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世家》蜂糖李

5、05本性（修）

　　他的胸膛炙热又宽广，挡住了外面的风雨。

　　裴谨捂住了她的耳朵，她整个人都被圈在他的怀里。

　　安心。

　　沈婉从来没有此时这样明确的理解这个词，原来这就是被爱吗？裴谨和她遇到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似乎有他在，没有任何事会让她觉得可怕。

　　如果这就是嫁给裴谨的日子，那么活着似乎也不错。

　　沈婉是被裴谨抱回房，甚至，他察觉到她害怕外界的目光，将他的脱下外袍，盖在了她身上，“没关系，有我在。”

　　有轻轻的吻落在她的头顶。

　　沈婉紧紧的攀着他肩膀，当裴谨抱着她穿越人群，她听到有人说，“裴夫人真是命好啊。”

　　是的，从那一刻开始，沈婉时来运转。

　　裴家和沈家截然不同，裴大人威严但不冷漠，裴夫人宽厚又慈善，祖母素爱礼佛，不问闲事，三小姐和二少爷活泼开朗，这是沈婉梦中一家人的模样。

　　偶尔，沈婉也会很惶恐，从梦中醒来，盯着账顶好半天，也不敢相信这就是现实。

　　她多害怕，有一天醒来，发现自己还睡在沈家又黑又潮湿的厨房里，耳边是沈夫人的叫骂，和沈琼得意的炫耀。

　　*

　　回门这日，沈夫人要回金陵，两日内退了余生胡同的房，打包了行李又安排了马车，态度坚定，“为了不再给沈婉添麻烦”这是沈夫人的原话，沈婉震惊又怅然。

　　她们当了十六年度亲人，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沈夫人揭露春宫图，不是说错话，是替沈琼打抱不平，在她看来替嫁不成，沈婉不愿意，这就是沈婉的错。

　　她沈夫人选择了对她最重要的沈琼。

　　沈婉也不会挽留她们，她如今是裴家的新妇，裴家人人都对她很好，她也有了自己的选择。

　　她会去送沈夫人，除了道别，也是不想再平添一份“不孝母亲”的谈资，她不能再给裴谨惹麻烦了。

　　太阳升起前，沈婉乘车朱雀门十里长亭外，挂着裴家木牌的马车，在十里长亭引起旅人的喧嚣，亭长特意送来刚折的青柳和瓜果，沈夫人没瞧一眼独自上了车。

　　沈琼不客气的拿了一个桃子，然后嫌弃果子酸涩，说得亭长脸阴晴不定，像要打人。

　　沈婉解了围，向亭长道了谢，看着沈琼，“你是故意的。”

　　“这是自然。”沈琼毫无遮掩，“反正都输了，我何必给你做脸？等我去了金陵那个小地方，谁会在意我是不是欺负了一个亭长。”

　　可沈琼不知，那个亭长是武威侯的小儿子，因混不吝纨绔被他亲父压着从小兵做起，这在世家圈子不是秘密，外面却没人知道。

　　他送果子不是讨好沈婉这个裴家少夫人，而是他和裴谨约好今日见面，而做的体面。

　　沈婉沉默片刻，“平京，以后就别来了。”

　　“釜底抽薪，够狠的，沈婉你以前闷不啃声，倒是我小瞧了你。”沈琼将咬了一口的桃子朝沈婉扔。

　　沈婉避开了，沈琼忽然发怒似的要扑上来打人，一直沉默的沈夫人将沈琼拉上车，“裴谨又怎样，娘定能给你找个更好的。”

　　“不，我还就看上了裴谨，沈婉，我等着，等你死在裴家，我就嫁给裴谨做继室，我说到做到。”沈琼收敛了怒意，用一股凶狠的目光盯着沈婉，就像那晚定都峰上的野狼。

　　沈琼这个疯子。

　　沈婉微微发抖，她深呼吸平息气息，不想激动得颤抖的声音灭了自己的气势，就是这片刻间，停靠在路旁的裴家马车里，有人撩起了帘子。

　　“若是金陵也装不下沈大小姐，那裴某便送你回姑苏。”裴谨被吵醒，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喑哑，又有一种清冷的凛冽。

　　沈夫人和沈琼双双变了脸色，在金陵她们正儿八经的的裴谨姨姐和岳母，姑苏还有什么，在二房扶了正的九姨娘？

　　什么不添麻烦都是假的，若不是被迫，她们如何愿意离开繁华平京回金陵？

　　果然又是谎言。

　　沈夫人真的很擅长说谎，为了投奔凑集到裴家的路费，她将三妹沈清卖到了暗娼。江南多美人，扬州出瘦马，姑苏有名妓。沈清啊，是个好苗子，而沈婉不是，太木了，瞧着就不讨人喜欢。

　　不讨人喜欢也成了沈婉的优势，沈婉哭求着让裴夫人带上沈清，却反被沈夫人丢在了路上，沈夫人用她那张嘴，临走之前哄着三妹偷了妈妈的金饰，当做盘缠。

　　沈夫人的谎言明知道是假的，也很容易相信，有时又分不清真假，不过，这一次……

　　沈婉轻笑，她也有自己打算，不再是盲目相信她们的话。

　　她是不是没有输？

　　沈夫人不敢惹怒了裴谨，“沈婉，你就这么对你的母亲？你这个狠毒又无情的人。”

