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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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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接到弟弟消息的时候,距离事情发生已经过了二十一天。这还是快马加鞭星夜兼程的缘故。
而伯邑考此时刚好把傀儡弄完。
父亲的祭祀是用来祈福的,所以在傀儡完成之后就一并做好了。真正的移形祭祀需要大司命亲自来完成,所以在西岐可以做的事情他已经都做好了。
姬昌依旧没有询问长子具体要怎么做。因为他心知肚明。就算他觉得逆天而行胜算不大,可他愿意为孩子们算尽一切,哪怕只能求得一点生机。
看到崇应彪发生的事,伯邑考脸上的轻松瞬时凝固。
他在卜算这次殷寿南行的时候,自然也为崇应彪卜了一卦。他们二人虽然命运相连,但到底没有结成伴侣,所以他还是可以测出七分的。
他算出崇应彪会受伤,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小彪的血可以克制阴邪之物,这一点他当然不意外。但他没想到现在的崇应彪就可以办到。在他的卜算中,这样的能力至少要等他二人同修之后才会出现。
难道是之前让他捣药时接触到了人皇和天下共主的气运?
一想到弟弟说的,崇应彪因为看到自己的血能融化邪物,从而想起他被骂了十七年的灾星。他的心就被揪在了一起。
可是他还不能这就起身去往鄂地。他还要尽快将傀儡送入朝歌交给大司命。这一来一往,又要隐蔽行事,即便自己随后直接赶路,他到鄂城后大军也应该到达深山之中的险地了。
可这少说两月的时间,自己能舍得他自己挺过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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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昌看出长子的纠结。询问之后这样告诉他:“你既然要放他成为自己,就不能担忧他的一切。孩子,成长是需要代价的。他如此,你亦如此。”
伯邑考沉默良久,最终有了决定:“儿明白了。多谢父亲教诲。”
虽然决定先去做更要紧的事,但他还是命人给南下大军送了东西。
一批粮草和专门可解瘴毒的药物。一封给弟弟的家书。还有一个给崇应彪的包袱。
崇应彪现在依旧负责管理粮草。西岐物资到达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山中扎营了。
他来负责交接,因此是他先看到的包袱和给姬发的信笺。听西岐来人说这包袱是世子让他亲手交到崇小将军手里的。崇应彪欣喜之余还是有点忐忑。他知道姬发之前就给伯邑考送过信了。自己受伤的事,哥哥肯定知道了。
道了声谢,他先把包袱挂在自己身上,而后开始查接粮草。等东西交接完毕,天色已经暗了。他又巡了一次粮草,这才去了前面大营,把家书交给了姬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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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被姬发看到自己那个怂样。崇应彪的确躲了姬发好一段日子。不过行军途中他们又遇到了一些诡异的事情,凑在一起并肩战斗的时候多了,那种尴尬也就不见了。
姬发不提,其他人不提,崇应彪乐得大家都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但他们之间的关系的确跟之前不一样了。至少不会天天拌嘴斗口了。就是偶尔还是忍不住以前的脾气,喜欢杠上对方几句。可随后就又都会偃旗息鼓。
也是因为这样,兄弟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好了。这是出发之前谁都没有想到过的。
原本殷郊和姜文焕鄂顺还觉得姬发会因为别扭,崇应彪会因为害臊,俩人会有更多的争吵。结果出了两次意外反倒消停了。
看到笺桶,姬发赶紧打开取出帛书,笑呵呵地展开就看。这会儿的他已经把崇应彪视为姬家人了,对着未来嫂嫂,他也没什么避讳的。
虽然哥哥最后又写道让他不要刺激到崇应彪。但至少前面是关心自己的。心里不免感慨,连哥哥这样的人物都是有了夫人就忘了弟弟啊!但考虑到自己已经是千夫长了,他就不计较这些幼稚的事情了!
“我哥给你带信了没有?”姬发问。也不知道哥哥有没有让崇应彪少惹自己生气。
崇应彪“哦”了一声。“给我带了个包袱。我还没打开看呢。”说完拍了拍依旧挂在身上的东西。
姬发嘴角抖了抖。瞬间心态有点儿崩。
哥哥什么意思?!难道弟弟就不能拥有一个包袱了吗?!
见姬发气呼呼的走了,崇应彪没忍住笑出声。不过他才没时间继续追着姬发炫耀,他现在最要紧的是回去看看哥哥都给自己带了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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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袱尺寸不算大,东西却不少。
两套贴身的泽衣,一包散发着药香的米色软麻。一盒用蜡密封好的蜜饯。一瓶深褐色的药丸。一包炒香的麦粒。还有一封长长的信。
信中伯邑考先告诉他那药丸是补气血的良药,让他每日三粒吃完为止。软麻他用止血缓疼的药处理过,若是他受伤了,要用那个贴着伤口。蜜饯是给他解郁的。南面的深山密林容易闷着气息,要是没有胃口,吃一颗能缓解不少。麦粒是拿来煮水的,若是肉吃得多了,喝些麦饮可以暖暖肠胃。
至于信里写了更多的叮嘱和安慰,崇应彪完全感受到了。
他的哥哥喜爱他。是那种他想要得到的喜爱!
