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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22章 ...

  •   第22章

      车马继续北行。再之后的路上,车辆就愈发的难走。原本不会结冰的土路,雪下也是一层坚硬,车马行走实在不便。而这情况已经十分不正常了。

      饶是北地多冰雪,此时已经入了寒冬。可也不是每一个地方都会终年积雪。跟更不会积下那么厚实的一层硬冰。放眼看去,大片大片的平地像是一片银色的荒原,树木枯断房屋倒塌,看着一些小村落已经荒废了的样子,崇应彪心一直揪着,很难形容这是一种怎样的难过。

      “灾年已经这么严重了吗?”比起他们南下时看到的景象。北地的情况真的严重许多。本身冬日时就植被凋零,再茂密的树林没有了叶冠的遮盖,也是光秃秃尽显荒凉。更尤在落雪之后,本身就已经荒了的田地和牧场,就更是瞧不见一点生机。

      他们远在朝歌,只是听说四方灾祸频发。却没想到亲眼看到家乡的光景居然变成了这样。黄元济都忍不住难过得眼圈发红。他现在真想回家看看,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们这些小侯的质子还不同。他们的父兄无诏不得入朝歌。每年的贡物也都是由四大伯侯一起送入王城的。所以他们这几年都没有见过自己的亲人。家书再频繁,也远不如见得到人。

      看出了黄元济的焦虑。崇应彪也挺难受。他手下的四个百夫长都是能忍他以前那臭脾气的。所以对他而言,这四个人同自己的感情也不一样。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去求伯邑考让黄元济也回家。哪怕只是看一眼,不在计划中的事都可能会出现纰漏。

      但伯邑考太了解崇应彪了。他也比任何人都在乎崇应彪的想法,只是一个哀伤的眼神,他都愿意去成全。更何况这还是因为心存仁爱。

      于是在即将靠近崇城之前,他把黄元济叫了过来。“这里到黎城虽远,但快马加鞭八日也能到了。我和小彪少说会留到新岁之后才重新启程。你也可在家中过完新年再到崇城与我们汇合。”

      黄元济很吃惊:“我也可以回家?”

      “但如果你不打算回来,这件事就另当别论了。”

      “属下绝对不会做那等背信弃义之事!何况那也会陷黎城于水火之中!多谢世子成全!”说完年轻人跪下给伯邑考施了跪拜大礼。

      伯邑考受了他的礼,并对他说:“莫要辜负了小彪对你的情谊。是他见你想家又不敢说,心里替你难受。”

      黄元济道:“我黄元济绝对不会背弃彪哥大恩!”

      等到黄元济的人和马也消失在一片雪白之中,崇应彪突然有一种自己在告别过去的感觉。

      ————

      当夜,他们宿在了荒村。

      村子里仅剩的几户人家看到来了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一开始吓的不敢出门。等到伯邑考让人挨家挨户送了一些钱粮,又询问了一下村子里的情况。这些村民才终于确定,这不是来压榨他们最后一□□气的。

      所幸村子里的房子虽然没人住了,但也就是今年才荒的,还算有瓦遮头。挑了几间不漏风的住下,点燃火炉,至少比住在帐篷和马车里好多了。

      火炉上架着陶锅,里面的水在沸腾。热气散开,房间里暖了不少,也多了些湿润。

      “他回去也没事吗?”崇应彪问。

      “只要他按时回来就行。我派人去跟着他了。也免得中途再生意外。”伯邑考并未隐瞒自己对黄元济的不信任。倒也不是觉得他会逃跑,他是怕黄家人高兴坏了,再弄出些不应该被外人知道的动静。所以他才又派人带了一个口信给黄侯。

      他的确能糊弄得住太子,但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崇应彪叹气:“以前没觉得有什么。但现在想想,有家不能回的感觉真的很糟糕。”说完他看向伯邑考。“哥,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家?真的要在崇城度过新岁吗?你身为世子,不回去不好吧?”

      伯邑考在陶锅里放入了一些糊麦,一边往火中填柴,一边回答:“无妨。父亲母亲不会责怪咱们的。而且这件事先有王命,后有我的私心。父亲为我们备齐了婚书庚帖,也知道我们年前无法归家。本来是父亲要来向你父亲提亲的。但那样一来,如果你父亲真的拒绝就很难挽回。所以就只能先委屈你一些了。至少咱们还有第二条路可选。”

      那第二条路伯邑考也曾跟他讲的明明白白。崇应彪甚至认为这条路对自己对西岐才是最好的。不然横着“姻亲”二字,他真怕将来北崇再找寻自己。不顾念亲情,但惦记利益就更不爽了。

      “可是在那里住着,我怕你会受委屈。不然咱们在城中先寻一个住所吧。北崇的迎客居还是挺好的。”存了自己的私心,崇应彪这般提议。

      他实在是不想再回到那个“家”了。他也不想让伯邑考看到自己以前住过的地方。他甚至都觉得,自己连那个院落都没有了。毕竟人都被扔出去五年了,崇城根本就不允许自己再回去,怎么可能还有自己的容身之所。

      但伯邑考很坚决:“就住在北伯侯府。他们不敢不给你住所。若是让你露宿,自有哥哥陪你。”

      崇应彪凑过去抱住哥哥的腰,脸自然贴在伯邑考的肩膀:“其实是我不想回去。那里很冷的。”

      回抱住自家的小将军,伯邑考轻叹了口气。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这次哥哥不能依你。你信哥哥吗?”

