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紫夜轻岚

22、过往12.21

　　故事很简单，青岚也说的很快。

　　从前……有一天……后来……然后……于是……可是……所以……最后……就这样……完了。

　　修冰静静的听着，脸上的表情认真的像个一年级的小学生。

　　青岚指了指天上的月亮：“你看，月亮上有阴影呢！那个阴影就是嫦娥住的广寒宫。”

　　修冰抬头，看向天边圆月，纯澈的眸子里似乎起了淡淡薄雾。

　　“你是说，嫦娥不要后羿了？”

　　“恩，是的！那样的男人，让人失望透顶，不要也罢！”青岚一挥手，豪气云干。

　　“为什么？”修冰小声问。

　　“还问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已经不再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君主了呀！都是昏君了，还不让人失望？”

　　修冰低下头，阴影下看不到他的脸，可是第一次，他竟那么执着的追问着：“所以，嫦娥就不要他了么……？”

　　“是呀……”青岚的回答有点心虚，他们是夫妻呀，就因为丈夫的工作不够努力所以就离婚？这个……的确有点说不过去……早知道就加点出轨行为好了。

　　“嘿嘿……”这个故事没编好，青岚开始转移话题：“我都给你讲一个故事了，这回换你给我讲了！”

　　“我？”修冰吓了一跳：“我不会。”

　　“不会？怎么可能？！盘古开天地听过吧？夸父追日听过吧？女娲补天听过吧？牛郎织女听过吧？这些都没听过……孟姜女哭长城总该听说过吧？随便讲一个就好呀！”

　　看着修冰一个劲的摇头，青岚的眼睛越瞪越大，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给他讲过故事么？！

　　“不管不管不管！我就是要听你讲！实在不行，你讲你自己的故事！！！”所谓借酒装疯，大概就是这副德行。

　　修冰看着她，慢慢道：“好，我给你讲。”

　　他的声音很轻，所谓的故事，也很平淡。

　　记忆中他的母亲是个很美丽的女子，可是总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每当看到他，她总会皱起眉，眼中有恐惧和厌恶。母亲带着年幼的他，一直不停的流浪，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她从不牵他的手，也不抱他，只让他跟在她后面，跌倒了要自己爬起来。

　　六岁的时候，他生了病，很严重的病，连跟在她后面走的力气都没有了。大夫说，治不好了。

　　于是母亲抱起了他。那是记忆中母亲第一次抱起他。

　　她抱着他，走了很远很远，一直走到了一处乱葬岗，才把他放下，然后，走了。

　　乱葬岗很冷，可是他站不起来，也走不动。只好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任凭乌鸦不停的啄他的脸，啄他的眼睛。下雨的时候，雨水流进他的嘴里，鼻子里，他连咳出来的力气都没有。

　　他不知道他在那里躺了多久，直到有一天，一个男人来到这里，把他抱走。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男人是他的父亲。

　　父亲是个很沉默的人，他杀过很多很多人，那些被他杀的人，叫他“人魔”。

　　父亲杀人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着。有时候他站的近了，鲜血会溅到他的脸上，他记得，血很热，死人很难看。

　　有几次，那些人抓住他，要挟父亲。可是父亲杀的人，并没有因此而减少，最后一次，父亲从那些人手中救出他，把他送到了他的一个朋友那里。

　　那个朋友，叫“剑鬼”。后来，“剑鬼”成了他的师父。

　　师父教他练剑，他就练剑。不管他练的是否正确，师父从来不说一句，他只有更加拼命的练下去。

　　再后来，也就是三年前，父亲突然来找师父，他们谈了一夜，第二天早晨，他发现他们都不见了，只给他留下一把剑。

　　他带着剑下山，遇到了婆婆，一直生活到现在。

　　他的语气平淡，也很平静。

　　可是青岚却很想哭。她能想到他小时候的生活，小小的修冰，小心翼翼的跟在母亲身后，跟在父亲身后，然后孤独的练着剑，孤独的长大。不能哭泣，不能撒娇，甚至不能提出要求。可是，却仍旧被世上最亲近的三个人，一个一个的遗弃。

　　她终于明白了他昏迷时为什么一直抓着她的衣角，说：不要走，终于明白了当他回家时眼中的温暖，终于明白了他刚刚为什么那么执着的追问嫦娥离开后羿的原因……

　　这孩子，让人心疼。

　　紧紧抱住他，任眼泪濡湿了他的白衣：“修，我不离开你，死也不离开你，我不要穿回去了，你娶我做媳妇，我和你，还有婆婆，我们三个人，以后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好好的过日子，好不好？”

