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印象默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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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那個時候。]
我記得那是4年前。
對，在鄉下青翠的、「什麽都沒有」的田野里，白天陽光很好夜裡星空燦爛。
路邊稀疏的燈杆和高壓線桿是黑灰色的，大家的牆一律是刷了灰白水泥的紅磚，鄰家青梅竹馬的女孩子的房頂是青灰色的瓦片堆砌的，自家門前的楓樹春夏是綠色的、秋季是金紅色的，房間里的書桌是樹棕色的，鏡子里的自己的眸子是黯藍色的。
還有，和朋友的笑容，是天空的純澈顏色。
淡淡的、不至於深得憂鬱的藍色。
爲什麽還能說出來那些顏色呢，大約是時代進步了，那些已經無法還原人聲和背景音樂的記錄，並不像過去的默片那樣又安靜又黑白。
但是，人的聲音卻回不來了。
即使我們都還記得我們說過什麽。
[1.夕陽藍。星星。]
四年前的某一日。
普普通通的放學時間，普普通通的黃昏。
天際混著蛋黃醬的顏色，在頭頂漸變為淡金色魚肚白色金藍色淡藍色深藍色，那些軟綿綿的白色糖果也一片油炸過的色澤。
雙手自然拉著，互相可以感知到溫度，卻也不覺得那算親密；但很久之後，又覺得那時的溫度是那麼奢侈，仿佛只有一時才能搶購的限量品，丟了就找不回來了。
但是這樣的限量品我們那個時候只是當做一般路邊的一棵樹，普通而又算不上極其廉價，也沒有蓋上友情鑒定的戳，只是那樣純粹拉著手，露出自然的幸福表情。
他對我說他喜歡黃昏，因為夕陽的金黃色很美。我懷疑那個時候他就讀過三國志。
我說我喜歡黃昏特有的夕陽藍。
他笑著問我什麽是夕陽藍，然後順著我的手指看向那金黃和暗藍交錯的天空。
是十分十分奇妙的顏色。旁邊還有幾顆著急的星隱約閃耀著淺銀的色澤。
那天我們一起坐在房檐上看星星。
星星會在七夕連成銀河，有一對男女會在銀河上乘著大型的鳥類見面。這個故事是他當天指著閃耀的星空講給我的。
長大之後當然知道那個故事他講錯了一些內容，但自己卻還深切地記著那個錯誤的說法。
即使當時他抑揚頓挫的講述語氣自己早就記不起來。
[2.太陽雨。]
老師剛剛宣佈下課，衝出去卻發覺下雨了。天空正晴著。
他故作有學問地說那是太陽雨，說著撐開了那柄白色的傘邀我一起打傘回家。
很乾淨的傘面，角落處還用黑色的馬克筆彆彆扭扭地寫著幾個蹩腳的片假名「キダマサミ」（紀田正臣）。
他開玩笑說這麼容易忘記帶傘很容易和別人組成姻緣傘的效果，說著又用右手拉著我的左手，站在我的左邊。
雖然兩年之後就知道那是個很惡劣的玩笑，不過後來再次見面我也沒有吐槽他這一點。
或者是因為重逢的高興以及都市生活的緊湊吧。
雨裡他講了很多給我，基本都還記得。
但是我始終都沒有記得，那天那場雨到底有多大。
因為記憶的默片里，沒有雨聲，分辨不出頻率。
[3.城市。]
他和我講，他要去城市。去那個名為「池袋」的地方。
我那個時候也是知道的，那似乎是東京豐島區的一個地方，是個很繁華的地方。
他講，之後就沒人會在我摔倒的時候扶我起來還安慰我不哭。
他講，之後就沒人會在我忘帶課本的時候冒著罰站的危險借給我書。
他講，之後就沒人會在我被人調侃和青梅竹馬的女生關係曖昧的時候拉著我逃到清淨的地方。
他講、他講……
但是有這麼多的後果，他也沒有留下來。
我叫他正臣，正臣。你還是不要走了吧。說著眼淚就往下掉。
他叫我帝人，帝人。別再像女孩子一樣那麼愛哭了。說著坐上了東武東上線的列車。
雖然那之後，距離的遙遠沒能阻隔我們網絡上的聯絡，四年之後我也去了東京，但總覺得很多感覺消失了，大約是聲音，大約是色彩，在久遠的記憶裏面有些發潮了。
可是我們還是會勾肩搭背地笑，仿佛中間不再天天見面的日子都不存在。
仿佛城市就是我們該呆的地方。
但是我們沒發覺有什麽古老腐朽的顏色正在侵蝕著過去。
[0.現在。]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那是一度與DOLLARS、與自己為敵的組織黃巾賊的口號。
但自從“那一夜”后，黃色就再一次從池袋的街道上蒸發了，所有的人都陌生沉默地發灰。
我奢求著回到“那個時候”、那個色彩鮮明的時代，但又一手將自己推進相反的方向，頭也不回地前行。
記憶的默片不知什麼時候變得古舊了，回顧時才發覺有些淺淺的憂傷黃色暈染開來。
我只能憑著那無聲的記憶，想到他對我講不要哭，然後抹掉眼淚反向離開。
不顧時間的染料把天空的顏色塗抹成夕陽藍。
但內心還在期待著我們還可以平靜對望的時刻。帶著純澈色彩的笑容，手拉著手——
——說「我回來了」。
—FIN—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印象默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