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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晏之楸找到了林芸亭,了解了全部事情经过,林芸亭看起来很伤心,向晏之楸哭诉她过于胆怯,还让晏之楸以后小心,钱沥从初一起就开始谈恋爱,不答应的就会被他各种骚扰,最后落得个转学的下场。

      晏之楸一一听完,她没有任何表情,也做不出任何表情,冷静的她让哭得伤心的林芸亭显得更加可怜兮兮,她只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不说出来?

      “因,因为……我怕他伤害你。是我的错,我当时应该阻止他的,对不起对不起……我太胆小了……”

      说着林芸亭又想哭,晏之楸一言不发,向林芸亭递过纸巾,她问:“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与你无关的事你却会感到伤心?为什么明明不是你的错你却会感到愧疚?为什么你会为了另一个人,而有那么多的喜怒哀乐?

      晏之楸不明白,她想知道。

      林芸亭眼泪汪汪地看着晏之楸,仿佛对接下来的话难以启齿,她试探地问:“你真的想知道吗?”

      “当然。”

      林芸亭鼓足勇气,“因为你是我憧憬的对象,”一旦开始说就难以停止,“你是我见识到的另一种可能,你那么厉害,那么好,没有什么是你不懂的,你是自信的,是漂亮的你,是我的偶像!”

      “还记得去年刚进高中时我们做同桌第一天发生的事吗?我帮你清理桌子,你给了我几颗山竹,其实我从来没有吃过山竹,我整个吞下去,卡到喉咙,被后桌男生耻笑了一上午,你似乎很惊讶,但是什么都没多说,还教我怎么吃它,然后,第二天……我得到了一整盒山竹。”

      林芸亭握住晏之楸的手,那一天仿佛做梦一般,在她十六年平平无奇生涯的第一次,她的话语能传达给别人,虽然对于对方来说几颗山竹不算什么,但当时的林芸亭就已然把晏之楸视为心目中的偶像了。

      “我喜欢你。”林芸亭最后总结自己对晏之楸的感情,话说出口却觉得有歧义,赶紧红着脸补充,“不是那种喜欢,是……崇拜。”

      晏之楸第一次认真注视着林芸亭,记忆中那个唯唯诺诺的同桌仿佛有了一张更加动人的脸庞,晏之楸轻声细语:“能再说说吗,关于你的事?”

      星空下,寂静得没有一丝声音,两人相对而坐,诉说着彼此的心声。

      如果要给林芸亭家里打上标签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形容词,“典型的”——typical,在这样的家庭,是不能提要求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昨日的重演,时间的流逝仿佛在这群人身上不起作用,“按部就班”“约定俗成”,一切都是那么地“理所当然”。

      也因此林芸亭在收到那盒山竹会那么高兴,第一次有人把她的意见记在心里,她的心声也第一次被人看见,虽然她知道晏之楸是出于礼貌,但没关系,干涸了太久的沙漠是不会在意这场甘霖究竟是大雨还是小雨的。

      晏之楸一直注意听着,微笑着,她一直是一位良好的倾听者,她问:“你有没有感到孤单过?”

      答案是肯定的,晏之楸忽然有大梦一场的感觉,熟悉的一切都变得陌生,她本来以为只有自己和“画家”是孤独的,其他人都无法理解她的那份孤独,但现在她想错了,即使是平日里她最忽视不在意的人,也同样孤独,她们一同承受着孤独,煎熬着,痛苦着。

      晏之楸抬头望天,星星那么闪耀,但星星本身不会发光,它只能折射太阳的光,她微笑着看着林芸亭,伸出手,向第一次见面握手一般,重新认识了对方,“其实我啊,有时候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是晏家大小姐,理所当然拥有一切,不需要奋斗她就可以拥有常人无法想象的一切,但她依然决定奋斗,不管是成绩还是人际交往,她都力求完美,她可以对泛泛之交的朋友慷慨解囊,也会对讨厌之人恨之入骨,一切仿佛没什么不对,但一切似乎都不对,在晏家其他人看来,她是好好学习刻苦努力的家族榜样,在老师看来,她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五好学生,在同学看来,她是为人正义人缘极佳的社交达人。

      多种多样的人设构成了她,也分离了她,情绪比意识来得更快,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她每一面展现的都是完美的,却又是不完美的,因为完美的同时也丧失了不完美的权利。

      她不是她,而是由一个个零件组装而成的行动机器。

      晏之楸看着林芸亭迷惑的双眼,想了想,于是问林芸亭一个问题:“你觉得我们现在谈心是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我们谈心,还是我们谈过心所以我们是朋友呢?”

