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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2 ...

  •   方成章在那头担心怎么同沈左宜解释,林槿安则让驿站的厨房去准备白粥小菜,又熬了季晏平日里要喝的药,坐在床头,端着碗想着法子,该如何才能让他多吃两口。
      若是换做以前,林槿安怎么都想不到,自己都是个喝药还要人哄的,如今也会端着个药碗,眼巴巴地哄别人喝药——
      “七哥,再喝一口?”
      季晏恍若不闻,只是垂眸看着面前的白瓷碗。
      深褐色的药汤在里面微微晃动,白皙的指尖仿若春笋,轻轻搭在碗边,一时间分不清究竟是碗更白还是手指更白。
      林槿安见他没有反应,以为他不愿意喝,想了想,柔声劝:“喝一口,吃一根桃条好不好?”说着,她舀起一勺汤药,送到他嘴边。
      这是以前娘哄她时候的法子,如果这都没用,那她该怎么办?
      她一面发愁,一面就见季晏的睫毛浓密如扇,小扇子微微抖动了两下,忽然凑到她手边喝了那勺汤药,然后抬头望过来,双眼明净黑亮——
      林槿安心中猛地跳了一下,手中的瓷勺差点握不住,不由想起以前在家中喂养的流浪小猫。
      她本该把桃条拿过来,可见到他嘴角有药渍,不知怎么,抬手就用衣袖给他嘴角擦拭了一下,待到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这才手忙脚乱地把装着桃条的油纸包往他怀中一塞,连药碗都忘了放下,夺门而出。
      屋内,季晏愣怔了好一会儿,缓缓抬手按住了方才被她触碰过的嘴角,若有所思。

      林槿安抱着药碗一路狂奔,像被人追杀般逃回了自己的房内。
      许是刚才跑得太急,才坐下,就觉得口干舌燥。
      她下意识地拿起手中的碗喝了一大口,待到舌尖的那股苦涩传延开来,从口中到喉间一派麻木,这才回过神自己究竟喝了什么,不由又把还未吞咽下去的一口汤药全数喷了出来。
      林槿安面容痛苦扭曲地把药碗放在桌上,抓起茶壶,“咕咚咕咚”灌了三杯茶水下肚,这才觉得口中的苦涩稍减,缓过一口气。
      转过头,就见容九坐在桌边,腰背挺直,皱眉望着她:“喝药?生病了?”
      林槿安下意识地摇头:“没……没有……”她看到容九又不解地望过来,赶忙转移话题问:“刚才跟着贤妃娘娘的两个护卫是不是很厉害?”
      容九点头,表情认真:“很厉害,我打不过。”
      “那……和侯爷比呢?”
      “不能比。”容九仔细想了一下道:“那两个护卫擅长窃听和暗杀,真要打起来,侯爷未必会输,但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我们这群人,没人能打得过他们?”
      容九摇头:“没有,不过如果是你那位没有受伤时的七公子,应该可以。”
      “阿晏这么厉害?”林槿安话一出来,才反应过来:“他不是我的。”
      “定了亲,就是你的。”
      林槿安无语地看着容九,见她表情认真,半分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想到方才喂人喝药时的情景,小声嘀咕了一下:“真的……吗?”

      第二日,方成章早起,想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发现整个后院的人都已经走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问驿站的官员,也是一问三不知。
      “这样也好。”李先生劝他:“侯爷照例在密折里写上一笔就是,目前我们还是南下办正事要紧。”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长风渡口。
      方成章早在决定坐船南下时,就寻人在渡口预定了一艘大船,毕竟他们即便扮成了富商,算上随从们也有十数人,还有一堆箱笼,不如包一艘大船来得方便。
      可到了渡口,却发现原本说好的船家涨价了——一打听,才知道近日不少人纷纷坐船南下,可大船却只有那几艘,所以渡资水涨船高。
      “我们先说好的,定金都付了,船家这是不守信?”李先生坐在轮椅上,努力仰着头与船家说理。
      可船家却一脸爱坐不坐的表情:“哪里不守信喽,你们这个价格是三天前的喽,现在肯定是要涨价了喽。”
      “这也未免太不讲道理了?”
      船家冷笑两声:“你们这一家子,显然是从京城来的喽。前两天就有消息传来喽,说京城里出了大乱子,好多人都打算南下避风头,人多船少,当然要涨价喽。”
      李先生同方成章对视一眼,两人均未想到这秋猎一事的消息会传得如此之快。
      “那现在什么价格,你才愿意开船?”
      船家挑眉,伸出两根手指。
      “加两成?”李先生对于这种讲价的手势显然不熟悉。
      船家笑了:“翻一倍,等你们都上船了,就能出发喽。”
      “这也太……”
      “嫌贵?那就不要走喽。”船家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你可以去问问,整个渡口,现在就数我报价最低喽,要不是看在你们人多愿意包船又给了定金的份上,我才不会只给这么个价格喽。”
      方成章叹了口气,让李先生同船家再周旋一下,又让平西、平北去别家打探了一下消息,发现这个船家果然没有扯谎。
      京城出事的消息,已经在整个长风渡口传开了。
      虽然船家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扛不住近日南下的人众多,渡资自然就一天一个价。
      听完平西平北的回报后,方成章咬咬牙:“算了,尽快到扬州才是正经。给钱,我们上船!”

