐徽明的负担。
　　想得太多，以至于连徐徽明发来的消息都没有看到。
　　直到后半夜，他玩累了，喝水休息的功夫才看到男人发来的消息，问他在哪儿，让他注意安全，别在外面玩太晚，早点回去。
　　说话的语气和从前没有任何区别。
　　沈峻更喜欢这个人了。
　　他是那样善良柔软的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也还是关心他、爱护他。
　　心中酸酸软软的，沈峻想，就算徐徽明最终决定不接受他的表白，他大概也没办法离开徐徽明。
　　他还是要跟着他，追随着他，陪伴在他身边——默默地注视他也可以。
　　想说点儿什么，又觉得现在太晚，这时候回消息，就让徐徽明知道他熬整晚打游戏了……
　　于是心虚地没有回。
　　等到第二天，才发消息给人家报备行程。
　　他最近要在孙昊家借住。
　　孙昊大感稀奇。
　　“怎么，吵架了？不是说要住在你哥家么？”
　　“没有。”沈峻说。
　　“那怎么跑我这儿来了，舍得跟他分开？”
　　沈峻软软地躺进宽大的沙发里，惆怅道：“我是舍不得，可是我待在那里，他会不自在吧。”
　　“痴情种啊。”孙昊调侃。
　　沈峻道：“他心软，愿意收留我，可我也不能太无耻了。”
　　“没想到你这么正人君子。”孙昊嗤笑，“竟然不趁这个机会好好和人发展。”
　　沈峻不以为然：“你懂什么，这叫以退为进。”
　　“不愧是你，祝你马到成功。”孙昊竖起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