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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

  •   晏之楸曾参加过一场绘画比赛,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参加的原因并不奇怪,从某种程度上,艺术,也是一种谈资。不过晏之楸并不仅仅因为这个原因,她不一定非得选画画,钢琴、马术、芭蕾……她有其他许多选择。

      只是因为……贺峤。在她们分开后,晏之楸终于从被背叛的泥沼中脱离,也确定了她的目标——红河。晏临泰赖以生存的最大倚仗就是红河,那么如果晏之楸想挣脱晏临泰的束缚,最好办法就是夺过红河,取代他。她需要一个机会进入红河,那场绘画比赛,就是晏之楸选择的绝妙机会。

      红河主营业务在智能优化上,没有涉及太多文化产业,但根据晏之楸收到的消息,未来红河将主导一场名为“云天之上”的超大工程,力图构建全球第一个完全体的智能城市,在项目中,有相当一部分就是关于艺术文化产业的,包括文学、绘画、影音传媒等各个领域,以斯文洛艺术馆为锚点,结合人工智能,最终推广到全球。她需要竞争得到那一项目,为自己获取更多筹码,但传统领域竞争激烈,晏之楸后起之秀,完全没有优势,文化产业不一样,红河内部熟悉的人少,晏之楸如果选择这一领域,夺得项目的成功率将会大大增加。因此这场绘画比赛,在比赛前结果就已经注定了,它只是一个噱头,仅此而已。

      晏之楸用三个月速成了绘画,然后参赛,她想,其实也不完全是为了项目,她想感受贺峤感受的,她想记住她,用她曾经记住自己的方式。虽说比赛结果早已注定,但晏之楸还是觉得要认真画完一幅画,画作的主题是“追寻”,她已经想好要画什么了。

      是一个人,在光明与阴影的分界线上,她伸出手,全身上下只有那只手触摸到了光明,身体的其他部分隐没在黑暗中,她的手掌向上,掌心有一枚玫瑰花瓣,远处,有一道看不清虚实的身影,宛若幽灵。

      指导绘画的老师问她:“主人公追寻的是那道幽灵吗?”

      晏之楸摇摇头:“不是一道,那是两个人。”

      “她追寻的,是同那人一起的自己。”

      晏之楸的声音,宛如淬了毒药的尖刀,刺入贺峤心脏深处,贺峤张嘴,空洞地眨眼,似乎有许多话想说,但面对荒诞到极点的现实,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贺峤推开晏之楸,从沙发上起来:“我想一个人待一会。”晏之楸没来得及回话,紧接着是一声响亮的关门声。

      砰——

      晏之楸驱车回家,不是公司,也不是她的别墅,她要去往一个她深恶痛绝的地方,她的老家,过去全部阴影的发生地。曾经如果不是特别必要,晏之楸连瞧都不会瞧那里一眼,但这次不一样,她有非回去不可的理由。

      一路上,晏之楸将油门踩到底,风驰电掣回到老家,除管家与一些佣人,这里平时没有其他人。晏之楸算意外回来,屋子里静悄悄的,晏之楸没管迎上来接待的管家,直接冲到二楼晏临泰的书房,不顾管家劝阻,推开门。

      由于晏临泰极强的掌控欲,除非他本人同意,任何人不能进入他的书房,或许威压太强,也或许无人敢违背,书房没有上锁,晏之楸就这样光明正大进去了。管家立在门口,仍在劝阻,晏之楸完全不管,走进去,这地方是她曾经极其想逃离的地方,晏临泰在这里训斥她,惩罚她,他坐着,气定神闲;晏之楸站着,如履薄冰。

      晏之楸走到晏临泰每次坐着的位置旁边,抬眼,是了,就是它,那幅画——“追寻”,属于贺峤的追寻,就挂在书桌正对面墙壁上,难怪她听贺峤描述那幅画时觉得异常熟悉,因为就在她的身边,触手可及之处,她却从来没有发现。晏之楸只觉得可笑,她错过了发现真相的机会,明明这幅画这么熟悉,她怎么认不出来呢?是她让贺峤再也拿不了画笔,是她导致了她们的分别,造成现在所有痛苦的根源,原来是自己。

      晏之楸给贺峤打电话,一次、两次,没有人接,不接,晏之楸就一直打,三次、四次……电话接通了,两人谁都没有先说话。

      晏之楸:“你还记得你那幅画之后怎么处理了吗?”

      贺峤:“……给卖了。”

      “……”

      贺峤:“卖给一个花店老板,她说作装饰画,抄不抄袭无所谓,我收她二十一。”

      晏之楸:“为什么?”

      贺峤:“因为运费是二十一。”

      晏之楸忽然讽刺地笑了,“我现在在老家书房,正前方挂着那幅画,就在整个书房最显眼的地方。”

      电话那头隐隐传来笑声,却与平常欢乐的笑声不同,笑声尖锐刺耳,嘶哑又阴暗,笑够了,对面说道:“之楸,我的目的好像实现了。”

      晏之楸也笑起来,一样尖锐嘶哑,几乎把牙齿咬碎,管家不在门口,他应该和晏临泰打电话去了,那样正好,晏之楸取下那幅画,声音带着极致的愤怒:

      “贺峤,来复仇吧!”

