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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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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不晓得会摔成什么样子,无论如何破皮流血是免不了了的。
虞卿瑶恐惧的闭上了眼睛,她其实还挺怕疼的。
“咚”的一声闷响,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她意外的没有摔在地上,而是落进了一个温凉的怀抱里。
鼻尖嗅到冷霏白若有若无的清冽香气。
虞卿瑶蓦的睁开眼睛,看向牢牢抱着自己的人,又惊又喜:“斯然哥哥!”
祁俢韫垂眸看她,面容清肃,眼神沉静,看似无波无澜,实际一颗心却砰砰跳个不停。
差点没能赶上。
方才在回宫的路上,他每每想起裴衍看她的眼神,心中就多一分不安和危险的感觉,行至中途,到底是不放心,调头追了过来。
谁知,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竟险些受伤。
祁俢韫忽然感觉到什么,转头,冰冷的目光透过浓浓的夜色,撞上另一道同样冷漠晦暗的视线。
裴衍站在黑暗中,一动不动的看着这边。
“瑶瑶!”祁与宁从惊骇中回过神,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人都快要吓哭了:“瑶瑶,你没事儿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采薇也吓得不轻,跟着奔了过来,本想立刻上前查看的,却因着虞卿瑶此时人在太子殿下的怀里,不好伸手,只能在一边干着急,眼睛在她身上来来回回的转。
“姑娘,你还好吗?有没有伤到哪里?”
祁与安同王府侍卫一起制住了横冲直撞的马匹,此时也匆匆赶了过来,关切道:“卿瑶,你没事儿吧?”
“放心,没事儿,哪儿也没伤着。”虞卿瑶动了一下身子,打算自己跳下地去,却没能成功。
不是她过于娇弱,实在是抱着她的那双手圈的太紧了。
虞卿瑶轻轻碰了碰祁俢韫的手臂,看着他道:“斯然哥哥,没事儿了,放我下来吧。”
祁俢韫双手蓦的一松,随即小心翼翼的把她放了下来。
虞卿瑶站在地上轻轻的跺了两下脚,找回脚踏实地的感觉,她刚才也着实是被吓到了。
然后走到之前发狂的那匹栗色的高头大马前,盯着那双溜溜圆的硕大眼睛,看着看着,竟然从中看出了一点无辜,一点可怜......
虞卿瑶奇怪道:“......这会儿看着倒是一副安静乖巧的样子,也不像是无主的野马,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发癫了?”
祁与宁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说:“就是,真是吓死个人了。”
祁俢韫也走了过来,看这马匀称高大,优美矫健,毛色纯且鲜亮,显然是匹难得一见的宝驹。
又见其上马具精美华丽,紫金马鞍上缀有玛瑙、玉块,两边是一双蔓草纹鎏金铜马镫,看起来这马主人的身份还不是一般的贵重。
他抬头环视一圈,这附近坐落的都是王公贵族的宅邸,想来马的主人应该就在其中,明日只消查访一番,便知道是谁了。
只是,深更半夜的,街上人影不见一个,却凭空闯出一匹受了惊的马,还偏偏撞上云南王府门口的马车,实在是奇怪的很。
究竟是意外?还是有人蓄意为之?
若是蓄意,又是针对谁?世子?郡主?
祁俢韫看向虞卿瑶,心道,最好不要是她。
二月末的天,白日已渐渐暖和,到了晚间却还是凉飕飕的。
一阵风吹来,虞卿瑶打了个冷颤,回头说道:“小郡主,夜深了,今天我就不过府坐了。”
祁与宁心里正懊悔,要不是自己非要瑶瑶留下来,也不至于害她受这一遭惊吓,若非太子殿下及时赶到,还不知道要受多重的伤呢,这会儿哪里还敢再留人。
“好,瑶瑶你回去好好睡一觉,我改日再去找你。”
祁与安道:“我送你回府。”
虞卿瑶摆摆手:“不用,斯然哥哥在呢,你和小郡主才是最累的,快些回去歇息吧。”
祁与安一惊:“啊?让殿下送你?不......”他看向祁俢韫,只见祁俢韫微微颔首,竟是同意了,于是顿了顿道,“......好吧。”
虞卿瑶在采薇的搀扶下上了马车,祁俢韫命侍卫妥善安置那匹发狂的马,以便之后调查,随后跃上马背,跟在永安侯府的马车一侧随行。
祁与安和祁与宁在门前目送他们渐行渐远,直到完全没入夜色之中,方才转身往府里走。
祁与安一边走一边笑叹道:“大半夜的,居然劳动殿下亲自护送,这天底下除了当今圣上和皇后娘娘,也就卿瑶能有这般殊荣了。”
祁与宁道:“那是自然,殿下打小待瑶瑶就与旁人不同,把她当亲妹妹疼爱呢。”
祁与安脚步一停,难以置信的皱了皱眉:“亲妹妹?”
