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新的生活3.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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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晴好。
青岚正蹲在院子里抽烟。面前几只母鸡在她面前迈着方步，看起来比她还惬意。
天下太平，除却院子里那两个黑色的血印，前几天的那个夜晚，看起来更是个噩梦。
她还记得那个夜晚，那么的可怕。
婆婆……
和修相依为命三年多的婆婆，在那个夜晚，又遗弃了他。
修冰的嘴角不停的渗出血丝，怎么擦也擦不完。
她用一晚上的时间敲遍了这个村庄所有人家的门，终于找到了个大夫为他治伤。她发疯一般把菜刀放在那个大夫的脖子上，直到天亮，那个可怜的大夫说他的命救回来了，她才放他走。
太阳毒辣。她身边的那只药碗终于不再冒热气。
掐了烟头，青岚叹气，端起药碗，把药倒进她那只空的饮料瓶里。
那个大夫说得不错，修被身体里的毒障蒙了心，醒来后脑子会不清楚。
他说的果然不错，修每次醒来都会问她是谁，似乎什么都忘了。唯一记得的，竟然是那瓶雪碧。
良药苦口，他怎么都不肯喝，可是只要灌进那只瓶子里，他就以为是甜的，一口气全都能喝下去。
拎着瓶子走进房里，修冰还在睡。午日阳光照在他苍白脸上，透明得好似幻觉。
“修，醒来喝药了。”
修冰张开眼，里面仍旧满是空茫困倦，声音也小心翼翼：“你是谁？”
“我是青岚。”
“你是我娘么？”
“不是。”
“那你是谁？”
“我是青岚。乖，来喝药了。”
“恩。”
青岚扶着他坐起来，一小口一小口的喂他把药喝下去，心里不停的叹气。这样的对话他们几乎每天都要进行几次，他每次都问同样的问题，她每次都做同样的回答。
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多久，他什么都不记得，而她不停的告诉他，她是青岚。
有的时候她会想，就这样吧。那个夜晚他的眼神现在想来还是让她心惊。
那样的过往，任谁都会无法承受的，这个样子，反而可以好过一些。
“好喝么？”这一碗苦药，他仍是喝得一点不剩。
“恩。”
“你先躺着，一会儿我给你洗头发，好不好？”
“好。”
收拾好瓶子，青岚出了房间，将灶上的热水添进盆里，用手试了试，温度刚好。然后把水端进房间，放在床头，先给他擦了脸和手，然后慢慢的，为他洗头发。
青岚捧着他的头，小心的不让水溅入他的眼睛里去。他的头发虽不十分浓密，但是很黑很长，浸入水里仿若绸缎。一丝一丝，在她手里奉若珍宝。
那个大夫用了最笨的方法治他的伤，就是为他放血。让直攻入心脏的毒血流出来，他就不会死了。可是却让他虚弱如孩童，一张脸苍白得连嘴唇都没了颜色，更趁得他的眉眼墨如点漆。
许是失血太多吧，这几日他总是困倦，说不了几句就昏睡过去，只这么点功夫，说了几句话，他便累了，一双眼眨得缓慢，似是要睡过去。
青岚怕他湿着头发睡着了会着凉，便不停的对他说话。
“修，记得我是谁么？”
“你是青岚。”修冰闭上眼，声音低沉如梦呓。
“我给你讲故事，你不要睡，好不好？”
“好。”
青岚笑起来，开始用慢悠悠的声音给他讲西门吹雪，讲陆小凤，讲令狐冲……
日落月升，青岚早已为他擦干了头发，修冰睡睡醒醒，居然不再问她是谁，而是抓着她衣袖要她讲故事。
他要她讲她就讲，一刻也不停，从武侠讲到童话，从梁祝讲到三只小猪，似乎要把他儿时空缺的故事全都补回来。讲累了便窝到床上，两个人抱在一起，像是两个小孩子。修冰的头发披散在背上，墨色如夜鸟的羽翼。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滑过，修冰的伤反反复复，好得很慢。虽然不再问她是谁，只是抓着她要她讲故事，可是每次都讲一样的，他依旧像是没听过的样子。
渐渐的，她发现修冰似乎不太喜欢那些武侠，而是对童话感兴趣，每次给他讲神笔马良，就算再困也强睁着眼睛不肯睡。
每到这个时候，青岚就会笑起来：原来，他真的是个孩子啊。
天气还早，昨晚修冰发了一夜的烧，到了早上才退。看他睡得沉，青岚将自己拾掇了一下，背了包包出门，到镇上买些药，顺便再去看看馨姐。
醉笑楼一如既往的生意兴隆，馨姐也一如既往的将所有家当顶在头上，面上扑着厚厚的粉，职业的笑容无懈可击，可是看到青岚，眼睛里却有着真真的关切。