      待到一行人七手八脚地忙完,船家眉开眼笑地收了渡资撑船离岸,已将近午时。
      林槿安问船家要了小炉子,在船尾帮季晏煎药,身旁是正在做饭的船家女儿,青布裹头,粗布衣衫但手脚伶俐,不一会儿已经做出了好几道菜,还有一大锅香喷喷的乳白色鱼汤。
      林槿安原本专心致志地煎汤药,但发现船家女儿在不停打量她之后,便侧头问:“你有话要同我说?”
      这女子约摸二十岁左右,因常年在水上讨生活,风吹雨打,脸色略偏黑,但行事说话倒是爽利:“你是……那位公子的丫鬟喽?”
      “那位公子?”林槿安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咳,就刚才那位被人抬上船的公子喽。”
      “不,他是我兄长。”林槿安面无表情回答,她难道长得很像丫鬟吗?
      “哟,原来是妹子喽。”船家女儿来了劲:“你哥长得可真好看,我在水上撑船那么多年,他可是我见过的客人里长得最标致的喽!”
      林槿安扇小扇子的手停了一下:“阿姐,标致是形容女子的……”
      “咳,反正就是那意思,差不离,你懂就行喽!”
      林槿安想了一下,小幅度点头,就外貌上而言,她这位七哥的确很“标致”。
      “妹子福气好喽,天天有这么好看的哥哥可以看,就是你那哥哥看着身体不太好,等下让他多喝点鱼汤,补身体的喽!”
      “好,谢谢阿姐。”
      “哎,妹子,问你个事儿。”
      “阿姐你说。”
      “你哥……定亲了没?”
      林槿安挑眉,做娇羞状:“看阿姐问的,这种大事是家里长辈操心的,我这个做妹妹的怎么知道呀……”
      “咳,你们有钱人就是规矩多喽。”说话间,船家女儿又已经烧好了一道青椒炒肉:“要我说啊,你哥长这么好看,那未来嫂子长得肯定也差不了喽!”
      林槿安只好微笑,一面用力挥扇子——那必然还是有差距的,虽然只是名义上的。

      随着船只顺河而下,两岸景色逐渐变得奇骏雄伟起来,群山连绵,山上郁郁葱葱,偶见枫林一片,则是灼热如火。
      众人用完午膳后,给世子殿下喂药的重担就落到了林槿安身上。
      她几乎是硬着头皮把药碗给端到船首甲板处——因为天气晴好,季晏提出想在外头看风景,船家立刻热心地搬了一个藤椅到甲板上。
      林槿安手中端着药碗,所以只专心看脚下,待到了人面前,猛然一抬头,就见少年闭眼躺在藤椅上,外头披了件碧山色绣有竹叶暗纹的衣衫,脸色在日光的照射下几近透明如白玉。
      她虽然日日对着这张脸,但有时候看到总还会觉得心跳慢一拍。
      “七哥,喝药了。”
      季晏缓缓睁开眼,眉毛拧住,垂眸,面上是不加掩饰的嫌弃。
      林槿安甚至能从他的表情里读出“怎么又要喝药”这几个字来。
      “七哥。”这次,她决定以理服人:“你看,你这几日按时喝药,就可以出来走动了。如果这一路上不好好喝药,等到扬州见了林老神医,老神医说你的时候,我可不帮你说话了啊!”
      这可真不是林槿安说大话——前几个月在边城,刚打完那场大战后,他同季景两人都受了伤躺床上,本来好好养伤也就算了,偏偏季景是个不安分的,悄悄让护卫们去买了两坛子酒回来,当然还没来得及喝,就被林老神医发现了。
      老神医大发雷霆,差点没把他们两个剁成一片片放到药炉里去煎。最后,还是刚醒来的林槿安苍白着脸,一脚高一脚低地出来替他们解围。
      季晏抬眸看了她一眼,慢慢抬手接过药碗,眉头微挑,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眼底似有笑意:“好。”然后仰头一喝而尽。
      林槿安接过空碗,面无表情地走到船尾,忽地一手撑住船身上的护栏,一面低头想:为什么,她会觉得刚才他挑眉淡笑的表情很可爱?
      一定是先前的旧伤又复发了,所以才会神志不清。
      等到了扬州,可要请林老神医帮她好好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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