      林芸亭一下很难回答,她似乎有些理解晏之楸内心的纠结之处,但又并不太理解,她只能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我觉得是因为我们谈过心,真正交流过,才能算是朋友的,对,这是我的想法。”

      后续两人没有再谈论这一话题,两人就此分别,她们已经重新认识了对方,这已然足够。

      晚上躺在床上,晏之楸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睡,她被一种巨大的空虚感包裹住了,晏之楸爬起来,又将那幅关于玫瑰葬礼的小故事看了一遍,故事结尾不是终点,而是另一场开始,她又翻出之前所有的画,一幅一幅地看,之前她从这些画里窥探到画家自身的孤独,她以为她们是一样的,因而对这场猫鼠游戏乐此不疲,但今天之后她又不确定了,她已经明白了:每个人都孤独地这样生活着,自己已没什么特别的,那这场游戏,还有必要坚持下去吗?

      从第一幅到第五十五幅,除第五十幅被撕碎外一共五十四幅画,直到天明,晏之楸都没有找到答案,她的心逐渐沉了下去,她想:这场游戏,是时候该结束了。

      信件还是每天往晏之楸这里发,但晏之楸早已失去了看画的热情,也没有回信,收集的习惯还在,每天晚上晏之楸还是会按照顺序将画整理好,信件越叠越厚,晏之楸忽然和对方较上了劲——比比看谁先放弃。

      钱沥从那次后也没什么大动作,时间以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悄然前行,转眼间就到了五月末,下周即将举行一年一度的“文艺汇演”,晏之楸当主持。

      晏之楸和林芸亭变得更加要好了,这对林芸亭来说显然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但晏之楸时常恍惚,偶尔林芸亭会旁敲侧击打听“情书”的事,晏之楸总是否认,否认得多了连自己都相信了,只有那每天收到的一幅幅画,真实存在着。

      很难描述每天看到画准时出现在课桌时晏之楸的心情,讨厌?期待?晏之楸已弄不懂,但在玫瑰数突破三位数时,晏之楸心里忽然有了实感,999朵玫瑰,或许真的能成功。

      第一百朵玫瑰;
      送给晏之楸;
      校医院东侧柜台C248。

      毫无疑问柜台里有东西,但对于早已单方面切断与对方联系的晏之楸而言,要不要去取是一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

      对待这位“画家”,晏之楸无法将其视为与林芸亭周好等同的人,“画家”是特殊的,与林芸亭周好将晏之楸视为符号而憧憬、仰慕一样,她也将“画家”视为一种另类的符号,只不过这个符号因她认为过于常见而被她抛弃。

      最终,晏之楸还是决定去看看,这是最后一次了,晏之楸这样告诉自己,她来到校医院,找到信上所写的C248柜台,柜子没锁,很顺利就打开了。

      柜台里是那幅被撕碎的画,用胶水粘好了。背面没有回复,画则讲述另一则故事,葬礼的前传,玫瑰花的诞生。

      玫瑰花自出生起就备受吹捧,有人喜欢它娇艳的花瓣,有人喜欢它婀娜的身姿,还有人想要一窥花瓣深处的花蕊……众人一一说完它们对玫瑰花的喜爱,角落里的狗尾巴草突然站起来,大声说道:“我喜欢玫瑰花的刺。”

      其他人大惊失色,它们都知道玫瑰花最讨厌的就是身上难看的刺,玫瑰花骄傲地抬起头,试图抑制住怒气:“你为什么喜欢我的刺?它那么难看!”

