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羊》清水橙

15、爱人以前

　　江羊半自传式的短篇漫画在社交平台不断传阅，一时间十分火爆，不仅粉丝涨到了他曾不敢想象的数量，甚至有一些品牌方联系到他，希望在漫画里植入一些推广。

　　精神世界的富足可以带来最持久的宁静。

　　江俊仍旧会时不时打来电话骚扰江羊，江羊只接了一次便挂断了，次数多了干脆直接拉黑，这件事的后遗症也似乎在不紧不慢的日子里渐渐被消磨干净。

　　他不想再花时间去恨一个人，无视和抛弃，便是他当下最好的解决方式。

　　江羊的生活又回归的最初的平静。

　　上课、考试、家教、画画、篮球队。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又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终于把自己剥离开“非正常人”的范畴，也学会接纳自己。

　　而这平淡如水的生活里唯一的变数就是宋柏。

　　即使江羊的腿已经完全养好且活蹦乱跳了，宋柏依旧包办了他的早饭，也许是为了防止不知道什么地方窜出来的夏朗，但实际情况告诉宋柏，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夏朗确实迷恋过江羊一段时间，可他的感情风云变化，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便有了新的男友。也很庆幸他对任何人都那么坦率，才会收获同样坦率热烈的爱情。

　　时间一天天过去，江羊和宋柏也从大一升到了大二，篮球队的队长钟恒也升上大四，准备毕业实习，这队长的工作便落到了侯哥身上。

　　自从去年新生杯一战成名，侯哥便充满了信心，就算最后半决赛还是输给了理学院的大汉们，他还是铁了心要振兴外院的篮球运动，天天拉着队员们练球，乐此不疲。

　　林瑞歌则是一如既往的优秀，不仅保研到了国内植物学专业排名第一的Q大，还申请到了直博。白阿姨是最高兴的，办了一场升学宴，还趁着假期时间长，怂恿着林叔叔修了年假，带一家人去了海边旅行。

　　而正是这场旅行，缓解了江羊和林瑞歌僵持已久半疏半离的氛围。

　　两人和以前的旅行一样，住在同一个房间，久违地聊了聊心事，更是畅谈了未来。

　　临走前收拾行李的时候，林瑞歌神秘兮兮地掏出了两枚蓝白色的贝壳。

　　“这是海蜗牛，一种很神奇的贝类动物，每当遇到湿度低、不宜生存的环境，它们就会自然假死，一旦遇水，便会苏醒，这种状态可以维持一百多年。”

　　江羊接过泛着淡蓝光彩的贝壳，惊叹道：“好厉害。”

　　这样漂亮的生物居然可以在艰难的环境下存活那么久。

　　“以后不能时刻陪在你身边，只希望阿羊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能坦然面对，平安快乐。”林瑞歌嘴角扬起温柔的微笑，一如既往。

　　“哥，你也是，到了新的城市要记得多跟叔叔阿姨联系，也要……照顾好自己。”

　　之后，林瑞歌便坐上飞机飞往了更北的城市。

　　只是这一次，江羊没再追逐而去。

　　江羊和宋柏的豪华双人间，也终于在大二开学的时候宣告满员。

　　九月搬进来了两个外地的学弟，为人礼貌又踏实，一开学就学长前学长后，弄的江羊和宋柏都有些不习惯。

　　虽说宿舍多了两个人更显热闹，但江羊总是携着几分想要独占宋柏的私心。

　　有些还没来得及开口的话，也一直拖到了又一个盛夏。

　　这个夏天，程衍终于结束了高考，成绩不错，程阿姨为此专门还请江羊吃了顿饭。江羊看着程衍的成绩单，终于没再提“再加一套英语卷子”的事，而是换成了“大一要把四级过了”。

　　听了这话，程衍雀跃的眉头又拧巴起来，又开始念叨其江老师有多没人性，考完了还惦记着自己的英语学习。

　　有很多事情结束了，也有很多事情才刚刚开始。

　　就比如现在，江羊打算企划一场告白。

　　江羊没有什么别的擅长和喜欢的，只有画画一直坚持到了现在，于是便实施了将告白的句子藏在画中的行动。

　　他画了四张宋柏的特写，有上课无聊转笔的，有投篮的，也有刚刚洗完澡擦头发的，而每一个张人物的眼底都藏了一个小字。

　　那是江羊希望宋柏透过他眼底看到的文字。

　　分别是——

　　“我”“喜”“欢”“你”。

　　可是这种含蓄又浪漫的告白方式，在一开始便宣告了失败。

　　“好看。”收到画后的宋柏很高兴，只是并没有看出来那瞳孔藏着的字，只是跟以往一样拿塑封袋封住，又好好地夹在了书桌边。

　　“那个……”江羊有些急切，本想直接指引宋柏注意到那几个字，却又在关键时刻收回了手。

　　宋柏则是护住了画，打趣道：“你可别想收回去，送我了就是我的。”