      崇应彪闷声说信。

      伯邑考就说:“那就听我的。以后不用再逃避过去。难过也好,痛苦也罢,你都要亲口说出来。你得让所有辜负你的人知道,是他们错了,而不是你错了。小彪,哥哥没办法让你忘记以前的一切,但你愿意把你的童年也交到我手上,让我跟你一起面对吗?”

      在认识伯邑考之前,崇应彪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是这样爱哭的人。但他现在又哭的这般理所应当。“那你别笑话我。”

      扳起这张哭红了的小脸儿,伯邑考吻了吻他的嘴唇。“哥哥永远不会笑话你,只会希望你笑。小彪,你大概不知道,你笑起来特别好看,像天上的太阳。”

      “你肯定是骗我的。姬发以前说我笑起来更欠打。”

      有时候,脾气大的弟弟也的确有些头疼。伯邑考哄着:“别人哪儿知道你的好?姬发不懂。只有我懂。你是听姬发的,还是听哥哥的?”

      那这件事毫无悬念。“我听你的!”

      ——————-

      车马距离崇城还有两日,伯邑考先让两名亲随入城送信。

      对北伯侯崇侯虎,他是送王旨的使官。因为属于秘旨,崇城不必大张旗鼓的迎接。但也不能让他们从小门进城,那不合规矩。何况他还带着西岐运来的第一批粮草呢。

      崇应彪心里的忐忑已经都写在了脸上。见他实在冷静不下来,连续两晚都辗转反侧,伯邑考没办法,只能在进城的头天晚上让他泄泄力气,不让他睡着,怕是次日眼下的乌青更严重。

      算是睡了夜好觉,早上迷迷糊糊的又被喂饱了餐点。终于站在崇城大门口了,崇应彪才反应过来自己马上要“回家”了。

      他本能地抬手捂了一下心口的位置。不是因为担心,而是那里贴着他的玉环。

      很快,崇城中门大开。里面迎出来一队人马。领头的人是北伯侯崇侯虎,在他后面的青年壮汉,就是北崇世子崇应豹。这父子二人伯邑考都见过。

      送信的人并没告诉北伯侯崇应彪也在队伍之中,所以当他看到幼子就站在伯邑考身后,他立刻就皱了眉头。但他随即看清崇应彪双手捧着的东西。也不敢多说废话,立刻下马上前。

      “北伯侯崇侯虎恭迎使官!”说完他抱拳躬身,只是腰弯得不大,看起来就不太情愿。

      伯邑考也不挑剔他这些。毕竟还有更多让他不高兴的时候呢。这才哪儿倒哪儿。“伯侯客气。恕小侄现在有王命在身不能施礼,过后一定向您赔罪。”

      他们这边寒暄两句,北伯侯后面的北崇世子以及他们带来的兵卒就都得下跪迎接了。关键是捧着王旨的人不是伯邑考,而是崇应彪,这个跪对崇应豹而言实在是痛苦万分。

      他还必须得跪。然后一肚子怨气地领着一行车马进城。

      崇应彪没去看自己的父兄,而是观察起城内的情况。

      比起远离城池的村落,崇城看不出跟自己离家前有太大的变化。纵然寒冷彻骨,但城中人看起来依旧安居乐业。好像外面的风霜并没有影响到这里。

      路很熟悉。以前没人管束过他,所以他经常会自己跑出来。

      也不是玩,就是想看看别人家是什么样的。是不是也有跟自己一样不被家人待见的小孩子。再大一点,他知道钱财的妙用,就开始自己进山狩猎,然后偷偷拿给城中小贩出售。

      比起养尊处优,走到哪里都有一群人服侍的崇应鸾,他对崇城的大街小巷要更熟悉一些。

      终于看到了北伯侯府的大门。崇侯虎停住了脚步。他有些为难地看向伯邑考:“使官,可否先将王旨交予本侯?”

