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父与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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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今天，生命女神的花园中，来了一位特殊的访客。
女神没有直接出现，而是坐在藤蔓缠绕的枝头观望，发出窃窃笑声。她在玩小时候，捉迷藏的那套小把戏。
来人停下脚步，他的脸，埋在斗篷下，胸前的十字架吊坠发出闪亮的光芒。
哦，不好，被发现了！
什么也瞒不过他，智慧的奎阿提夫，人类的守护神。她吐吐舌头，从林中探出她美丽的脸庞。他们一起长大，宛如兄妹。
“莱贝薇，请帮我一个忙……”
奎阿提夫的眼睛忧郁而温柔，他恳求她的语气那样诚恳。他已经不是孩子了，从他少年起，就是这样庄严深沉。
发生什么什么事了？生命女神开始担忧起来，担忧她最亲爱的朋友。
她会答应他的，无论什么要求。
【虚空之地】
海德迦最近好像中了魔。
无论是学校，家庭，还是每周祭拜海洋神的仪式上，都不见了他的踪影。如果有人留心的话，他简直就像人间蒸发了。
可惜，不会有人留心海德迦。
在家中，他是天赋最低的透明人；在学校，他更是无人在意的怪胎。
所以没有人会发觉，最近几十天里，海德迦都呆在那座废弃的灯塔，发了疯般专研那本，默索克留下的书。
为了方便研究，海德迦将所有的东西搬进了灯塔里的阁楼。
阁楼已经荒废很久了，但当海德迦来到阁楼时，却惊讶地发现，这里竟出乎意料的整洁。
准确来讲，是壁炉周边一小块的地方。
不知哪个无聊的家伙，把那片地方的书都叠得整整齐齐，瓶瓶罐罐，在壁炉前有序地排列成一个圈。
海德迦坐在圈的中央，点燃壁炉，依照书上所写专研光明神的法术。
阁楼上很暗，他只能借助壁炉里的火光阅读。
“将手伸进火焰中，获得启示……奥辛在上，这不是脑子坏掉了么？”
海德迦放下笔，喃喃自语。他将字典往前翻，反复确认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可字典上写得明明白白，就是这样。
“奇了怪了……这不是自残么？”
海德迦放下书，有些闷闷不乐。保不准是那个黑衣服的小子，瞎写了一本书，捉弄自己呢！
“只有白痴才会把手放到火里……”
海德迦这么对自己说。
可他的眼睛，却盯着壁炉里翻滚的火焰出神，一层又一层，火焰拍打着木炭，好像海浪拍打着沙滩。
看着那火舌金色的底端，散发着迷幻的光晕，海德迦咽了口唾沫。
“获得启示么……”
情不自禁地，海德迦抬起手，并将手伸向火焰，仿佛被一种魔力吸引过去。
“啊——奥辛的脚底板！”
不出所料，他被烫得大叫，迅速将手抽回来，手上已流下一块疤。
“我真是个白痴！全世界怎么会有我这么蠢的人？维斯坦斯说得对……海德迦，你真是个愚蠢的家伙……我真的，我竟然会把手神进火里……”
海德迦一面骂骂咧咧，一面去架子上找药，他心里后悔死了。
后悔打开这边这本书，后悔自己竟然在这个垃圾上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哦，看啊，海德迦这个废物……萨米尔会这么说，然后他们就会围上来……然后我就说，啊，这是研究法术，关于烹饪霍姆霍巴鱼的法术，然后萨米尔会……萨米尔才不会关心呢，他是个蠢蛋……”
海德迦一面絮絮叨叨，一面给自己上药。他幻想着会学校后的情景，他会被萨米尔取笑的，一定会。
萨米尔，里因里希沃夫曼家族中的天才，不可一世的超级大浑蛋。
海德迦讨厌他，即使他是自己的亲哥哥，即使他是，他也是个浑蛋。
“你真应该看看萨米尔……”海德迦模仿着维斯坦斯的口吻说，“萨米尔，我的骄傲，哦哦，我的亲亲大宝贝，我要给你一口亲亲……呕……”
涂好药膏后，海德迦为自己缠上纱布。
“这样他们就看不出来了……”
海德迦把书扔在废纸篮里，跑下楼梯，飞奔回了家里。
不出所料地，家没有一个人留意到他失踪，也没有人在意他失不失踪。是啊，大家都挺忙的。
海德迦吃完晚饭，回到自己的房间。
在这个家里，他就好像是透明的，隐形的，可有可无的存在。他躺在床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百无聊赖地，他将那只烫伤的手高高举起，反复研究起来。
他在期待些什么呢？期待有人会注意到他的手，然后关心地问他，“嘿，海德迦，你的手怎么了”，他是这么期待的吗？
什么也不会有的。
海德迦长叹一口气，将纱布一点一点解开，是啊，什么也不会有的。
再看那道伤疤，触目惊心，浅蓝色的皮肤上肿起一大块黑紫色，皮肉模糊。海德迦出神地望着伤疤，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见过呢？
这个伤疤，似乎是个熟悉的图案。
忽然，海德迦从床上猛地弹起，疯了似地跑向家里的书柜。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他用一只手将顶层的字典给打下来，连带着一大堆书，砸在他身上，不过他也顾不得这些了。
