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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蚀化病 ...

  •   披着白褂的医生一招手,几个小护士立刻围上来,将患者重新推入休眠舱。
      然后走出病房,对着在外面等候的人摇了摇头。

      负责把人送来的哨兵皱起眉:“再试试吧,这可是少将点名叫我看顾的人。”

      “维克多,看看他的身体指标。”

      医生没有丝毫动摇,举起检测报告向他展示。

      “这只是个快速、粗略的体检,但结果非常清晰。你刚才也看到了,他的身体被侵蚀成那样,说句难听的,根本没有送来的必要……”
      “我是蚀化病的专家,我向你打包票。无论换谁来,都不可能救得了他。”

      蚀化病,就是遭到μ射线侵蚀引发的疾病。它的临床表现和一般的有害射线差不多,但是发作更快、程度更加严重。在进入降临纪元之前,处于黄金时代的人类已经攻克了癌症,短暂地对这种不治之症宣告了全面胜利;可谁也没料到,更加恐怖的死亡阴影即将降临。

      这些年来,蚀化病不仅成为了高发疾病,且死亡率也极高,即使运气好只是轻症,并且病情成功得到控制,往后也必然与无法治愈的后遗症为伴。
      好在蚀化病和癌症一样,不具有传染性,亚尔诺全民注射过防辐射血清,仅凭人体内的含量也不足以影响周围的人,所以面对蚀化病人无需采取防护措施。

      看着那一串离奇的数字,回忆起方才所见,维克多的表情僵了僵。
      身为哨兵,他见过因蚀化病而死去的人,也见过被亚种残忍猎杀的人。血腥的、猎奇的场面,对特殊部队的军人来说已经不足为奇。

      但他从没见过那种可怕的纹路。密密麻麻像蠕动的虫,仿佛有生命般在皮肤上流动游走——也许已经深入骨髓,甚至让人看不清这幅躯体的本来面貌。

      只是多看了几眼,鸡皮疙瘩就顺着手臂爬上来,仿佛在警告他:那不是人类能随意盯着看的存在。
      要不是他不信教,他都要怀疑这人是否遭受了诅咒。维克多紧皱眉头片刻,最终还是无奈地败下阵来。

      “……好吧,辛苦了。少将那边我会去汇报。”

      虽说谢明薄不可能在乎一个垂危的底层人,估计转眼都忘了这码事,但就凭他在现场留下的那句交待,自己还是得老老实实汇报上去。
      想到这里,维克多就觉得脑仁一跳一跳的。总院的人不够了解现任少将的禀性,毕竟谢明薄鲜少光顾医院;可他们这些和少将朝夕相处的人,就没有一个是不怕他突然抽风的,一群粗犷的大老爷们都快被他搞成神经衰弱了。

      “那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历,你们查到没有?”查尔斯医生压低了声音,“难道是上面的……居然能得到少将的垂青?”

      “查什么查。”

      维克多漠不关心地嗤笑。
      “从伊什偷渡来的难民而已。”

      送走了维克多,查尔斯回过头,再次望了一眼房间中央的休眠舱。

      舱体固定在供电装置上,透明的容器中灌满冰蓝色的液体,像一支两头拧紧了灰色螺帽的玻璃瓶。
      那美丽的液体是一次性的,需要定期更换,制作成本很高。它的学名是休眠营养液,简称HNS,配合舱体装置,能让浸泡其中的人进入类似动物冬眠的低代谢状态,从而限制人体机能、维持生命体征。因此也有个别称,“生命之水”。

      这种极其烧钱的昂贵设备,一般为救治重伤的哨兵向导才会启用,也就是看在少将的面子上,才会破例给这个将死之人吊命。
      如果背后没有足够的财力支撑,普通人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东西,它运行一次的花费就是天价。

      但即使是生命之水,也不可能有让人起死回生的功效。以那种侵蚀程度来看,那可怜的家伙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少将大约也是见他求生欲极强,才大发善心做了这件多余事。