      狗尾巴草晃了晃身体,摇头晃脑:“因为有刺的话,开在路边就不会被人轻易摘走了。”

      玫瑰花大发雷霆,嚷嚷着要把狗尾巴草赶出去,但夜深人静之时,玫瑰花看着身上的刺,不禁喜爱起来,原来刺这么有用,它又喜欢上它的刺了,啊,我是如此从善如流的一个人。

      玫瑰花试图触碰它身上的刺,但下一秒它跌倒在地,它忘记了为了遮掩这些刺给它刷上的油漆,这些油漆让它送了命……

      晏之楸再次将画转到背面,她确信那里什么也没有,晏之楸有些失望,她希望对方说些什么,但两则简单的故事能说明什么呢?难道我还要依据这个写一篇八百字的读后感吗?晏之楸不想那么做,她将画折好,带回家,如同其他收到的任何一幅画一样,将画放了柜子,小巧的铜锁发出清脆的咔哒声,晏之楸将柜子锁上,一切都陷入黑暗。

      她不是骄傲的玫瑰花,对方也不是慧眼识珠的狗尾巴草。

      文艺汇演如约举行,这是难得的休息时间,两个节目的间隙,晏之楸到后台补妆,林芸亭和周好几人来看她,她们向她竖起大拇指,赞叹不已。

      晏之楸对赞美声几乎免疫,她笑了笑,问工作人员还有几个节目,工作人员说还有一个,她点头表示知道了,工作人员却没有立即离开,“那个……能加个好友吗,晚会结束后大家说要一起吃个饭……”

      晏之楸没有应答,她还在继续补妆,工作人员鼓足勇气又问了一遍,晏之楸瞥了那人一眼,将口红收好,走出门,冷漠之意一览无余:“不行。”

      恍惚之感似乎更强烈了,最后环节是主持人说闭幕词,晏之楸一步步走上台,她看着排上倒海呼啸而来的掌声,几乎让她无所遁形,嘴里念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讲稿,晏之楸的灵魂脱离了,她感觉不到欢乐,也没有悲伤,她什么也没有想,也想不到任何东西。她的心,是一片荒芜。

      有同学上台送花,这也在彩排之内,给她送花的人是钱沥,他花了一些手段才弄到这个位置,晏之楸早就知晓。

      钱沥一步步走进她,晏之楸这才看清手上抱着的是大红玫瑰,底下人叫得更热烈了,他们都在期待着一场绯闻的到来,钱沥将花递给她,故意挡在她前面,这又引得底下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晏之楸看着花,花是精心挑选过的,刺都被处理了,露珠流连在花瓣间,显得花瓣更加鲜嫩欲滴。

      晏之楸碰了碰花的刺,毫无感觉,钱沥见状,大喜过望,故意压低声音,但刚想开口,手上突然一松,花掉地上了,被晏之楸摔的。

      底下是不到一秒的安静,随后是更加爆炸的尖叫,但这些晏之楸都已经听不到了,她离开了。

      这场玫瑰风波引发的讨论在接下来一个月内持续不断,而故事主人公的晏之楸,对此不甚在意,她在欣赏“画家”送给她的第一百二十一朵玫瑰,并写下回信:

      第一百二十一朵玫瑰回赠;
      送给***;
      想吃苹果了。

      第一百二十一幅画是关于苹果与玫瑰的,对,晏之楸又开始写信了,她不知道自己在对方眼里是个什么形象,出尔反尔不遵守诺言的人?但她们并没有约定什么,甚至不回信这个举动也是晏之楸单方面的,没有任何约定或条约能束缚她们,她们都是自由的。

      这足以宽慰晏之楸,自由的晏之楸又写下一封回信,她看着这些只言片语,想,她确实太孤单了,她别无选择。

      也是第一次,晏之楸开始构想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第一个问题:是男是女?

      答案毫无疑问,女,晏之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自信,但超乎常人的直觉告诉她,“画家”是女性,毋庸置疑。甚至可以将范围缩小到学校,因为画中有太多独属于她们学校的印记了。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不露面?要么就是不愿露面,理由可能是长得不好或身体残疾,要么是还没到时候,要等999幅画全部画完才行,晏之楸推测是后一种,前一种……算了,跳过,下一个问题。

      第三个问题:为什么送画?晏之楸曾经问过是不是“喜欢”,没有收到回信,说明不是或者目前还不是,那还能是什么?这是晏之楸最想弄清楚的,她期待对方与她一样,拥有一样的孤独,她又不希望对方与她一样,这是她隐秘的自尊心作祟。