在那边蒙尘的字典上，有一个，与伤疤几乎一模一样的图腾。
那是精灵盟国的图腾。
不是海洋精灵，而是……远在瓦尔德森林的精灵盟国，参与过圣战的精灵，生命女神的子女。
海德迦呆坐在地上，手没了知觉。
在那本几百年无人问津的字典里，恰好有一张地图。
那是里因里希沃夫曼家族的叛逃者，耻辱的帕洛尼亚绘制的。他因不服祖训，逃离虚空之岛，被家族中除名。
虽然心中惊惧，但海德迦还是颤颤巍巍将手伸近那副地图，就像他之前，将手伸进火焰一样……
【桑尼亚王宫】
桑尼亚的王宫，相当的昏暗。王宫四处都是厚重的床帘，终年紧紧的合上，不让刺眼的光照进大堂。
王座四周太阳图案的旗帜，也埋藏在阴影中，从绣女用金线将它们绣好的那刻起，就没有见过真正的太阳。
国王坐在王座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凯旋归来的儿子。这趟远征下来，他变得沉默了许多。
“你怎么不说话，利希特？这可不像平时的你……”
巴斯塔德终于开口，他的声音，比他实际的年龄要嘶哑苍老得多。给人一种，气息奄奄的感觉。
他的语调，不像是在跟儿子说话。
像是在尽量屈尊，跟一个身份极其低贱的奴隶说话。虽然极力隐忍，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厌恶与不屑。
他非常勉强地，装作自己爱他，因为他是他的儿子。
可惜，他装得一点也不像。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利希特连正眼都懒得看他，冷冷地答到。
“你在生气，我把你调到北方军去！”
巴斯塔德忽然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很古怪，嘶哑而短促，好像喘气的古树，带着敌意和压迫感。
“我的孩子，你还是太年轻！我是为了锻炼，咳咳，锻炼你的领导能力，才安排你去领导他们！我知道，你看不上他们，可他们，咳咳，也是你的子民。”
在说“子民”两个字时，巴斯塔德顿了顿，好像在说一个什么粗鄙的词汇，这个词似乎让他非常厌恶。
“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父亲！”
利希特相当不自在地回答道，在说“父亲”两个字时，他出现了同样的卡壳。
利希特不擅长说谎，巴斯塔德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他，将脸埋在阴影里，像是在打量一只猎物。
“嗯，你明白就好！”
巴斯塔德点点头，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到。他挥挥手，示意利希特下去，儿子使他心里很是厌烦。
利希特扭头就走，走得相当干脆。
在出了大厅后，他似乎松了一口气，但心里还憋着一股火，没处宣泄。
巴斯塔德嫉恨自己的儿子，歹毒地嫉恨着他，恨他活着回来了。
利希特闪耀的光辉，让他想到了父亲，他这大半辈子都活在父亲的阴影下，现在又要活在儿子的阴影下。
“你现在以为自己是英雄了么……”
巴斯塔德一个人，面对着空荡荡的大厅自言自语，他将四周陈列的兵器，突然发了狂一样掀翻。
“你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很了不起……”他自言自语着，又是咒骂又是诅咒。
在巴斯塔德眼里，利希特不是儿子，而是一个要跟他竞争王位，竞争权利的家伙。亏他好衣好食地养大他，他竟是个不懂感恩的白眼狼！
在他的咒骂当中，利希特一会儿是个一无是处的无能东西，一会儿又是一个渴望权利的野心家。
当他把王宫掀个底朝天之后，终于跪坐在地上，慢慢冷静下来。
他知道，父亲对利希特寄予厚望，他们爷孙二人关系非常亲近，不容他插足。他也知道，骑士王对这么一个懦弱，自私的儿子非常失望。
可就是这个他看不上眼的家伙，才是拯救族人的大英雄。他，才是背后的大英雄！巴斯塔德对着父亲的画像高喊。
骑士王在画像里，都是那么高慢。隔着画纸，他仍然那么鄙夷和不屑。
巴斯塔德拔剑向画像刺去，将它砍得稀巴烂，最后站在一地的碎片中，像疯子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另外一边的走廊上，利希特王子也是窝了一肚子的火。
半路上，他看见施兰格骑士的蛇，躺在过道上，正在悠闲地晒太阳。
他上前狠狠一脚，把蛇踢开。
“嘿，您这是干什么？”远处的施兰格骑士，手里正提着一只鸡——蛇的午餐，向这边走来。
蛇被踢痛了，蜷缩成一团，充满敌意地向利希特龇牙咧嘴。
“叫你的畜生滚远点，别在这儿挡道，否则我一剑给它看成两段！”
利希特掏出剑，凶狠地威胁道，随即迈着他那双长腿走开。
“他今天又犯什么毛病……”
留下施兰格与蛇在原地，面面相觑，都感到非常莫名其妙。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父与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