      虽说谢明薄不像会突然发慈悲的那种人,但既然维克多都那么说了……总之,做到这个地步肯定足够了。

      明天再探探军部那边的口风,就差不多可以给这个倒霉蛋安乐死了。

      这可不是他冷血,自从人类进入降临纪元后,相似的情况每天都在这个世界上演。像他们这些人,四、五十岁的年纪,全都是灾后出生的,压根没见过这个星球原本的模样。

      所以,他不过是和大多数人一样,逐渐麻木了而已。

      查尔斯默默想着,一边盘算这单医疗费该如何报销,一边关掉休眠室的灯,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室内顿时一片漆黑。休眠舱上,呼吸灯有频率地闪烁。

      几秒钟后,本该在HNS中沉眠的青年睁开了眼。
      金色的眼珠缓慢地转动,嘴角逸出几个透明的气泡。

      熟悉的、浑身被水流包裹的触感,区别是水温并不寒冷刺骨,也不会让他无法呼吸。
      在瓦莱里湖的冰面之下,他也曾体验过这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地面上的一切嘈杂都离他远去,耳边只剩下水流的声音,万籁俱寂。

      经过抢救,苏间罗已经不复几小时前满身血污的模样,换上了一件材质特殊的病号服。和普通的蓝白条纹病号服不同,它的剪裁更加宽大,布料呈黯淡的铅灰色,倒是更像监狱里的囚服。

      这身衣服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他还记得第一次穿这衣服时,上衣的衣摆长度垂到了膝盖,还被同学笑话了一番。
      如今衣服的尺寸没变,只是他的身材不同往日了。曾经松垮得堪比裙子的上衣,现在变得非常合身,仿佛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刚进房间的时候我看过了,这里有监控,”雪鸮说,“两点钟方向和七点钟方向。你打算怎么办?”

      青年微微抬起手,终端手环还完好无缺地扣在腕上。

      个人终端除了用于通讯,还被用作身份证明、通行证,所以一般除了持有者之外,其他人都无法将其摘下。刚才对他的抢救不涉及手腕部位,所以他们没有强行破坏这个小玩意。
      市面上的终端有几个色系可供选择,苏间罗的终端外壳是靛蓝色的。他依旧喜欢这个颜色,即使那美丽的蓝色湖水险些夺去他的生命。

      生命之水与其相互映衬,目光所及的整个世界都浸泡在迷人的蓝色之中,他仿佛成了羊水中尚未诞下的婴儿,感到前所未有地安心。

      忽地光芒一闪,终端自启,立体投影再次浮现。
      然而眼前的却不是桌面,而是一个银灰色的小对话框,里面有一行简短的文字,和一张路线图。

      【按照路线来找我。】

      咔哒。

      舱顶的圆形门缓缓开启,下一秒,浅金色的脑袋出现在舱口。

      苏间罗湿漉漉地爬出休眠舱,落在地面的同时,一只雪白的猫头鹰扑棱棱钻了出来。

      它扑向冒着红光的摄像头,用利爪扒住边缘,摇头晃脑地和镜头对视,血红色的眼睛一眨不眨。“早知道会这样,在车上就应该联系她!……苏间罗,对面真的看不见我吗?”

      “你放心吧,艾维可是伊丽莎白的地盘,”他一个响指点着火,埋头烘烤滴着水的衣角,“现在是凌晨,做到这些才没那么难。不过……”

      指尖一顿,他有些迟疑地看向终端。
      桌面上的数字还在安静地跳动,比正确的日期早了整整一个月,时分秒也完全对不上。

      “什么?”

      “算了,应该是因为故障。”他抬头看向室内的显示屏,照着它调整终端的时间,“希望它不会再出错。虽然她没说,但天亮前回不来就完蛋了。”

      “那还磨叽什么,”猫头鹰一翅膀糊在主人脸上,“赶紧走啊!”

      …………

      军区总院位于基地一区,也是各方面最发达的区域。
      几个有名的地标,包括军部大楼、克罗玛尔学院、维多利亚大教堂等建筑都位于一区,这个地方可以说是整个艾维基地的中心枢纽。

      苏间罗一开始是二区公民,那时他还不叫这个名字。直到被收养后,他作为养子加入监护人的户籍,这才正式搬进了一区。
      然而对于他来说,最熟悉的地方反而是一区。由于觉醒时间比同龄人更早,他曾在这里度过漫长而难忘的学院生活。

      按照路线图,苏间罗从一个隐蔽的小门溜出总院,一辆无人驾驶的出租车正静静地等待。

      上车后雪鸮站在他肩膀上,圆溜溜的脑袋不停转动:“她居然神通广大到这个地步?我们真的不会被发现吧?”