      要用最狠、最痛快的报复,才能宣泄这被愚弄的可笑人生。

      晏之楸最近有些不对劲,所有人都感觉到了。

      不管是公司里还是私下,议论声越来越多,肖潇从办公室出来,外面的人顿时作鸟兽散,但就算那样,窃窃私语声依旧清晰传到肖潇耳朵里。

      那次之后,晏之楸并没有过多怪罪肖潇,反而更加器重她,尤其对她因家人出事紧急缺钱之事额外自掏腰包,肖潇感激不尽,也想努力汇报晏之楸,但她也弄不懂晏之楸的心思。在晏之楸身边待了这么多年,她清楚晏之楸的目的就是为了夺取红河,也隐隐感觉到晏之楸与晏老爷子不太对付,那么最优策略就是先蛰伏隐忍,等到合适时机再迅速出手,占据优势,晏之楸一直是那样做的,但前段时间,有人看到晏之楸与晏老爷子当面叫板,两人不欢而散。

      虽说晏之楸已是经验丰富,但论声望还是不能与晏临泰相比,因此此事一经放出,舆论满天飞,大多数人意见是晏临泰不满晏之楸,怕她权利过大,因此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敲打她,更激进的观点则认为,在下一辈候选人上,晏临泰选择了宴之骏,因此要用这种方式为宴之骏扫清障碍,各种说法众说纷纭,但有一点毫无疑问:晏之楸目前处境不太好。

      作为一个打工的,肖潇也只能不让这些消息传到晏之楸耳朵里,但……事情闹得这么大,不管怎样都会知道的吧,肖潇搞不懂,算了,还是干活要紧。

      陆以蘅没料到自己只是去陪程岑写个生回来,公司就大变样,之前不是说没问题吗?陆以蘅搞不懂,她只能不停给晏之楸发消息,“唉,快点回我啊……”陆以蘅快急死了。

      娄纺很悠闲待在办公室,如晏之楸之前说的那样,她被从权利中心退出,对娄纺开始这没什么遗憾的,但晏之楸果然知道了“合约”,所以才会那么生气吧,只是……这么快与他撕破脸,真的是你想要的吗?娄纺拿起手机,手指停留在某处不动,那个号码却始终没有拨出去。

      仿佛为了印证传闻那样,一次正式会议上,晏临泰否决了晏之楸的多项提议,认为晏之楸的能力有待商榷,此事一出,也意味着两人斗争直接摆到了明面上。最高兴的莫过于宴之骏,他坐收渔翁之利,看戏看得不亦乐乎,不过,他并不介意往里面再添一把火。

      思来想去,在了解到晏之楸过往一些经历后,宴之骏很快有了主意——晏之楸的婚姻。

      不管是对宴之骏还是晏之楸,婚姻从来不能自由做主,由于近些年晏之楸风头正盛,宴之骏也怕晏之楸通过联姻实力进一步加强,因此当有人拿晏之楸婚姻说事时,他反而站出来替晏之楸解围,不过当他知道晏之楸喜欢女的之后,这件事性质就变了。

      以前宴之骏就怀疑过,但晏之楸平时就是个工作狂,每天生活比尼姑还规律,根本无从下手,这下好了,他一定会好好疼爱这个妹妹,为她介绍一个“优质”的结婚对象。

      与宴之骏的想法不谋而合,晏临泰似乎也准备拿这件事给晏之楸施压,两人一人在外,一人在内,让晏之楸颇为烦躁。晏之楸与他们闹得也越来越僵,几乎到了宴之骏一讲话晏之楸就叫停的地步。

      晏之楸的回击对宴之骏来说不值一提,他乘胜追击,再次拿晏之楸结婚说事,而面对催婚屡屡冷脸的晏之楸,这次态度似乎有些许松动。宴之骏知道后格外警惕,他不怕晏之楸反对,晏之楸越反对,他越高兴,但如果晏之楸想结婚的话,他反而不想了,要是晏之楸攀上个人傻钱多的二代,到时候他可别想讨半分好。

      看来这个“结婚对象”,要找个没那么好对付的人,宴之骏下定主意,同时不忘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他可查到晏之楸与她小情人住一起呢,最好那个小情人大闹一场,给这把大火添些柴。

      “你要结婚?!”陆以蘅不敢相信这个词会从晏之楸嘴里说出来。

      “还没有,不过可以先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你认识的人多,可以帮我参考。”晏之楸脸色不变,仍旧埋头工作。

      “不,不是,你之前即使打击再大,也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

      “你应该知道,对我们这种人来说,婚姻从来不能自己做主,再说,只是参考而已,离真正结婚还早呢。”

      这个理由无法说服陆以蘅,“那贺峤呢,她知道吗?你和晏爷爷吵架不是为了她吗?你结婚了,她怎么办?”

