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收试阅》林琢

3、耽

　　江川市，深夜，寒风料峭。
　　保洁工刚拖过地，地下通道里漂浮着一股难言的水腥味。

　　几米宽的电子大屏上，
　　正在播放canyon的广告，
　　火焰烧，一阵风掠过，掀起了一片黑色衣角。
　　广告屏前的人披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外套，微弓着背，衣袖被风掠起。

　　“我去，这动画真炫啊，canyon真是财大气粗。”
　　“你也不看看每年几百亿的进项，这种广告洒洒水啦。”
　　“啧啧，江川不愧是一线城市，走两步就能看到一个，全江川都这样吗？”
　　“那倒不至于铺满整个江川，上面就是IF的canyon分部基地。”那人诚实地炫耀着。
　　“IF？”“没听过这支队伍啊？”
　　“江川市的龙头老大不是TOG吗？”
　　“TOG那都是老黄历了。”不欲再提，“IF团队实力不咋样，但有个大网红叫……”
　　“Lolly！”

　　穿黑风衣的男人微抬起头。
　　几个学生已经把包扔上了滚动带。
　　他轻出一口气。
　　幸好，网红断了网，就不红了。
　　柳煦回完最后一条消息，抬步向通道另一头走去。

　　便利店是蓝色门头，“十足”两个字是莹白的，有些斑驳发旧了，呈现出。店铺入口只占了窄窄的一爿店面，入口亮着一盏白炽灯，天气逐渐转凉，关东煮咕噜噜地往外冒着热气，半面玻璃柜蒙了层白雾。
　　柳煦单手扶在玻璃柜上，帽沿撞过低垂的风铃，碰出叮铃一声响。货架间挤着几个疲惫不堪的上班族，没有一个人回头看他。

　　柳煦从兜里摸出一个皱巴巴钱包，漫不经心地打开来，看到里头团成方形的二十块人民币。
　　今天是……10月30号。
　　月底了，份额要用光了啊。
　　他在货架上捞出一盒黑椒牛柳炒饭，走过糖果货架，又抽出一条五颜六色的曼妥思。
　　店员靠着机子，一边塞着耳机，有些惫懒地刷着手机里的土味视频。
　　夹子音主播正在突突。
　　一只素白的手伸到他眼皮底下，连着敲了两下：“结账了。”
　　“哦哦哦。”
　　他忙不迭地把手机往兜里一揣，耳机里还在放主播的声音。
　　“盒饭帮你加热吗？”

　　“用不着，谢谢。”柳煦回答。
　　“用不到，谢谢啊。”视频中的主播如此说。

　　两道声线微妙地重合在一起。
　　店员错愕地抬了下头。
　　来人长挑个子，一头白金色的中长发，马尾半扎在脑后，鸭舌帽压得很低，只露出一截挺秀的下巴，身上有一股冷峭的书卷气。
　　他微微抬起脸，玻璃镜片折出一片清冷的光，两片薄唇轻启：“结账吧。”
　　一块儿扔过来的还有皱巴巴的二十块，附带四个钢镚。
　　店员终于回了神，哒哒几下敲开收银柜：“找您7元。”

　　柳煦两指勾起塑料袋，他拎着饭往回溜达。

　　店员摸出自己的手机，扫了一眼视频标题。
　　【lolly夹子音开大集锦。】
　　刚刚那个……是全网粉丝五百万的夹子音主播？
　　我去，上班第一天就有这种奇遇吗？

　　往外看去，只见那人微仰着头，正在看大屏上的canyon海报。
　　【slogan】
　　他窥了一眼柳煦苍白的侧影，莫名觉得这个背影有些落寞。

　　“哎，别刷手机了，赶紧让我付钱。”
　　“就来，就来。”

　　雨细而密，落在玻璃外墙上，沙沙的一片蚕食声。
　　柳煦手腕上挂着塑料袋，正跟人通电话：

　　“lolly，没在基地？”

　　“直播完，出来溜达。”

　　“他就爱吃预制菜，你管他。”

　　有一辆白色的奔驰像纸船一样轻巧地滑过路面，精准地停在了柳煦面前。

　　在无声降落的车窗背后，王思的脸探出来，脸上露着谄媚的表情，隔着黑漆漆的夜色喊了一声：“柳哥，我出来接你了。”

　　王思，IF的战队经理，是个惯会拍马屁的高级打工仔，平日里忙着捧高层臭脚，一辆奔驰来来去去，载的是各路美女。江湖人称小王子。

　　柳煦微微俯身探出去，对王思勾了下唇：“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还包接送服务了？”

　　在这世界上男人的外貌也分品阶，按照正态分布，只有少数人该死的美丽或该死的丑陋。
　　柳煦属于前者。
　　他的脸是摄影师最钟爱的那一款，轮廓流畅，五官秀丽得让人目眩，鼻骨上却落了道明显的疤，像一把开过刃的蝴蝶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