也许不是面对面的缘故。也可能是过于担心童年的梦魇对崇应彪影响巨大。这封信伯邑考将心意写的直白。而崇应彪也没有被“蛊惑”得无法思考,所以很快就明却了字里行间的心意。
他幸福地捧着帛信躺在铺上打了个滚儿。
哥哥知道自己受伤的事,可他没有怪自己。他说他心疼自己一个人在坚强。还说他很懊恼不能随时陪在自己左右。他不会生气也不会不要自己。他说他的小彪是天下最勇敢的人。
没错!他就是!
信中叮嘱他不要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任何人。身旁亲近的人也不行。这一点崇应彪知道。不光自己知道,主帅也给他下了军令。不过军令和心上人的叮嘱怎能一样?他心里想着念着的,当然都是伯邑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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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他做了一个美梦。
梦里伯邑考像那天在树林中一样。他紧紧地抱着自己,在耳边沉声言语。他呼唤自己的名字,听得自己浑身酥麻,根本无法动弹。
随后他被抱了起来,不知怎的他们就又一起躺在了朝歌城中西岐宅院的厢房。
伯邑考的衣衫褪去,那副精壮的肌肉泛着麦色的光芒,晃得他头脑发晕。而自己似乎未着片缕,更是“坦率”的让他心慌。
烫人的吻落下,从唇齿到腰间。反反复复,舔舐轻咬。他无法抗拒这无比幸福的欢愉,双臂抬起挡住自己的眉眼。却在听到“小彪”两个字后,突然睁开了眼睛。
南疆的山间闷热潮湿,但夜晚林中却是凉飕飕湿津津的。此刻的他已经浑身大汗。意识到自己下身情况不对,伸手一摸,顿时浑身烧了起来。
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爱意,在梦里亵渎了自己的神明。
可羞耻与愧疚之外,他又生出了想要真切感受的渴望。
如果哥哥对自己的喜爱也有这样的欲念呢?那是不是自己将来真的可以得到他的垂怜?
缓了一会儿,他才起身换掉裤子。又偷偷跑去溪边清洗一番。
夜深人静。大营里除了巡夜的军兵都安静的很。偶尔听到林深处的兽吠虫鸣,也没能让奔波数月的将士们从熟睡中苏醒。
一个人坐在溪水边。清洗完之后他也彻底冷静了下来。
承认爱慕伯邑考对他而言是很容易的事。毕竟那是他从前不可能得到的爱怜。
可承认爱慕伯邑考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这意味着他要拖着伯邑考落入自己的深渊。堂堂西岐世子,未来的西伯侯,他能跟自己这样的弃子在一起吗?
伯邑考是个绝对的君子。就算自己愿意没名没分的跟着他,他也应该不会有这种龌龊的想法吧?
甜蜜和痛苦一起在他的心尖起舞。说到底,还是源自于自卑的不安给他待来的焦灼。
不过这一次崇应彪有了自己的决定。他发誓不再懦弱。那么,即便只能守着□□愉度过漫长一生,他也要将自己献给心中唯一的爱人与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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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脆的人就有干脆的好处。崇应彪想明之后,就开始期待下一次跟伯邑考的见面了。他甚至迫切的想知道伯邑考都喜欢什么,自己要做什么才能让他接受自己的“献祭”。
天亮之后姬发见崇应彪拿着东西在自己帐外晃悠。疑惑得很。“你在这干嘛?”
崇应彪把手里的盒子递了过去。“哥哥送来的蜜饯。有你一半。”
你说这话我信吗?姬发嘴角抖了抖。但见崇应彪闪躲的眼神,默契地没有拆穿他。
他也不是没有眼力见的人。哥哥给嫂嫂送来的东西,他哪能真的分走一半。不过他还是打开盒子拿了一枚放进嘴里。然后就合上盖子塞了回去。“还是你留着吧。我打小就不爱吃这又酸又甜的东西。”
那敢情好。崇应彪赶紧把盒子收好。然后支吾着:“那个……”
姬发头皮发麻:“有话说,有……总之你快点说!什么时候这么扭捏了?!”
那你说彪哥扭捏可不行!瞬间他说话就痛快了。“哥哥他有没有什么爱吃的?”
就这?姬发无语极了。但这件事上他比较愧疚。因为他真不知道哥哥喜欢吃的是什么。
他打小就认为自家兄长并无偏心,对一切都一视同仁。吃穿用度都没有特别的挑剔。可要说自己不知道吧,那也不对劲。于是姬小将军眼珠一转,回了这么一句:“这你得自己琢磨啊。我告诉你了就显得你没诚意了。你说对吧?”
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看着崇应彪踏着愉快的步伐离开。姬发用力揉了揉脸。“一大早就满脑子都是我哥!可真是有出息!”
