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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雷霆雨露 ...

  •   在闻意这边为安抚受惊吓的宴楼玉,和焦头烂额要查清懿女使之事的时候,舒王后这边也不好过。

      千呼万唤终于请出来沉迷“练功”的荆州王上荆方观,谁知这个昏庸君主听闻储君被刺的消息后,第一时间不怪孩子荒淫无度才不慎着了道,不怪管家看守不力把关外人不严,不怪几方身边人不给力,竟然怪到了远在前院既算账又待客,忙得团团转的舒依禾身上。

      “你是怎么做事情的?你太让我失望了!”

      荆方观年轻时征战沙场,虽然如今年纪上来了,但依然有一点血气方刚的意思在身上,发怒时更是狂风暴雨一般的轰炸,没点骨气的人被这么一番毫不留情地质问,或许真的会吓到羞愧难当,肝胆俱裂。

      “从前你同我是如何说的,现在又是什么做派!我娶你不就指望你性格机敏又温柔贤淑,不像你姐姐那样跳脱义气,能好好注重家庭,好好照顾小女、序儿还有之后的孩子吗!”

      “结果你呢!”

      他一巴掌扇过去,虽然收了力道,但也实打实让舒依禾红了脸:“这么多年才迎来这一回盛事,可是你给我的是什么回报!孩子孩子没看好,待客客人不受用,现在好了,我荆州成了全天下笑柄还不够,还要赔了序儿的命才肯罢休是吧!”

      “你和你那个早死的姐一样,都是扶不上墙的东西!你们舒家就克我们荆家是吧!”

      外界不是传言荆州王族这一对夫妻情深似海?怎么这荆方观为了一点小事情却如此暴跳如雷?甚至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伤了夫妻间本就不多的情面?

      舒依禾温驯的低下头,像将被献祭的羔羊般温良和顺,全不复她在外界风风火火,大权在握的形象:“是,都是妾身的错,妾身没有全心全意投入到序儿的身上,真是不该。”

      “没有人会比孩子更重要了,序儿是这辈子妾唯一的指望,对不住,”舒依禾泪眼朦胧,哭泣着趴下身磕头,向荆方观展示自己的决心:“若是序儿有个三长两短,妾绝不独活!”

      她做势要往荷花池中跳。

      她是普世意义上疼爱孩子的好母亲,但奉献到了这个离谱的境地,舒依禾仿佛人生中除了照顾孩子就没有任何其它值得关心在意的事情,这很不对劲,就像一个没有自我思想的傀儡。

      荆方观大手一挥,拦腰抱住了她。

      看她在这么多人面前依然毫不留情地臣服于他,荆方观心中那点诡异的控制欲得到满足,语气也缓和了一些,亲自弯腰将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的人扶了起来,说到:“夫人何必如此伤怀?我也是一时心急,担心我们的孩儿才说话急促了些,原不必惊惶。”

      他用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宽慰她,又爱惜地,如同对待一手调教出来的最合自己心意的人偶般帮她擦干净眼泪:“可不许哭了,事情总有弥补的余地,都是为人母的年纪了还如此爱哭,该羞!”

      “你已经证明了你的忠贞,我很满意。”

      ……

      出了连续这一波接一波的大事,储君被刺、花街地狱、修士失踪…荆州底下乱作一团,为今之计,只有再从其它方面拉回民众的目光,重新聚集大众焦点,这才能勉强稳住局势,给荆方观荆来鹄等人腾出手来收拾这方残局。

      最起码得给这破破烂烂的烂鱼篓子糊上一层薄纸。

      荆方观膝下多年只有荆小女和荆启序这两个孩子,女儿他向来觉得没意思,也不甚关心,但是未来接班人可不一样,他荆家可是真有王位要继承的!

      因此,他对荆启序这个“独子”还算是十分上心。

      即使被打断了好事,这会冷静下来了也不再愠怒,他思索了会,忽然转头问跟在身侧的荆来鹄:“我记得,各地前不久是不是都陆陆续续压下来好几件贪赃枉法的贪污腐败之事务?”