　　慢慢的，似乎还有些犹豫，一只微微冰凉的手，轻轻的覆上了她的背，头顶有一个声音说：
　　“好。”

　　今天就不回去了，反正已经这么晚了，干脆连日出也一起看了好了！

　　这是青岚的决定，修冰只有无条件服从。

　　绿草茵茵如毯，两个人干脆直接躺在上面，盖着满天星光，和衣而眠。

　　青岚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天地间一片蓝灰色，如美丽的水墨画。转过头，修冰就在她的身边，身体微微蜷缩着，微弱的天光为他的脸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苍蓝色。

　　青岚微笑起来，嘴角有一丝幸福的味道，轻轻挪动身体，让自己离他近一些，更近一些，然后伴着他干净平缓的呼吸，再次闭上眼睛。

　　再次醒来已快到中午，太阳直直的照着青岚的眼睛，晃得她眼花。

　　坐起来伸个懒腰，修冰竟然还在睡。

　　“修，吃饭啦！快起床！”

　　小猪继续呼噜噜。

　　“修，再不起车要坐过站了！”

　　还是没反应。

　　“修，着火啦~地震啦！快逃命呀！”

　　他的眼睛依旧闭着，睡颜沉静。

　　似乎有一点不对劲，青岚碰了碰他的肩膀。

　　“修，快醒醒，别睡了！”

　　轻拍了拍他的脸，他的眼睛终于动了动，纤长的睫毛慢慢掀起，眼底却是一片茫然。

　　青岚终于松了一口起，笑起来：“乖乖！你吓死我了！这都几点了，我们回去吧，婆婆该着急了。”

　　“恩。”

　　修冰撑着手坐起来，缓了缓，站起身。

　　一路上青岚一直跟在他的后面，看着他一步一步的挪下去。

　　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

　　他走的太慢，背虽然挺的笔直，却那么僵硬。

　　正想着，前面的人脚下一个踉跄，吓了她一跳，赶快跑过去拉住他的手，对着他挂着薄汗的脸灿然一笑：“不急的，我们慢慢的走。”

　　终于走回了家，太阳已经快落了。

　　婆婆竟然不在。

　　被她牵着的手已经开始冰冷僵硬，青岚没有功夫想这么多，只顾着让修冰赶快躺下休息。

　　解开他的腰带看了看，伤口并没有裂开，周围却有几道暗色的血纹攀爬蔓延。

　　青岚皱起眉，那个毒又发作了吧……

　　天已黑了，阴沉沉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婆婆依旧不见影子，青岚心乱如麻，却听到屋里轻响。

　　青岚赶紧跑进来，正好看到修冰挣扎着坐起身。

　　“饿了？我一会就做饭，你别乱动了！”

　　修冰白着一张脸看着她，小心的问：“婆婆呢？”

　　青岚摇头：“还没回来。大概是担心我们，出去找了吧！我们乖乖在这里等，省得又找来找去的出了岔头，婆婆找不到一会就会回来的！”

　　看修冰点了点头，闭上眼睛盘膝打坐，青岚知道他这是要运功了，怕打扰他，赶紧出去为他守着。

　　大概是折腾了一天了，青岚有些累，趴在厅里的桌子上一会就睡着了。

　　等被晚风冻醒已是半夜，怕修冰饿着，拍了拍脸要去做饭，一转头却见自己的房间正亮着灯。

　　青岚走过去看，果然是婆婆回来了，这会不知道正在房间里翻找着什么呢。

　　“婆婆，你回来了？”青岚吊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对着看不到的婆婆笑起来。

　　“啊……是呀，你们两个昨天去哪里了，一夜也没回来，害得我担心。”

　　“那个……陈老板那里有点事要小修办，我一个人不敢回来，就干脆在她那里住下了。”青岚又开始胡扯。

　　“哦……没事就好。吃饭了没？灶上还有些饭，我去给你们热了吃。”

　　“我去吧我去吧！您忙您的！”青岚赶紧道，大半夜的还让一个瞎老太太给她热饭，她可过意不去。

　　“好，好……天冷了，我给小冰找件厚点的衣服。”

　　青岚笑着退出去，走到厨房热起了饭菜。

　　炉子里的火光照着她的眼睛，温暖而明亮。

　　似乎有什么不对……是什么呢……？青岚站在灶前发呆，脑子却一时转不过弯来。

　　灶里的火“劈啪”一响，吓了她一跳。

　　是了！

　　一股寒意从脚底爬上她的心头......

　　婆婆是瞎子，怎么可能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