但好像这家伙已经开窍了。是哥哥在信里跟他表明心意了吗?不然他怎么有勇气一大早跑来问自己这么无语的问题?
有点好奇。但不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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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已经在山坳驻扎了三天。
待确定所有人都没有对这里的环境产生不适之后。殷寿决定带人进山。他要直掏妖人的老巢!
进山除恶,殷寿不带崇应彪。也不是为了保护他不受伤害。而是他更放心让崇应彪留守大营,保护好营中的一切。
进山他不一定能对战斗有多大帮助。殷寿更需要他在后方处理人祸时的狠辣。
对比另外三个质子。崇应彪自幼便直面暴戾。刻印在骨子里的锋芒是不会因为有人疼爱就消失的。领兵者不止需要睿智与仁慈,更要有暴虐的手段。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震慑三军。才能让想要作乱的人望而却步。
人生而有反骨。若不镇压,必生祸端。他不信殷启在一万多人的军中只安插了十几个作乱的眼线。
殷寿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来自“噩梦”的延续。
那个殷寿曾说:“为了行大善,不惜做大恶。”他不接受那些做法,但这句话他赞同。
这一次崇应彪并没有再争取一同进山。因为他明白主帅只留下自己的意思。
主帅和少将军带着三位千夫长极五百亲卫进入深山。山坳大营中的九千多人去就全部在崇应彪的管辖之下。
这是一次极好的机会。一次可以独自照管近万人马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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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监督熬煮避瘴的药物。营房四周也有点燃驱虫草植。计算好粮草,不能浪费每一粒粮食。
他还要负责操练人马。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只窝在大营不动,那会让他们陷入被动。
路途中,殷郊和姬发偶尔在同他们的交谈中也说了一些隐晦的话。再加上几次三番遇道的诡异,崇应彪揣摩到了他们此行的真实情况。
让他们这些不会祛邪术法的人去对付会妖法之徒,这真就像姬发所说,等于让他们来送命。
主帅让他守着大营,也无非就是避免再有那隐藏更深的人在这里断他们后路。因此他每天要做的一点儿都不简单。
在大营中提心吊胆了三日,山中传出了好消息。主帅生擒了那个正在虐杀婴孩的妖人。并救出了二十多个还未死亡的小童。
得知胜况,崇应彪高兴得不得了。解决了这个最大的麻烦,他们就能回朝歌了!终于不用像上一次那样死伤几百人。若是这次可以不费一兵一卒的大胜而归,各种意义上而言都是件大好事!
当夜月至当空,所有人的脑海里都响起了无比渗人的婴儿哭声。
崇应彪身为大营中身份最高的那位,必须立刻出来处理。事态紧急,他连手中的蟒骨都没能来得及放下。
刚一出帐,黄元济就跑了过来。“彪哥,在溪流那边!”
“你们几个不能擅离职守!李谦,你带人跟我去溪边看看!”
崇应彪最信任的当然是自己手下的百夫长。但他知道最能干的肯定是主帅留下来的亲卫。所以他带着五十亲卫直接奔了小溪,还没到地方呢,就闻到了一股让人作呕的腐臭味儿。
月光在这一刻由白转红,像是鲜血自天空泼下,瞬间就遮盖了眼前的一切。
那溪水也从夜晚的漆黑变成了泛着红光的血流。
一群……不,应当是一堆堆的婴孩残尸自血流上方而下。而那哭声就是从这些尸骸中的头骨里发出来的。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骇得头皮发麻。崇应彪攥紧双手,甚至都没留意到刚刚打好孔的蟒骨有一小块锋利的凸处。也是这一点点不平,在他双手用力时割破了指尖。
鲜血从伤口流到蟒骨,雪白中浸入了一点红,蟒骨突然像是有了生命,开始在他手中颤抖,而后发出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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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应彪哪里见过这个场面。一时迟愣,手中的蟒骨就自己飞了出去。
落于血流中央直接插入尸堆正中。紧跟着金光迸现,四周被照如白昼,又在呼吸间归于黑暗。
婴儿哭声停歇,红色月光驱散,血样的溪水恢复如常,只有冲下来的残尸依旧留在那里,似被蟒骨封印了一般。
眼前发生的一幕让跟过来的五十亲卫目瞪口呆。别说他们,就是崇应彪自己也没缓过神来。
等到那五十人涌过去查看情况,他才低头看向右手。
指尖伤口细小,有些污痕,但已经不再流血。就是这受了伤的手指似乎塌下了一些皮肉。像是被什么吸走了。
是蟒骨?它吸走了自己的血肉,然后飞出去制服了这些鬼异?
“千夫长!那些尸体都是不足周岁的婴孩。而且……”亲卫营百夫长李谦回禀崇应彪,但话倒一半有些过于残忍,便停住了口。
崇应彪冷着一张脸:“直说!”
“全部被挖眼掏脑摘取心脏。其余的,都在。”
“……”崇应彪下意识地闭了下眼,随后立刻重新瞪大:“切莫上手。用树干石块将这些都圈起来。待天亮后去上游查看情况。这些绝不会突然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