“妹妹，小冰的伤怎么样了？”一见面，馨姐就问起了这个，一句虚假的客套都没有。
青岚点头：“好多了，知道认人了。”
馨姐叹气，拉住了她的手：“这些天真是难为你了，瞧瞧，瘦了一大圈呢！来，姐姐给你弄点好吃的，吃了再走。”
青岚叹气，她是真的饿了，这么多天，修冰一直昏昏沉沉，吃不了多少东西，她也没心思吃，有的时候突然站起来，眼前会发黑。况且……每次看到修，她的心会疼起来，有好多时候她都想逃避，照顾一个伤者太难，若这个伤者是自己喜欢的人，会更难。
总想给他最好的，可是却又总是有心无力，若是在现代，她大概还是个偶尔任性的孩子呢，但现在，家里有个孩子更需要她照顾。总觉得很累，因为很多事情，她都做得不够好，她知道修冰离不开她，而她更离不开修冰，心里有一根弦，绷得紧了，累了，她就会到醉笑楼来坐一会儿，看着店里的来往人群，看着馨姐迎来送往，她才会觉得她还在这世间活着。
馨姐的饭菜非常丰盛，满满当当摆满一大桌子，有她喜欢的鸡腿和东坡肘子。青岚像填鸭一样往嘴巴里扒着饭，似乎要用这些食物把自己填满。馨姐看着她，一边喝茶一边叹气。
“看你的样子像是饿了好几天似的，这个样子怎么行呀……我是说真的，等小冰伤好一点，你们就搬来这里住好了，大家也有个照应。”馨姐说着，又叹了口气：“况且……那个地方，也算是他的伤心地吧。离开了，总会好受一点……”
青岚把饭含在嘴里，脑中又浮现出那个夜里修支离破碎的眼神，低了头红了眼眶偷偷哽咽，然后，用力的点头。
他们，都需要找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青岚没敢在那里呆太久，修还在家里，总怕他出状况，所以吃饱了肚子，她就像个白眼狼似的一抹嘴就走了。
没有出租车的时代，像她这种进城务工人员家属只能依靠步行，所以这一来一回，一共用去了她将近三个小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刻。
大地染血，天空红得诡异。
她开门，到厨房洗了把脸，回到房中，发现修冰竟已醒了。
他已坐了起来，她进来也没发觉，侧脸清俊瘦削，只着白色中衣的他多出几分伶仃味道来，如火夕阳似乎也无法将他照得暖些。
他的眼神似乎与平日有几分不同，少了些茫然，多了些清明沉静，青岚心跳得飞快，小心翼翼的问：“修，你……醒了？”
修冰转过脸，窗外斜阳将他的脸刻画出模糊暗影，然后，慢慢的笑起来，轻轻的唤她：“青岚。”
这是青岚第二次看他笑，淡淡的，缓缓的，由唇角悄悄蜿蜒至眼睛里，温柔如春河冰破，昙花绽放.
青岚心中被什么东西如潮水般涨满，哽咽到不能言语。她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缓慢而有力的抱住他，将头埋进他的怀里，任凭泪水濡湿了他的胸口。
“青岚。”
“干吗？”她没有抬头，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你在哭么？”
“恩，你别动，让我哭一会儿。”
“恩。”
一双手臂将她轻轻围住，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背，温柔的动作让她哭的更凶。
修冰，修冰，青岚发誓，从此以后，九天十地，不离不弃，至死方休。
她在他的怀里睡着了，等再醒来时天已经全黑。
修冰就躺在她的身边，平和的呼吸，宁静的睡容，轻缓的心跳，让她心中安稳。
她凑过去，轻吻他的额头，他的眉角，他的鼻尖，刚要亲他的嘴，他就醒了，青岚对着他干笑：“睡醒了？饿了没？馨姐让我带回了些饭菜，我给你热了去。”
刚要起身，却被修冰拉住了袖子，回头看，发现床上的人早已红了脸，嚅喏了半天，才小声的说：“我想洗澡。”
备好了热水手巾，放好了换洗的衣物，再次检查了下他腰间的伤口，然后对着修冰微微笑：“需要我帮忙么？”
修冰连忙摇头，逗得她乐不可支：“好吧，你不要洗太久，会头晕的。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关上门，青岚走到厨房为他熬药，噗噗的小火苗很是暖人，药材渐渐散发出泥土的香气，她坐在灶边，安静微笑。
今天以后，他们会有新的生活吧！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新的生活3.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