祁与宁点头,笑容天真:“嗯,是呀。”
祁与安:“......”
恐怕不是哦。
再走了一段,祁与安忽然又停了步子:“哎呀,不好。”
祁与宁疑惑道:“怎么了?”
祁与安折身匆匆忙忙往回走:“把行之兄给忘了。”
然而等他再回到王府大门前时,那里却空荡荡的,早没了裴衍的身影。
***
回家的路上,虞卿瑶想起什么,打起帘子,探头问道:“斯然哥哥,你不是回宫去了吗?怎么突然出现在云南王府门前了?”
祁俢韫清声道:“不放心。”
虞卿瑶把脑袋往外伸了一点,接着问:“不放心?不放心谁?世子还是小郡主?”
祁俢韫偏过头看她一眼,并不说话。
虞卿瑶干脆把整个脑袋都伸出了车窗外,发上的绯色丝带也趁机飘了出来,迎着夜风柔柔的飞舞,颊边的东珠耳铛亦随着马车走动轻轻摇晃,格外的引人注目。
当然,最招人的还是那双含着盈盈笑意的眼睛,仿若夜空中的星辰一般熠熠生辉。
她眉眼弯弯,语气俏皮中带着微微的调侃:“该不会是不放心我吧?我又不是孩子了,斯然哥哥你怎么老担心我呀?”
祁俢韫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抵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推,给她推回了马车里:“小心磕着。”
虞卿瑶摸了摸额头:“斯然哥哥,你的手好凉,你身上也这么凉吗?”
她问的倒是坦坦荡荡,只是这话的内容在夜色的缠裹之下,难免透出丝丝缕缕的缱绻旖旎。
祁俢韫怔然片刻,一瞬不错的看着她,目光极深,反问道:“什么?”
他的声音比着之前要低沉上许多,甚至有些许的喑哑,眼睛也似染上了夜色,浓黑如墨,整个人忽然弥散着一股惑人的清冷迷濛之态。
虞卿瑶一时看呆了,不知怎么的,心像是被烫到似的漏跳了一拍,这种感觉很陌生,让她有些慌乱。
虞卿瑶下意识的避开了。
“......哦!对了,我听府里年长的嬷嬷说,手凉的人心热,斯然哥哥你不就是这样嘛?而且我觉得你不仅心热,你还最是心软。”
要不也不会宁可放弃江山社稷和自己的性命,也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她死在面前。
祁俢韫闻言,眼中掠过一丝清浅的无奈的笑意,也不再追问之前的话题,只顺着她说道:“是吗?”
也就只有面前的这个姑娘,才会觉得他又是心热,又是心软的了。
虞卿瑶点点头:“是呀,斯然哥哥你是一国的储君,我觉得太心软了可不太好。”
记忆中她从未提过他的身份和责任,今日这么说想来是有她的缘由,祁俢韫于是虚心请教:“哦?那么卿瑶你觉得身为国之储君要怎么样才好呢?”
虞卿瑶看他态度真诚,不似随意敷衍,立刻煞有介事的清清嗓子,一本正经,掷地有声,说的头头是道。
“圣贤有云‘人君唯优与不敏为不可,优则亡众,不敏不及事’,人君如此,储君亦如是,除此之外,还要杀伐果断,凡事当以江山社稷为重。”
祁俢韫略有些诧异的看着她,当然,由于性格的原因,这诧异之情并没有表现在面上,因此在虞卿瑶看来,他平静清冷的表情甚至有些严肃。
她忍不住心慌起来,觉得自己今天可能有些得意忘形过了头,竟然大言不惭的妄论起储君来了。
见他一直不说话,她抠了抠袖下的手指,嗫喏着问:“不......不对吗?”