      “贵客在旁,眼看着,这会儿正是诸爱卿大展身手的好时机啊。”

      随侍的几个心腹级别的文臣武将一听,心中也便有了主意。

      不就是浑水摸鱼转移视线吗,他们很擅长这个,就像当初最开始推行抑女政策,不允许女官再入朝登堂一样。

      夜色已至浓墨,是天亮前最后的黑暗时刻。

      荆启序那边终于传来了动静,来通报的下人说储君身体已无大碍,只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医修们便开了些药材,嘱咐只需要喝上几副凝神安魂的汤药,再静养几日,想必也就能大好了。

      为表谢意,荆方观特意带着他最信任的老管家去了私人库房,细细给几位帮了大忙的修真界医修挑了些趁手的谢礼,而舒依禾这边,自然又是被打发去看顾好唯一的独苗苗。

      她柔声告退拜别荆方观,莲步轻移,独自走过一段黑暗的路径。

      路过□□拐角最后的拱门,当舒依禾看着为模仿满月而筑,当初先王后亲自督造,意为团圆美满之意而创造出来的月洞门时,她不由得向前跨了一步,静静感受着挥洒在她身上的温和月光。

      洞门一隔,向前,是炳烛之明;往后,是不测之渊。

      似乎怎么选择都是错误的。

      既然怎么都是错,那她偏偏就要选一条世人之大不讳的路闯一闯。

      她偏头侧目,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寝殿内脱身出来了的人:“情况如何?”

      对面人垂头,笃定又恭敬地回答到:“不失圭撮。”

      舒依禾于是将下巴又高傲地扬了起来,端着一股骄奢淫逸的劲,接过随从侍女们递过来的汤药,婷婷袅袅又不失急切的去看望她的好儿子了。

      有一口混浊苦涩的汤剂慢慢送入了病人口中,也不知被妥帖舀起的汤药滋味是否太过酸苦,一滴又一滴颜色昏暗的汤水随着病中人的挣扎推搡蜿蜒滴落,是看不分明的沉郁环境里被碾碎的透明烟花。

      一朵、两朵、三朵…

      缓缓滴落,血花似雨漫天,无情席卷了原本宁静祥和的夜梦时光。

      刀尖溅起的血滴轰然炸响,震得不谙世事的小少爷不住低声哭泣,被紧紧抱住的身躯无法扭动,只好无助地将僵硬的头颅往乳娘干燥柔和的怀抱里钻去。

      可是很快,他的唯一之物也不再属于他了———官兵已然追上这群逃跑的仓惶羊羔。

      他懵然地被看不清脸面的男人拉出温暖怀抱,向来挺直的脊梁被强硬地踩弯向下,低入尘埃,小少爷想抬头弄清楚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可是模糊的眼眶中倒映不了任何东西,只有耳旁还紧紧循环着荆州卫队长冰冷无情的宣告。

      “…故银钱贪盗者,如绳锯木断………经国之衰败,生民之穷困,寒衣赤体,皆缘于此耳…王君行令,犯雷霆者,斩立决!”

      小少爷恛惶无措地低下头去,眼角余光却清晰地看清了荆州卫的举动,他们正在对他满院子的家人们实施常人所不能想象的残酷暴行。

      他呐呐不言,只能尽力把自己往狭小的黑影中缩去,像是从此开始就坠入无边地狱;可是那些冷峻刻薄的荆州卫并没有给他向下滑落的机会,而是揪鸡仔般把他拎扯了起来,在他平日里最看不起的能随意打杀的侍女随从们面前,轻而易举就扭断了他脆弱的带着黄金锁的脖子。

      “主家罪子,斩杀。”

      瞪大暴突的眼睛似乎还不能接受自己永不再鼓动的事实,似乎不敢相信显赫一时的家族就这么草率的树倒猢狲散了。

      然而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一封又一封搜查密报由直属荆州卫传上去,准确无误又迅捷及时的交到了正费心给修士们挑选赠礼的荆州王君手中。

      揭露在明面上的不过尔尔,趁着那群豺狼虎豹都弃车保帅了,荆方观额外派下去的密卫果然找到了大鱼。

      一条条的脉络暴露梳理出来,没成想最后竟然绕到了太子头上。

      “林执中、荆来鹄,还有序儿身后那一大帮子魑魅魍魉,呵,野心倒是大,老子还没死呢!”

      他气得将桌上厚厚一大叠密报都抛甩开去,在黄纸纷飞中再一次露出了多年不曾显露于人前的阴毒神情,比世间最狡诈的小人还要阴鸷百倍。

      “查出来,直接诛杀,九族也不必留下了,斩草除根。”

      “还有你。”他微一抬眼,口中吐出的话语像毒蛇般缠绕在老管家的口鼻之中:“仔细全家人头罢,钱权可以再夺,亲生子的命可就只有一条啊。”

      为了防止身边人的背叛,荆方观早在多年前就给心腹们都下了药。

      管家把头磕得梆梆响,再不敢表露出任何心思,连原本的劝诱规谏都全然吞下了肚,只一个劲说着:“圣恩浩荡,圣恩浩荡!”

      “我等谢主隆恩!”

      一场又一场无声屠杀在黎明将至时分骤然轰鸣作响。

      荆州上空的墨色乌云又积了一大团,黑沉沉的压在半空之中,等待着一场桥廊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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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雷霆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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