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紫夜轻岚

35、金相公点菜

　　修洗了把脸，青岚重新帮他绑了头发，又拿来早就准备好的衣裳让他换上。那衣服从里到外都是华丽低调的素白，在青岚的建议下又作了小小的改良，袖子窄了些许，腰线部分微微收了一些，领子哪里也改得小了，修本来就瘦高，穿上这样的衣服，看起来干净飒爽，整个人就像是锋利的刀锋一般，让人不敢正视。
　　有的时候青岚真是鄙视自己，好像自从穿过来什么事都没干，天天就是对着修发花痴发花痴发花痴，虽然今次和馨姐的计划是为了那个赌局，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认，改良衣服也有让自己继续对修发花痴的私心。
　　修冰只觉得奇怪：“为什么要换衣服？那一件还没有脏。”
　　青岚笑着看他：“新给你做的衣裳，喜欢么？”
　　“嗯。”修冰静静点头，眼睛里有淡淡的欢喜。
　　青岚替他抚平新衣上细小的褶皱，向外面饭厅的方向看了一眼，说：“外面准备的差不多了，一会儿你就下楼吃饭去吧，记住，谁和你说话都不要理。”
　　“你不和我一起去么？”
　　“今天不，今儿晚上这顿饭，咱权当作是作秀，怎么端着怎么来，想要有绝世高手的范儿，就必须一个人吃饭！”
　　修冰根本听不懂这来自几个世纪以后的中国话，只知道一会要一个人去外面吃饭，这就够了。
　　青岚抓着修冰又交代了几句，才放心的让他下楼。

