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位》困卡

5、鞋钉

　　上次那场打教练的闹剧过去后，福德教练似乎大人有大量，在下一场对阵到利兹联的比赛中，将卡洛斯又重新放到了首发名单上。
　　这似乎是教练和球员冰释前嫌的讯息，但本来就没在这件事中捞到多少曝光度的媒体们当然不愿意这样其乐融融的新闻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他们绞尽脑汁，取的标题一个比一个缺德。

　　“卡洛斯的暴力方式奏效，首发位手到擒来！”
　　“想要首发？先打我一拳再聊！”

　　林渊就这样一次又一次被足球新闻标题的画风震惊。
　　忘了说，自从在琼斯的热情帮助下下载了那个足球软件，在上面搜索过卡洛斯的林渊就经常精准地被大数据“投其所好”地推送一些关于他和莱斯特俱乐部的新闻。
　　而适应良好的林老师看起来也乐在其中。

　　家里的电视从林渊搬进来后就没打开过一次。
　　此时，刚洗完澡出来，浴巾还搭在湿漉漉头发上的林渊匆匆查了一下电视频道，把画面调到了即将开始的这场英冠比赛。

　　这是英冠比赛的第六轮，莱斯特城客场对战到利兹联。
　　此前莱斯特的战绩是五战四败，距离最近的那场比赛还是一场被进了五个球的单方面屠杀。
　　而这场比赛的对手。
　　——豪取四胜一平的利兹联此时正位列英冠积分榜第一。

　　英冠联赛比起更高级别的英超联赛来说，虽然整体的足球技巧或是球队协作之类远不及英超，但因为英冠球员普遍年轻许多，敢踢敢冲撞敢为所欲为，所以其可看性也不逊色于英超联赛。
　　而利兹联呢，因为刚从英超降级下来，在英超吊车尾时没少为了不让比赛结果太难看而采取摆大巴的策略。
　　所谓“摆大巴”，就是只留一个进攻球员在前场，其余球员几乎全都参与防守，可以说是一种非常消极的作战策略。说好听点，摆大巴就是“最为保险的防守方式”。说难听点呢，就是做缩头乌龟，主打一个“虽然我惹不起但是我躲得起”。
　　如果这样的“摆大巴”发生在英超联赛的其他队伍身上，或者是赢了一分之后就采取这样极其没有观赏性的战术苟取胜利，那肯定少不了被对手和球迷一顿冷嘲热讽。
　　但好在大家对只是不想比分拉大到不可理喻地步的利兹联都还算宽容。

　　话说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经过一个赛季的磨砺，利兹联的防守端能力显然增进许多。而这赛季重回英冠赛场，利兹联也终于放开了拳脚，变得能攻能守，让前几轮于之相遇的英冠的老朋友们都另眼相看了一番。
　　这几场比赛下来一直是昂首挺胸的利兹联教练直呼：
　　不当凤尾当鸡头的感觉——真好！

　　而从大巴上下来的卡洛斯戴着耳机，听着歌，心情也相当不错。
　　原因也简单，对卡洛斯来说，有球踢的话，那其他什么事都无所谓。
　　见不得卡洛斯开心的媒体记者们虎视眈眈，一捕捉到卡洛斯的身影，就齐刷刷将镜头对准了这个前几日一直在风口浪尖上的主人公。
　　卡洛斯向来不喜欢直面闪光灯，也不喜欢被那些口蜜腹剑的记者们采访，所以通常从大巴上走下来进球场的这段路，卡洛斯都会走得飞快。基本上能被媒体们发出来的实时图上都只有卡洛斯的残影。

　　刚抬起手要压下帽檐，卡洛斯看着那个摄像机的镜头，突然想到了林渊。同样是对准自己，但知道镜头后的那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属于他，卡洛斯心里竟然就没有半点不满。
　　这么想着的卡洛斯顿了一下脚步，也就被媒体们抓拍到了清晰的照片。
　　拍到卡洛斯的人马上兴高采烈地拿起相机翻看，确认着卡洛斯的表情。明显是希望在比赛开始前，就能用这位随便一举都能掀起腥风血雨的金童给他们的账号引引流量。
　　但凡卡洛斯现在也能像平时那样皱个眉头或者抿个嘴，记者们都能毫不费力地写下“心存芥蒂，卡洛斯或状态不佳”，小小地完成一下今日的工作指标了。（卡洛斯：我不。）

　　确认了照片后，他们却是满心的疑问。
　　照片上的卡洛斯明显有些走神，脸上的神色竟然带了点、带了点——温柔？
　　——不是，你谁啊？你怎么能和这个词联系在一起的啊？你一直以来的招牌臭脸呢？醒醒啊，卡洛斯，我们可是靠你吃饭的啊！

　　来到更衣室。
　　卡洛斯从包里拿出鞋袋，一只手从袋子里捞出球鞋，拿出的同时习惯性地往地上敲了敲。
　　这个动作是为了确定鞋钉状态都还好。
　　不对。
　　手上感受到的力度不对。
　　意识到这点的卡洛斯马上把球鞋翻了个面，一个个查看背后的鞋钉。
　　右脚前掌的鞋钉缺了。

　　卡洛斯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身边正在穿鞋的队长施密特察觉到卡洛斯的不对劲，出声问：“怎么了？”
　　卡洛斯没有回答，只是一下子站起了身，然后大步走到随队助理面前，一手拽过他的衣领。
　　身高悬殊，几乎矮了卡洛斯一个头的随队助理被拽得站不稳，脑子一懵，显然是没想到这个时间点这种无妄之灾会发生在自己头上。
　　此刻随队助理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只剩下了：上次打的是教练，这次按道理、按级别来说都还没轮到自己啊。
　　小助理还挺有阶级意识。