      晏之楸忽然沉默了,敲击电脑的声音骤然变大,终于结束了一项工作,晏之楸吐出一口气:“契约婚姻很常见。”

      陆以蘅深深怀疑晏之楸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深思熟虑过的,“契约婚姻?你想得真够远!约束谁,你吗?其他人怎么看,万一有了孩子,孩子怎么办?难道贺峤要保持与你见不得光的关系直到死吗?”

      晏之楸忽然重重关上电脑,冷声道:“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每天游手好闲问题就能解决吗?”

      陆以蘅忽然愣住:“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我还有事,出门帮我把门关上,谢谢。”晏之楸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之后一段时间陆以蘅与晏之楸没有再联系,她被晏之楸说的那句“游手好闲”气到了,不想管那些事,又跟着程岑出去写生,程岑似乎也意识到陆以蘅心情不佳,只外出一周就回来了,再次回来,陆以蘅就收到贺峤要离开博州的消息。

      车站,贺峤与温玟、安璐一一道别,陆以蘅和程岑也来了,陆以蘅让贺峤不要离开,晏之楸现在正需要她……贺峤忽然让陆以蘅别说了,她想听些开心的事,程岑问贺峤还会继续画画吗,贺峤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微笑,娄纺在一个角落,贺峤看见了她,避开其他人,走到她面前。

      “你和之楸……”

      “我要回家休息一段时间了,哎呀,家里人总是打电话催呢……”贺峤笑着挠挠头,不着痕迹避开娄纺的问话,娄纺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免惋惜,但还是祝贺峤一路顺风。

      “再见,一路顺风。”

      “再见。”贺峤向每一位来送行的人告别,她没有不舍,只是笑着挥手,背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进站口,看起来分外洒脱,“我会回来的。”贺峤那样对她们说,但所有人都知道,此时离开意味着什么,而像是与贺峤的离别相呼应,很快,晏之楸的“挑选”,开始了。

      仿佛按了加速键,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所有人应接不暇,在贺峤离开半年后,晏之楸的婚礼正式被提上日程,婚期在半年后。

      陆以蘅是家里最后一个知道的,她去找晏之楸,晏之楸在开会,陆以蘅不顾肖潇劝阻,踹开门就冲了进去,恨不得拽着晏之楸的衣领质问:“晏之楸,你疯了吗!”

      晏之楸只是扫了在大吵大闹的陆以蘅一眼,示意会议推迟半小时,自己则和陆以蘅到了隔壁房间。对于陆以蘅气势汹汹的质问,晏之楸表现得颇为冷静,甚至算得上面无表情,这场婚姻是契约婚姻,本质就是签订了一场合约,之前就和陆以蘅讲过,她不明白陆以蘅为什么依然如此行为。

      “搞不懂的是你,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为达目的就要不择手段到这种地步?我不明白。”

      “不明白就不明白吧,对了,我选你当我的婚礼负责人,”晏之楸似乎觉得再与陆以蘅谈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干脆不多解释,“婚礼形式按你喜好来吧,越快越好。”说完,不待陆以蘅反应,晏之楸就离开了。

      “你……”什么叫按我喜好来,又不是我结婚,陆以蘅生气想追出去,肖潇拦住她,“我知道我没资格说这话,但其实,我能理解之楸她的。有好几次,我都看到之楸她拿着一幅画发呆,我猜,是贺小姐送给她的吧。”

      陆以蘅脚步突然停住了,肖潇作为晏之楸贴身秘书,虽然私下关系比不上陆以蘅,但在工作上,必定是最了解晏之楸的人,“陆总你应该知道前段时间之楸她和老爷子大吵一架的事吧,那之后之楸她压力一下大了许多,不止如此,之前提到的‘云天之上’项目,听老爷子说又要把它给宴之骏,可是项目都已经进入验收期了,现在给他,不是让之楸多年的谋划打水漂吗,虽然之楸以晏临泰孙女而出名,但能达到现在这个位置,之楸付出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至少这一次,我们选择相信她吧。”

      “可是……可是……”陆以蘅手足无措,她无法反驳肖潇,就像实际上她无法反驳晏之楸一样,从头到尾毫无进步的只有她,她无法怪罪一个如此努力抗争命运不公的人,她没有资格。

      只是……这条路,真的正确吗?没有人能回答。

      陆以蘅还是接下了婚礼策划一职,婚期由陆以蘅亲自定下,六月三十日,距今不到三个月,虽然晏之楸对此完全不上心,但陆以蘅仍想做到十全十美,有时陆以蘅甚至有种错觉,这不是晏之楸的婚礼,是她自己的才对。

      由于晏氏极强的知名度,这场婚礼自筹备起就吸引了海量关注,进入六月,数不清的记者恨不得将摄像头二十四小时对准晏之楸,生怕错过晏之楸的任何表情,很快,六月三十日到来了。

      早上5:00,依山别墅,惨叫声差点掀翻整个屋顶,从老家赶来主持大局的管家匆忙寻找噪声源,是打扫房间的女仆,管家呵斥女仆有什么事值得大惊小怪的,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女仆却完全没意识到管家的威胁,惊恐得不能言语:“人……人不见了。”

      什么人?管家不明白,但很快,他的额头冒出冷汗,女仆打扫的房间,正是新娘的房间——

      新娘,逃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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