　　这个晚上，醉笑楼生意仍旧一如既往的红火，可是尽管已经客满，甚至有的客人要并桌吃饭，二楼却有一半的桌子是空的，有人不平问起，伙计就推说：已经被人订下了。这里吃饭的大都是江湖人，甚至许多帮派的头目帮助都在这里，大家谁都不必谁差，反倒成了一种奇异的平衡，所以听说被人提前定下二楼一半的位置，竟也无人找茬。
　　月上中天，醉笑楼里的众多江湖人士已是酒酣，嗓门也逐渐高了起来，简直要将楼子的房顶也要掀开，突然有几个伙计拿着清水帕子出来，将二楼空着的那半边的几个桌椅重新擦了一遍。
　　自从刑七与白衣剑客的比试约定以来，醉笑楼一天不知道要迎来送往多少客人，这桌子一天也不知要擦多少遍，那桌子本来为了怕油腻沾染早就刷了一层亮漆，天天擦拭本已十分干净，这个时候竟然让楼子里大半的伙计齐齐出动擦拭，帕子雪白，竟然是新织的白丝，清水透亮，里面还隐约漂浮着几个花瓣，就连盛水的木盆木桶竟然也是新的，几番擦拭之后，也没见那水有多少污浊。
　　几个伙计退下后，又有四个美丽的白衣少女从后堂走来，将那几个桌子重新打扫，铺上纯白的毡子，置上铜兽香炉，又无声退下。
　　如果那几个伙计出来擦桌椅的时候还有喝高的人不甚在意，那这四位美丽的少女捧着一堆物什无声的出来又利落的退下，便已足够吸引所有人的注意，更何况那铜兽香炉里逸出来的冷香一嗅便只不是凡品，更有见多识广的人立即说出这是江南凌家采下的绿萼白梅香，传说这种香料每年需要凌家选出最美丽的少女在关外初雪后采来的绿萼白梅炼制，每年也只能炼出七钱而已，总是皇家也只能每年买得四钱，江湖上更有“一钱绿萼万两金”的说法。
　　一时间所有人都放下手中酒杯，引颈等着正主出现，整个醉笑楼竟然鸦雀无声，偶有耳语，也是低得不能再低。
　　江湖是讲颜面的，所以自然有许多人物喜欢讲排场，整个江湖，最喜欢讲排场，排场最大的，就是三大山庄之一的无尘山庄的庄主楚小楼了，这一通排场，自然让人想到了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楚小楼，只是几个月前楚庄主已经被白衣剑客打败，如今大约窝在自家的无尘山庄里养伤，几年之内是没脸见人了。
　　只是这一通排场虽然相似，却有另一番高明之处。
　　香已燃尽，香炉被一位白衣少女收走，只剩悠扬余香慢慢沉淀，将满楼子的酒气浊气全数压了下去，众人只觉得心旷神怡，仿佛这轻扬淡雅的香气都已钻进自己的腠理沉到了自己肺腑之中，甚至桌椅廊柱这些死物里都已带着三分香气。
　　香气已经逐渐淡去，二楼后面的门帘一挑，似乎有白光闪过，一个年轻人慢慢走了出来。
　　这个年轻人大约只有二十来岁，面容极英俊，眉宇间的冷锐之意仿佛与生俱来一般清清淡淡的，拒人千里之外却不惹人讨厌，一身的白袍没有任何装饰，只有腰间坠着一块温润暖玉使他看起来柔和了一些。
　　不知楼下是谁说了一句：“这是……白衣剑客？”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终于是见到这赌局中的神秘人物了。
　　两年前江湖上就有隐约传闻，说是中原一个小城里有一位身穿白衣的少年剑客，剑法极是精妙，竟有几分当年“剑鬼”的影子，只是“剑鬼”早已退出江湖，他的至交好友“人魔”也有好些年销声匿迹，所以虽有传闻，也没有几个人真的当回事，偶尔有人前来挑战，但大部分都名不见经传，纵使战败也只当是他们学艺不精，直到他大败无尘山庄楚小楼的事情被那墨砚二人宣扬出来，这才震惊了江湖。
　　墨砚二人都是好笔头，将这白衣剑客写得神乎其技，但真正见过他的，不外乎只有与他比试过的那几个而已，客栈里众人几乎都没见过他，今日一见才知，这个白衣剑客，果然是个神仙一般的人物，今后必然大有作为。
　　在修冰看来，那些人在搞什么完全与自己无关，青岚让他到前面吃饭，他就吃饭；青岚让他谁也不理，他就谁也不理就是了，这一番阴差阳错的漫不经心，倒教周围的人觉得这傲人气势毫不做作。
　　小毛站在旁边，本来一直是忍着偷笑的，修冰小哥他自是熟悉得不能再熟，除了不太说话人还不错，有的时候还经常一起干活，可是现在这般做派，竟让他觉得气势迫人，连他也有了几分紧张，吞了口吐沫定了定神，才战战兢兢的走上去。
　　“这位爷，您想点些什么？”
　　修冰听青岚的话，自然谁说话都不理，身后一位白衣少女柔柔的开口：“这醉笑楼有些什么？”
　　小毛嘿嘿一笑：“小处虽不足道，但各色菜品也算齐全，爷想吃些什么，小的给您张罗便是。”
　　那少女看起来稚嫩乖巧，看起来带着一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轻灵劲儿，可是一开口，那菜品报得却十分老道清脆：“一条活鲤鱼，记得要一斤以上的，一斤以下的是拐子不是鲤子，尾巴上要红色的才好，清炖的时候要加些香菇，还要羊羹烧鸡胭脂鹅，鲍鱼海参黄粱饭，酥脆皮的烧鸭一整只，油糟的凤爪来一碟，三鲜煮米糊来一盅，外加七年的陈绍酒，请小哥速速办来。”
　　小毛被这一串的菜谱说的有些愣了，傻了好一会才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躲在门帘后面的青岚对着坐在桌边的修冰招了招手，笑得跟偷到腥的猫一般。
　　她就知道，这些排场噱头只是做给外人看的，对修冰自己根本不会造成任何影响，自然也就不会有寻常人那样的不自在，而且这噱头做得当真是妙，比之楚小楼那做出来给人看的高傲足足要高出一大截。毕竟把“一钱绿萼万两金”当作空气清新剂来用的世上还真找不到第二个。
　　这个香料是修冰某次比剑的战利品，菜谱是青岚从七侠五义里那一段“金相公点菜”里抄来的，衣服是按照以前武侠电影里改的，自从这一次白衣剑客高调出场之后，江湖上有好一阵一直在流行这一身修改了领子袖口和腰线的外袍样式，而这一套“金相公菜谱”也成了一些江湖人打尖的流行菜谱，至于这绿萼白梅香则太过昂贵无法效仿——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说

　　呐，本周更新。各位记得留言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