      苏间罗盯着车载导航的画面,表情放空。

      “喂,苏间罗?”猫头鹰叼住他一缕头发,毫不客气地一扯,“你该不会精神力耗光了吧?”

      青年吃痛:“松嘴,我在想伊丽莎白是不是生气了!”

      “肯定生气啊,你消失了那么久。女孩们有多重视这些,你不知道吗?”雪鸮冷哼一声,“可就算这样,她还是愿意花大力气帮你。要我说,你真该给人家磕两个。”

      苏间罗:“……”

      一刻钟后,军部高耸入云的漆黑大楼映入眼帘。西侧一栋低矮的古典风格建筑,也就是久负盛名的大陆第一学院——克罗玛尔学院。
      两个风格迥异的地标建筑相偎,像极了优美温柔的母亲和她沉默冷硬的儿子。

      接下来他按照指示,从特定的路线潜入了学院内部。

      这个点学生们基本都陷入了梦乡,尤其是哨兵。
      由于全身官能被最大限度激发,他们在白天消耗很大,需要足够的睡眠恢复体能。再加上五感过于敏锐,导致入睡相对困难,所以和住多人间的向导不同,哨兵的宿舍全部是单人静音室。

      而伊丽莎白就在宿舍楼的最底层,也就是负三层地下室,学生宿舍是必经之路,行动时必须格外小心。

      唯一的优势是,苏间罗在这里足足生活了七年之久,对学院里的一砖一石都再熟悉不过。进入宿舍楼后,他以最大努力放轻脚步、隐藏气息,生怕惊扰了睡梦中的哨兵们。

      电梯口就在中央大厅,他不敢坐电梯,准备从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摸下去,花费了一番功夫才接近楼梯口。

      通道的大门虚掩着,苏间罗伸手轻轻一推,里面一片漆黑。

      ——笃。

      与此同时,从某个方向,若有似无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电石火光间,他毫不犹豫地钻入门中,随后迅速在墙角蹲下,屏住呼吸。

      雪鸮牢牢地抓着他的肩头,一双血玉般的眼睛盯向门口。

      笃,笃,笃。

      声音朝着这边靠近了,频率不疾不徐、极其规律,听起来十分游刃有余,让人无从分辨它的主人是否发现了什么。

      苏间罗的额角隐隐渗出汗水。一旦在这里被逮个正着,他就算运气好没有被当场枪毙,也必定会被移交军部,到时他就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楚。

      此刻的大脑高度紧张,却突然无厘头地想到了那个人。

      记忆中的谢明薄是个高傲的小少爷,虽然冷淡、缺乏耐心,但不是没有人情味。
      何况他的确有高傲的资本,背靠谢家不说,比自己整整小了三岁,初进学院就跳级升入高中部,并在一众自命不凡的同类中杀出重围,一举斩获首席的桂冠——只能说完全不负谢家之名。

      可如今,要不是他的外貌没什么变化,苏间罗几乎认不出他了。

      回想起对方陌生的眼神,他依旧一阵心悸。那本不是这个年纪的男生该有的样子,兴许是因为在军部见了太多的血,连乌黑的瞳孔都失去了光采。

      脚步越来越近,每一拍都好像踏在他的心上。

      终于,来人停在了虚掩的门前。只消轻轻一推,人赃并获。

      停顿的几秒仿佛一个世纪那样漫长,脑海中纷杂的念头像纠在一起的线团,苏间罗无声地咬住嘴唇,紧张状态下闭气让他有些缺氧,脑仁一跳一跳地胀疼。

      一切恍如隔世之梦。

      这五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蚀化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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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作者决定不管数据也不管榜单了,能日更尽量日更,没更就是没写完,修文尽量选在更新时间不大改,感谢阅读~!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