      在文艺汇演那时,扔出钱沥送给她的玫瑰花的那一刻,她有一瞬间真的变成了那朵骄傲的玫瑰花,恳请狗尾巴草将她从虚假的幻梦中拉出来,即使代价是“死亡”,但也只有那一瞬,那一刻之后,她再也没有过那种真实到荒谬的感受,她想再次感受,因而继续回信,即使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

      手机传来消息,是之前打点好的事,晏之楸放下画与回信,露出旁人难以见到的的自私阴狠的表情,她想,在那之前,还有一点小事需要去处理,嗯……很小的事。

      文艺汇演之后,高三高考结束,晏之楸升入高二,接下来将进行为期四十五天的暑假补习。

      学生们怨声载道,但学校自有自己的一套说法,补习的日子比平常上课还难熬,每一天学生们都萎靡不振,一下课睡倒一大片,唯有晏之楸每日收到的画,愈发朝气蓬勃,生机十足。

      终于熬到最后一周,大家都在兴奋地议论放假去哪里玩,吵闹声即使班干部记名威胁也不管用。很快就到了放学时分,晏之楸谢绝了林芸亭她们的邀请,独自一个人走在路上,接送她的汽车上星期坏了,送去维修店修理,这几天她都是一个人回家。

      晏之楸慢悠悠走着,一个人走她无所顾忌,走走停停,能见识到平常见不到的好风景,夕阳西下,晚霞逐渐消散,月亮升了上来,晏之楸看着不远处的夜市,准备去看看。

      但明州明显城市规划做得不太好,大大小小高矮不一的建筑群错落分布,晏之楸看上了一家卖驴打滚的小摊,要过去就必须穿过一条很窄并且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道,晏之楸似乎有些犹豫,但绕路又太远了,踌躇再三,晏之楸打开手电筒,准备出发。

      小道杂草横生,还有砖块瓦砾,晏之楸走得很慢,变故就发生在一刹那,手电筒悄然掉落,巷子深处传来一记闷哼,脖子上冰凉肮脏的触感让人作呕。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刺耳的警笛声划破天际,晏之楸找准空挡,狠狠踹了对面之人一脚,跑出小巷,正气凛然的警察守候多时,将剩下鬼鬼祟祟的几人一网打尽。

      除了校服多了个印子其他什么都没有,晏之楸得意地看着被逮住的头目——钱沥,冷笑,对方骂骂咧咧,晏之楸猛地又踹两脚,她们这种家庭都会掌握一定防身术,晏之楸也不例外,钱沥痛得说不出话来,晏之楸咧嘴笑,看着他被警察带走,眼眸冷若冰霜。

      管家姗姗来迟,到处问晏之楸有没有受伤,晏之楸不明所以:“警车不是你叫的?”

      管家有些惭愧:“明州不像博州,这里路口又多又密,亳无规则,不太容易找到路。”

      后背忽然泛起一阵密密的汗珠,晏之楸一阵后怕,虽然她有防身术但对方人多势众……晏之楸沉吟片刻,对管家说了刚才发生的事,管家大吃一惊,他明白晏之楸话里的责怪,又想起晏之楸的身份,也不禁后怕:“对不起之楸,这件事是我疏忽了,那伙人我会处理好的,先生那边……”

      “我不会多说。”

      管家得了保证就匆匆离开了,晏之楸叫住一名警察,问她报警人的信息,女警看上去也不太清楚,问了一圈只能确定最基本的信息,当晏之楸拿起汇总好的信息时,那种荒谬的真实感又出现了——

      报警人是一位身着博州一中校服的女孩。

      第二天,晏之楸在邮箱收到了画,晏之楸摸了摸,里面似乎还有东西,打开来一看,是几张洗出来的照片,画面里,钱沥一群人鬼鬼祟祟跟踪她的行为昭然若揭,这是最好的证据。

      晏之楸一张一张仔细翻看着,全然忘了昨日危急的情形,而是挑眉暗笑:拍我拍得挺好看的。

      等等……晏之楸凝神细看,洗出来的照片背后有编号,“YH-121”,“YH-122”……她知道有些老式照相馆会在照片背后印上编号,但学校附近的照相馆从没有过!

