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谙当年月》观夜

1、第1章

　　骤雨方歇，夜空霁朗，月色如水，寒星点点。
此时的天岐山中，万籁寂寂，夜色深深。偶尔几声猿啼雁鸣促促，惊起林间稚鸟飞飞。
淡淡月华淡淡光，浅浅的拢在洞口持剑而坐的青衣少年身上，但见那人幽华满身，青丝如水，眉目清隽。少年一动不动的望着远处天际，目色幽幽，深深几许。
“爹爹……”洞口深处传来一声惊呼，少年闻声一跃而起径直走向了洞内。
洞中一块山石之上平躺着一名少女，侧身朝着石壁，少年的青色披风裹在少女身上，依稀可见曼妙身姿。
少年快步上前，连声唤道：“小瞳，小瞳！”
倾瞳似乎还在梦魇之中，眉目之中尽是惶惶之色。对那少年的呼唤仿若未闻，一双柔荑在虚空之中胡乱的摆动，含糊低语：“爹爹，不要送我走……不走……”
少年愣了一愣。
原从不曾忘记的。
远远的被大人送到师父这处学艺，小瞳面上虽什么都没说，但自己却明白，她心里到底还是不愿。但若有其他的法子，大人又何尝忍心骨肉分离。
少年紧了紧倾瞳身上的披风，心里有些疼。
母亲的疏离，姐姐的怨恨，父亲的欲语还休……
不能怨，不可以怨。
不能说，不可以说。
杜府初见时那么灵慧的女孩，却已被生活磨得如此玲珑剔透。小瞳啊小瞳，少年伸出的手轻轻的落在了倾瞳的鬓角，梦呓般喃喃道：“小瞳……”
倾瞳悠悠醒转，半眯着眼眸看向少年，眼睫微颤，明丽清瞳中带起漾漾水色，波可见底。“师兄！”她呵呵憨笑着，眼角处却有莹莹亮色堪堪欲坠，映着洞中烁烁烛火，越发显得肤色皎洁，般般暗夜月出岫。
梦中初醒的恍惚渐渐消逝，倾瞳眨了眨眼，随着最后一丝迷色的消弭，神色恢复了一贯的清明。难得的清妩丽色，魏风几不可见的叹了声；“可惜。”
倾瞳眼瞅着魏风直直瞧着自己发愣，唇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懒洋洋的调侃道：“师兄啊，师妹我是不是又变漂亮了？”原本口无遮拦的调笑却令魏风的心蓦地重重一跳，低咳了两声，魏风不自在的移开视线，许是觉得动作太大，不知如何摆放的手几经波折最终抚上倾瞳的额。倾瞳乐呵呵的盯着魏风耳根一抹的胭脂色，哈哈大笑。
魏风眼风不动，掌中触手温热，先前的滚烫却已不见，看来之前用药已然生效，心中长长的舒了口气。随即想起此次个中惊险，忍不住就要开口责难，抬头只见倾瞳一双妙目盈盈就直直看了过来，似清似媚，波光潋滟。
魏风一双俊目微眯看定了他，气势逼人，寸步不让。倾瞳咋舌，木头师兄是真的动怒了。无奈服软，倾瞳正了神色认真道：“师兄，我保证只此一次！”
魏风视线牢牢锁住倾瞳，倾瞳顿觉难以招架，半响魏风的声音缓缓响起：“只此一次。”
小瞳，父母大仇之后，我原以为我早已贫瘠的一无所有，也一无所失了。时至今日，在我找到你之时，当你真真切切晕倒在我怀里的那刻，才发觉，原来我最无法的忍受的竟是我护不了你。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几乎让人无法忍耐。我要怎样才可以护你周全，免你忧患？
魏风转身，倾瞳看不清他眼中神色，只觉得那个瞬间，他的眸中是从未有过的雾霭蒙蒙，十里烟岚薄。
她竟从不懂他。
魏风在三步之外的火堆旁坐定，安静的垂眸，紧抿着唇角，一言不发。
倾瞳起身，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走到洞中火堆边，在魏风身边寻了一处干净处，径自席地而坐，手中一根枯枝漫不经心的拨弄着火堆。
“师兄，你说为什么娘亲和二姐不喜欢我呢？”魏风一顿，抬头看着倾瞳，倾瞳却将目光放在了虚空，“我不明白的！我小心翼翼的讨好娘亲，凡事做到最好，就是想娘亲可以多亲亲我，抱抱我，可是不管我怎么的乖巧努力，娘亲却总是看不见我……”说话时，倾瞳脸上流露出了一种很少见的忧伤，眉宇间明明一分倦色，两分清寂。明明如此的脆弱，背脊却挺的笔直，那难得的楚楚不禁生生被一身傲骨压的云薄风淡，惟眉眼间依旧丽色缱绻。
魏风眼睫微颤，依旧沉默。此时此刻，倾瞳需要的只是一双耳朵。
天亮之后，他依旧是他，她还是她。
“那年的冬天那么的冷啊，冻得人骨头疼。二姐却将我推进了湖中，嘴巴里鼻子中灌满了水，眼睛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那会儿我甚至想如果我死了，娘和二姐会不会有一点点的难过呢？”
魏风回首静静的看着倾瞳，眸中有温柔的笑意流淌，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清淡平寂，语调平缓“会，他们是家人。”
倾瞳呵呵低笑，“是啊，我们是一家人，所以，我从不曾恨过娘和二姐，我只是……只是遗憾我们之间缘分太浅……此生最大心愿是我所爱的人可以一生无忧，喜乐安康。”
——
皓月当空，月色流霜。薄雾云岚，缥缈飞浮。
咫尺之外，魏风看着眼前女子乌发清颜，说不清心底到底是什么感觉，却只愿时光至此地老天荒。
他清楚的知道，此生他们之间再不会像今时今日这般的靠近，近的似乎可以触摸彼此的灵魂：他也从未如此清晰的明白自己的心，原来一些事早在相遇之初，就注定了结局，而他甘之如饴。
“师兄，你的心愿是什么？”
魏风牵了牵嘴角，微微低头，额发遮住了眼睛，他什么都没有说，唇边只一缕笑，似雪初融，是倾瞳多年后仍无法的干净明亮。
佑卿一世，不离不弃。
岁月流转，风云激荡。后来的很多年，魏风始终都记得十七岁那年的天岐山上，自己心底的那句话。
渐天如水，只叹素月当年。
PS：师兄的伪番外，纯属YY，莫怪莫怪！本想赶在七夕之前码好送给娘子滴，但是俺卡了一会，于是七夕就过了，哎，真是不给力啊不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