　　“没有，我是想说，这个周末要一起去游乐园吗？”江羊不想承认自己不擅长求爱和追人那一套，还是磕磕巴巴地说出了自己的邀约。

　　在他的世界里，谈恋爱和交朋友一样，都需要正儿八经的“认定”，不能随随便便稀里糊涂地开始和结束，既然喜欢了，便要认真对待。

　　“可以啊。”宋柏当然不会拒绝江羊的提议，只是在答应下来之前，停顿了片刻。

　　可江羊并不知道宋柏那几秒的犹豫是在思忖什么，只觉得宋柏并不那么干脆，想要告白的高涨情绪也好似被冰水泼灭了一半。

　　而这些难以弄清的古怪思绪仅仅累积了两个失眠的夜晚，便等来了周末的约会。

　　宋柏其实很意外江羊会约他来游乐场，毕竟他看上去并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而这一次会打破自己喜好也要提出的邀约，一定是有着特殊的含义。

　　想到这里，宋柏不禁笑出了声。

　　那些话其实不拘谁先说出口的，只是江羊太可爱了，宋柏实在是想瞧瞧江羊脸红害羞磕磕巴巴告白的样子。

　　这想法有些恶劣，可他就是按耐不住，想要再多一点看到江羊的另一面。

　　而那个早就被猜出了心思的江某人，正红着脸帮来赴约的人排队买冰淇淋。

　　“柠檬味和巧克力味，你选一个。”

　　江羊穿着宽大的白色T恤，拿着甜筒朝宋柏走来的时候，像极了站在阳光下的白色精灵。

　　“我都行，你先选。”宋柏道。

　　江羊憋了许久才红着脸说道：“那……你都尝一口，再选一个喜欢的。”

　　宋柏有些愣住了，如果自己都尝过了，那么江羊一定会吃掉自己吃过的冰淇淋。

　　潜台词便是，我不介意和你吃相同的食物，喝相同的饮料。

　　想到这儿，平时主动惯了的宋柏也有些不好意思，红顺着耳根爬上了脸颊，又在炎热夏日里同汗液一起被蒸发干净。

　　江羊小时候没怎么去过游乐场，这会兴奋到差点忘记自己要告白这件事了，只顾着拉着宋柏到处玩。

　　周末的游乐园很热闹，周身的人愈渐多了，专属于两个人的时间便好似隐秘起来。

　　没有人知道在这里，这一刻，有两具灵魂会相爱。

　　直到两人坐上了游乐园的保留项目过山车，宋柏才终于提出了疑问：“你不怕这些吗？”

　　“不怕呀。”江羊笑得灿烂，他的胆量在游戏环节显得巨大无比，“你要是怕的话，可以拉着我。”

　　“啊？我——”宋柏本想否认，转念一想却又把话收了回去。

　　四周渐渐坐满了人，喧闹声中江羊能感觉到宋柏的手小心翼翼却有力地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动力系统发出信号，过山车启动。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从此天旋地转，摆脱了地心引力。

　　宋柏其实一点也不怕，却仍仅仅拉住了江羊的手，在两人的触觉失去知觉的时候，将手指穿过江羊的指缝，十指紧扣。

　　刺激项目结束后，两人平复了许久才决定去摩天轮排队。

　　牵过的手还有些发热，江羊终于想起来今天自己的主要任务是向喜欢的人告白，不免又扭捏起来。

　　碰巧队伍正前方是一对情侣，女生开心地牵着男生的手，笑嘻嘻地跟男朋友说：“你知道吗?在摩天轮到达最高点的时候接吻，就会一直在一起。”

　　“好好好，我们亲多久？十分钟够不够？”男生宠溺地笑着，顺势亲吻了女生的额头。

　　女生害羞地低下了头。

　　猝不及防听了一段恩爱日常，江羊愈发不自在起来。

　　如果在摩天轮上向宋柏告白的话……

　　“想什么呢。”宋柏打断了江羊的迷思，“到我们了，走吧。”

　　“宋柏……”江羊突然扯住了宋柏的衣袖，在门打开的那瞬间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喜欢你。”

　　话音落下的时候，摩天轮舱门缓缓合上。

　　将两人隔绝在一处宁静之中。

　　“不是普通朋友、普通室友的喜欢，我想要成为你的恋人。”

　　如果说林瑞歌是长夜里歌声旋绕的一片森林。

　　那宋柏就像是他长青的柏树，唯一的柏树。

　　宋柏注视着江羊认真的双眼，看似波澜不惊硬朗的俊脸肉眼可见地雀跃起来，他很庆幸自己忍住了先告白的冲动。

　　现在鼓起勇气向他告白的江羊，实在令人心动。

　　“嗯。”

　　宋柏没有立刻表态，好似在等待些什么。

　　江羊没听到回应，有些急切：“那你对我……”

　　“到最高点了。”

　　江羊听到宋柏没来由地说了一句。

　　“嗯？”

　　“‘在摩天轮到达最高点的时候接吻，就会一直在一起。’”宋柏缓缓向江羊靠近，漆黑的眼瞳盛满了温柔，“所以，你愿意一直和我在一起吗？”

　　江羊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愿意的，唔……”还没应答完，就被某个急不可耐的人堵住了嘴。

　　暧昧温热的气息在小小舱门内肆意生长，又被锁的严严实实。

　　直到到达地面，宋柏才停下。

　　江羊双腿发软，嘴唇红的像抹了口脂，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招惹了一个大麻烦。论体力和身形，他完全不是宋柏的对手。

　　今天仅仅是接吻，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宋柏却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要不是摩天轮降落了，他怀疑宋柏还要按着他亲一个钟头。

　　而大麻烦本人正舔着后槽牙，雀跃地牵起了江羊的手。

　　“以后请多多指教，男朋友。”

作者有话说

　　爱人以前，要先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