      晏之楸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赶紧搜索附近所有的照相馆,“YH……天天照相馆、都市花园照相馆、拾光照相馆……艺桦照相馆!艺桦!”

      就是那里,只隔了一天,说明“她”的家就在附近,我要去看看,找到她生活的地方,再,找到她。

      晏之楸心潮澎湃,几乎以最快速度到达照相馆,照相馆比她想象得小,没什么人,装修也是上个世纪的风格,她走进去,窗边忽然传来打招呼的声音——

      “欢迎光临!欢迎光临!”是一只鹦鹉。

      屋里没人,鹦鹉接着叫唤:“你好!你好!”

      晏之楸笑着靠近鹦鹉,拿笼子旁边的鸟食喂它,鹦鹉不吃,摇头晃脑:“坏蛋!坏蛋!”

      晏之楸被逗笑了,心想:一只鸟脾气还挺大,也不知道是谁教的。照相馆的人从外面进来,是个三十多岁的妇女,身上系着围裙,手里拿着一把瓜子,边嗑边和气地和她打招呼,她姓王,叫她王姨就行,晏之楸将鸟食放回去,从包里翻出照片,忽然,她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这个笼子……她见过。

      王姨辨认了一下照片,只说是自己照相馆洗的,什么人拿来的不记得了,晏之楸丝毫不在意,反而指着鸟笼,问王姨她能不能看看鸟,王姨看晏之楸只是个小姑娘,点头同意了,心大地出门,继续去对面看牌去了。

      晏之楸再次靠近鸟笼,不会错,就是画里的那个,她仿佛进入了一个新世界,画中的世界,真实的世界。

      晏之楸走出门,对面是一个麻将馆,一幕幕映入眼帘,她看到了越来越多熟悉的食物,明明第一次见,她却并不陌生。

      窗台上的那盆吊兰,第四十七幅画上出现过;二楼鱼缸与多肉,分别出现在第六十九幅画与第七十一幅画;路边干裂被当成足球踢的大石榴,是第一百零二幅画上玫瑰花的花芯……

      一阵微风吹过,巷口狗尾巴草在风中摇摆,有什么金属被踢翻的声音,晏之楸警觉抬头,不一会儿,一只猫慢悠悠地走出来。

      猫右腿似乎有旧伤,走路看不出来什么,跑起来就有些一瘸一拐,幸好小猫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见到生人也不害怕,反而像老大爷遛弯一样向晏之楸走来。

      小猫绕着晏之楸走了两圈,忽然咬住晏之楸的裤腿,呲牙咧嘴,晏之楸没养过宠物,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小猫似乎恼了,冲晏之楸喵了一声就跑远了,晏之楸赶紧跟过去,一路领着带着,小猫停了下来,又咬住晏之楸的鞋,叫个不停。

      是一家副食店的门口,这下晏之楸再不明白也能明白了,老板娘对这只猫也有印象,一见到它就大声嚷道:“又拉人来骗吃骗喝了,你个死猫!”

      小猫一下躲开,在晏之楸身后转来转去,晏之楸也看出来老板娘没有恶意,笑着问老板娘买点猫食,猫吃得正欢,临走前老板娘还在抱怨:“天天装可爱蹭吃蹭喝,你别看它,它可能吃了,抱都抱不起来!”

      老板娘又笑骂几声,小猫一开始什么反应都没有,等到走远了,才冲着副食店呲牙咧嘴一番,看起来分外可爱。

      晏之楸将猫抱起来,抬到空中,猫梅花状的肉掌她看得分外清晰,自然,逃不过她眼睛的还有那道细长的刮痕,与画中一样。

      她真的来到了一个真实的世界,但感觉却一点都不荒谬,而是温暖,像是太阳,照耀大地的光辉。

      直到离开前晏之楸也没有见到“她”,这就是结束吗?晏之楸想,或许真的要等到999朵玫瑰画完的那一天了。

      “她”似乎听到了晏之楸的心声,不久给出了回信,回信简短,但消息足够震惊——

      第一百八十七朵玫瑰;
      送给晏之楸;
      三,二,一:
      我们见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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