　　卡洛斯冷着脸，以一种下一秒就可能把鞋钉砸他脸上的气势，把鞋底直接对着随队助理的脸。
　　“谁碰过我的鞋。”卡洛斯盯着他，湖蓝色的眼睛里盛满怒意。
　　随队助理虽然害怕，但在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鞋底上那颗缺了一角的鞋钉后也一下子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鞋带还没系上直接散落在地，施密特匆匆塞上了鞋子过来，按下了卡洛斯仍紧紧攥着助理衣领的手：“别动手，卡洛斯。”
　　卡洛斯闻言很给面子地松开手，没说话，只是还瞪着在他的注视下抖得愈发可怜的助理。
　　随队助理哆哆嗦嗦：“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球员们的比赛用鞋和平时训练用的鞋都是分开的。莱斯特整个队的比赛用鞋都交由俱乐部保管，只有球员提出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用。所以唯一可能知情的人就是在出发前会查看球鞋状况的球队助理了。
　　施密特拍了拍卡洛斯的肩膀，而后冷静地朝那个助理发问：“上次比赛后应该还是好的吧，出发之前你没有再检查一遍吗？”
　　随队助理明显哽了一下：“对不起，是我没注意到……”

　　虽然自己出发前是真的没怎么仔细检查这么多双球鞋，但这么多年了，球鞋这块儿也从来没出现什么问题啊。
　　如果不是有人故意动过，鞋钉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是说断就断的？
　　不会是卡洛斯自己得罪了什么人吧……

　　“备用鞋呢？”卡洛斯看起来终于冷静下来了一些。
　　随队助理听了，这才像获得了新生一般：“我马上去拿！”说完拔腿就跑出了更衣室。

　　旁边都在换比赛装备的球员们神色各异，显然都一直在偷偷听着这边的动静。
　　此时，随队助理夺门而出去拿球鞋，不再有说话声，更衣室也就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一向和卡洛斯不对付的哈里特当然不会忘了在这种“卡洛斯有难”的时候来找存在感，他当即打算冷嘲热讽几句。
　　哈里特边穿鞋边冷哼一声，用那种“确保卡洛斯能够听到”的音量稍显故意地和身边的马文说：“看来有些人坐上首发位置，连自己的球鞋也不同意。”
　　马文很识相地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搭茬，只是默默把球衣换上。说起来，在球队里踢中场的马文平日一直内向又低调，说话也稍微有点结巴。
　　明明年纪也相差了一些，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和哈里特混到一起去的。

　　“我能踢断你的腿。”
　　本来心情就不美妙的卡洛斯神色如常地看向哈里特，说出的话却令人毛骨悚然。

　　听完卡洛斯的话，哈里特右眼不合时宜地跳了跳，坐在凳子上的他抬头，恶狠狠地回看卡洛斯。
　　明明比自己小两岁，还是个毛头小子，哈里特听了卡洛斯的话还是不免有些犯怵。
　　这个疯子是真做得出来的。哈里特心想。
　　当然了，话虽如此，但示弱也是不可能示弱的，哈里特从喉咙底又发出了一声“哼”。
　　鉴于这两个人之前就已经打过一架，显然施密特也没有把卡洛斯的话当玩笑。
　　为了防止战火再次升级，施密特决定临时充当消防员的角色，双手推着卡洛斯的肩膀往柜子那边去，说：“先换衣服，先换衣服。”说着，还冲哈里特使了个眼色。
　　接收到队长的眼神后，哈里特也不知是冲谁翻了个白眼，泄愤似的紧紧系了个鞋带。

　　这两位都还没满二十岁的小伙子，在施密特的眼里也都还是小孩，难免让施密特开始想起了自己那个只有三岁但是没注意就能把家里弄得天翻地覆的小儿子。
　　啊，头已经开始疼了。

　　距离比赛开始没剩多少时间。
　　随队助理匆匆赶到，把手里的备用鞋恭恭敬敬地递给卡洛斯。
　　施密特怕两人再发生什么矛盾，主要是怕这比赛开始前的节骨眼卡洛斯情绪又爆发，就一直站在卡洛斯身边。此时施密特多看了两眼随队助理递过来的球鞋，有些惊讶：“还是新鞋？完全没穿过吗？”

　　球鞋对于一个职业运动员能有多重要呢？
　　毕竟是靠脚上功夫的一项运动，球鞋在足球职业赛场的作用，也许远远超过你的想象。
　　顶级联赛里，大部分职业球员的球鞋都是根据自己的脚型定制的。哪怕能帮助自己在实战中提速零点几秒，在比赛中也可能产生更多的变化，增加一些获胜的机会。
　　不谈这些额外的加成，球鞋与球员之间的磨合也是极为重要的。毫不夸张地说，一双好球鞋能在一定程度上决定是球员控制球还是球控制球员。所以大多数球员都会至少穿一个月左右来确保球鞋的合脚度和舒适度。
　　至于现在的这种情况，别说是加buff了，至少正常人都不会在临比赛前穿一双从来没穿过的鞋上场吧，这不纯纯给自己上难度吗？

　　——不过，满打满算，这卡洛斯才来莱斯特多久啊，确实根本没时间能和自己的第三双鞋磨合。
　　想到这里，施密特稍微有些担心地看向卡洛斯：“没问题吗？”

　　卡洛斯却像丝毫没听出施密特话里的担忧一般，奇怪地瞥了施密特一眼。
　　“能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