　　“那么您呢？您明知名声于女子而言多重要，却当众揭穿春|宫图的事，你是要谋杀我吗？”沈婉从沈夫人脸上看到了震惊。

　　过去的沈婉当然不敢质问，可是新婚那一夜，裴谨什么也没做，只是听她说一些发生在裴家的小事，听她那些微不足道的往事。

　　像是洞察了隐藏在只言片语的下的委屈，裴谨双手握住她肩膀，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告诉她：“阿婉，你要去寻找真正的答案，因为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只有得到了结果，你才能真正结束这件事。”

　　结束她不是沈夫人期盼的女儿，结束无望的等待。

　　说出这话的那一刻，沈婉心中悬了十几年的石头，落了地。

　　裴谨下车送别沈家人，他握着沈婉的手，将她揽在怀里，“阿婉，往前走，不要回头。”

　　马车载着沈夫人和沈琼走了，她们站在长亭外，目送车和人远去。

　　大概很难再见了，希望再也不见了。

　　裴谨和亭长，也就是那位武威侯府小公子在谈事，沈婉听了几句，小公子受够了老侯爷的管制，要去边关投奔姐夫，可苦于被看得严又无盘缠，在平京贵公子里求了一圈，寻到了裴谨。

　　今日裴谨来助小公子成事，顺便将他的小厮长河一同送去西北。

　　沈婉看了一眼长河，和她差不多大。

　　白露婚事定的是上一任长河，裴谨身边四个小厮，无论怎样来来去去，都会继承上一任名字，清风，明月，山峦，长河。

　　白露说这是公子偶尔犯懒。

　　可这不是另一种长情吗？身边人来来去去，没有定数，但是名字是不变的，会久久的陪伴他。

　　沈婉是裴谨的妻子，她的名字记在裴家的族谱上，她是不是也在他的身边扎了根？

　　其实她不知道。

　　沈婉没有继续听他们说什么，走神的功夫，裴谨和小公子谈完，小公子提着包袱离开，路过沈婉时，他停下脚步，用揶揄的目光去看裴谨，“你也有今天。”

　　裴谨目光晦暗的闪烁。

　　沈婉一脸茫然，却又被小公子调侃。

　　原来，在平京，沈婉比她自己想象的更有名，一向不近女色，视红颜如枯骨的裴谨，不是不会爱，只是那些都不是他的例外。

　　而今他有了例外。

　　沈婉听到这些话，经常都会有种不真实感。

　　裴谨的维护让她动容，可即便是命中注定的姻缘，她也害怕会失去，所以她从心底克制着对裴谨期待。

　　好像如果她全心全意的体验被爱，相信裴谨爱着她，她是他此生独一无二，他再无爱上任何人的可能。

　　这样的想法会让她变得危险。她好像承受不了，如果被那样的爱过，却又被最爱之人转身背叛，那对她来说，将是灭顶之灾，是彻底的摧毁。

　　如果她不期待，那么当那一天来临，裴谨爱上并带回一个女人，无论是叫她下堂，还是要将女人纳为妾室，如珠如宝的宠爱着，似乎都将变得不那么痛苦。

　　小公子背着包袱离开，虽然还很陌生，但她又送走了一个人。

　　“我好像一直站在原地目送别人离开。”沈婉喃喃，她转身看着裴谨，她最不希望送走的人是他。

　　裴谨也在看她，探究的目光有她不懂的深邃。

　　“我们回家。”裴谨伸出手，沈婉迟疑片刻，将手放上去，沈婉对他浅浅一笑，“回家。”

　　无论前路是什么，她都永远做好了准备，和他好聚好散的准备。

　　隔日，武威侯堵在裴府门前，一杆长枪银光凛凛，剑指裴谨，找裴谨要儿子的侯爷，侯府的家丁，以及来看热闹的人里外围了里外三层，堵了半条长安街。

　　裴家大管家和威武后再门口拉扯一刻，终将人请进门，热闹依旧未能散去，看戏的人安安揣测，裴家这怕不是要打起来了吧！

　　沈婉从白露口中听到消息，匆匆出院门，走得太急，差点掉了脚上的软鞋。

　　“太太莫慌，公子无事，老爷和公子正在书房请侯爷喝茶。”像是知道沈婉不会信，白露又说书房里正在品庐山云雾，是今年新采。

　　这事儿还是雁行办的，雁行就是白露未婚夫，如今在外院做采买三管事。

　　也对，她过去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

　　神色慌乱失了仪态反而丢裴谨的脸，世家贵族重视脸面，裴家人不怪她的前尘往事，可她不能真将裴家的好意拿地上踩。

　　沈婉主动跟着嬷嬷学规矩，三天死记硬背已知晓，此时，她不应该冲去前院关心情况，而是去勤务院，和裴夫人一起备好致歉的礼品。

　　君子六艺，裴谨样样精通，武威侯饶是精明强|干，也不可能轻易伤他分毫，沈婉捂着心口，心慌慌总是静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