      伯邑考从容笑答:“还未宣读,伯侯不必如此焦急。而且王旨只能宣与您一人听。这里……实在是不合适。”

      见伯邑考丝毫都没往自己的眼神上看,就知道这个小子他是存心的。他就不明白,姬昌的两个儿子怎么就这么向着自家这个逆子。几次三番都在他身边护着。要不是明确知道崇应彪是自己的亲骨肉,他都要怀疑这是不是自己把姬家的孩子给抱回来了。

      ————————

      崇应彪捧着王旨从正门走进了北伯侯府。他进门的那一刻,忽然浑身汗毛都竖起了来。不是解气,更不是兴奋。他是觉得周围有什么想要钻进自己的皮肤,却又被阻挡了回去。

      这可不是好现象。正因为他见过了妖魔鬼怪,才会更加警觉。他本能地把目光看向了伯邑考。

      而此时的伯邑考并没有看他,而是在看伯侯府正殿匾额。虽然只有一瞬,但他可以肯定,那上面藏着一个黑毛小畜生,至于是什么,他现在还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对付百兽他自有妙法。

      他回身看向崇应彪,朝他招了招手:“过来。其他人都在外面等候。”说完他又看向一脸不爽的崇应豹。“世子也请留步。”

      崇应豹瞪大眼睛:“他可以进我却不能?”他指着崇应彪。

      伯邑考表情淡然,对崇应豹的态度毫不在意。“这是自然。”

      崇侯虎瞪了长子一眼,示意他不要聒噪。待进入主殿后,让仆人将大门紧闭。“使官,现在可否宣旨了?”

      伯邑考从崇应彪手中接过王旨,而后讲了大王的旨意,以及太子的口谕。

      接过王旨的时候,崇侯虎才发现上面写的只有几个字:“皆听使官所言。”那也就是说,伯邑考大可以不用搞那么多形式,他就是故意让崇应彪捧着这几个字从正门走进来的!

      ————————

      旨意宣读好了。崇侯虎再生气也不能现在就把崇应彪撵出去。更何况崇应彪现在是知道这件秘事的人了,想要让他置身事外已然不能。

      崇侯虎深吸了一口起,而后询问:“这件事为何不是直接去跟冀州苏护言讲?”

      伯邑考笑着唤来崇应彪:“告诉你父亲,这般用意是为了什么。”

      崇应彪现在手中无旨,先是给父亲规规矩矩的行了叩拜大礼。而后他就跪在那里说:“此事若是直接对苏侯施压,以苏侯的职责和脾气,他必然不从。届时父亲若不先出兵镇压,恐怕会落人口舌。甚至会引发王城怀疑。可若您出兵,以苏侯父子的战力,有会让您损失颇多。

      今年朝贡本就惹了大王不满,若您完全不顾,到时候王军压境,是只冲着冀州还是另有捎带也不好说。所以由您向苏侯施压,一是给了崇城自保的准备。二也是可以拖延一些时间。总之是对崇城有利无害。也免得破坏了北地的军力。再使各城之间出现不该有的妄念。”

      听幼子说完,崇侯虎的表情阴晴不定。

      他绝不相信这些话是崇应彪自己想的。在他的认知里,这个灾星自由无人管教,是个只知道屠狼追鹿的粗鄙之徒。他不想是自己没有给幼子良好的教育,也不想他在朝歌五年有没有学会更多本领。他只是单纯的不信崇应彪会有这种脑子。

      所以他认定这是伯邑考教给崇应彪的说辞。即便他认为有道理,可从幼子嘴里听到,就是格外别扭。

      那这是伯邑考“顾虑”的周全,想想也的确是这个情况。崇侯虎还是跟他表达了谢意。“多谢使官。”

      ——————

      伯邑考知道崇侯虎不信。但无所谓,他也不觉得知道幼子有将帅之才后,北伯侯会重新善待自家的少年郎。他甚至可能会认为崇应彪有了本领就有了野心,再加上有自己的支持,说不准会生出争抢北崇世子位置的心思。

      不是他以小人之心,毕竟这崇家父子本身也不是君子。

      说完大王的旨意。接下来伯邑考还要跟北伯侯交易粮草。这件事崇应彪就不用跟着听了。于是崇侯虎就对伯邑考说:“我已经在城中迎客居准备了住所。你们长途劳顿,还是先去休息一番吧。待晚宴时本侯再请贤侄详谈如何?”

      这是想赶崇应彪离开伯侯府啊。这般行事也不怪崇应彪进城之前几夜都睡不着觉。

      伯邑考表情未变,但心里已经攒足了气。却还是微笑着说:“跟来的车马自然是要拜托伯侯安排了。不过小侄心想,既然是到了小彪家中,就不那么客套了,我同他一起住在府中就好。毕竟轩辕坟一事还有些细节需要同伯侯详谈。伯侯不会不许小侄留住吧?”

      谁都知道自己对崇应彪是什么态度。能允许他中门入城正门入府已经是提心吊胆了。他是真的没想过让这个灾星重新回到府里居住。伯邑考这么说,是摆明了不想让自己把崇应彪赶出去。

      关键在于伯邑考直言如此,他还真就拒绝不了。他总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说自己不允许崇应彪回家。家里也早就没了这个逆子的居所。西岐姬家那是出了名的父慈子孝。都不用别人拿去对比,他自己都说不出口。

      “那……就委屈贤侄了。只是那院落久未有人居住,还需要些时间打扫。不如我们先谈粮草一事,让应彪先去见见他的母亲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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