祁俢韫先是摇摇头,顿了顿,又认真颔首,温声道:“对的,你说的对,以后便按照卿瑶说的做。”
虞卿瑶听他如此说,刚才的紧张之感尽数消退,眉眼弯起,她觉得斯然□□后必定会成为一位傅纳以言的明君。
马车拐进永安侯府所在的榕林街。
虞家父子二人刚刚从慕老夫人的寿宴上回来,正下了马,准备进府。
虞子颂隐约听到远处传来不疾不徐的马蹄嗒嗒声,往长街上看了一眼:“爹,那好像是妹妹的马车。”
永安侯虞铭轩听他这么说,也眯着眼睛瞅了过去:“看着是,可瑶儿不是早从慕府走了吗?怎么这会儿还没到家?”
虞子颂道:“想来是途中被小郡主拉去云南王府坐了一会儿吧。”
马车越来越近了。
二人注意到马车一旁以及后面似乎都有骑马的侍卫护送,因为是夜间的缘故,距离又有些远,看不清马上人的形容样貌。
虞铭轩捋着胡须,缓缓道:“怎么瑶儿去慕府拜寿还带了这许多府中的侍卫?”
虞子颂不说话,只盯着那马上的人,虽说看不清样貌,可那身影却十分熟悉。
他心里咯噔一下,心道,不能吧?这大半夜的......
待马车再近一些,他确认了:“爹,是太子殿下。”
虞铭轩探头仔细看,眼睛眯的更细了:“怎么?那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侍卫?”
“......确实是有殿下的侍卫。”虞子颂又补充道,“不过,在妹妹车旁护送之人却是太子殿下本人。”
虞铭轩闻言大惊失色,捋着胡须的手一用力,硬生生扯掉了几根胡子下来。
“哎呦呦!祖宗嗳!这不乱了套了嘛!”顾不上疼,他抬腿冲着儿子踹了一脚,喝道,“你眼神儿好还呆站在这儿干嘛?不要命啦?”
虞子颂旋身闪到了一旁:“爹,没您说的那么严重,您先别急,冷静,冷静啊。”
眼看人已经到了近前,虞铭轩也不再跟他掰扯,一把拽过他,诚惶诚恐的迎了上去。
“臣虞铭轩携犬子虞子颂,参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深夜驾临,所为何事?”
“免礼。”祁俢韫勒住缰绳,翻身下马,简单说了一下缘由,“卿瑶在云南王府门前险些被一匹发狂的马冲撞,我不放心,便送她回来。”
虞铭轩爱女心切,顾不得其他,忙问道:“那瑶儿她......”
“爹爹!女儿没事儿。”虞卿瑶探出身子,也不用采薇扶,轻轻一跃便下了马车。
“多亏斯......”话刚出口,便看到自家爹爹惊恐示警的小眼神,虞卿瑶立刻悬崖勒马,弯转的太急,以至于差点咬了舌头,“嘶~多亏殿下及时赶到,救了我。”
眼见着宝贝女儿活蹦乱跳,又及时收回了那堪称僭越的称呼,虞铭轩悬起的一颗心这才稳稳当当的落回肚子里。
这丫头,也不知道是胆子忒大,还是心眼儿忒实,就算是太子殿下许她那么叫的,那也不能真那么叫啊。
说了多少次,还能当着他的面险些脱口而出。
那私底下岂不是......哎。
一缕夜风幽幽吹过,虞铭轩忽然觉得脖颈凉飕飕的。
错觉,都是错觉。
他稳住心神,双手合袖躬身长揖:“多谢殿下相救,只是小女何德何能竟劳动殿下亲自护送,臣惶恐至极。”
祁俢韫上前将他扶起:“举手之劳,虞侯不必挂怀。”
虞铭轩直起身,眼瞅着这么晚了,按说殿下该回宫了,但他这个做臣子的不能直接撵人,于是礼貌的、试探的,半是询问半是提醒道:“殿下可要到府里小坐片刻,用盏茶水?”
祁俢韫果然拒绝:“不用了,更深露重,人既已经安全送到,我这就回宫了。”
虞铭轩忙躬身道:“是,臣等恭送殿下。”
等送走了人,回了府,虞铭轩又细细问了女儿方才受惊一事,确认真的没事儿,这才放下心,让她去休息了。
应酬了一天,父子二人全都乏累不堪,各自回房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