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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同行 ...

  •   回到县衙已是子时,因为宋连淮本就是逃出来的,回去的时候自然也只能避开侍卫翻墙而入。

      他向来身手矫健,也幸得没被繁琐衣饰拖累,行止间“丁零当啷”声不停的在这深夜里回响着,甚是刺耳。

      勤慎堂。

      杜仲轻轻将门关严,合起暮色,燃了一盏昏黄的油灯。
      他挑着油灯,另一只手从胸口摸出一封信来。将递未递时,光火扫过塌上姿势恣意的宋连淮,卧躺式靠在枕席上,即将合眼入睡。

      “少爷。”
      哪怕知道宋连淮潇洒惯了,杜仲每次见了依旧得提醒一遍,“老爷的信,您得重视一下。”

      “你念吧。”
      宋连淮仍未动,语气倦懒。

      打扰了他和姑娘的花朝节,还妄想他兢兢业业,真是做梦。

      “少爷,老爷的信,属下怎么敢随意……”

      “你敢钻到树上吓唬人,如今念个信倒不敢了?”
      宋连淮缓缓支起身子,一手闲闲搭在屈起的膝盖上,似笑非笑看向杜仲,“还暗卫,不过是宋子午安插过来的眼线,等我哪日回了京城,把你绑过去扔宋子午脸上。”

      杜仲:“……”

      他生硬解释道:“属下上树,不过是求个好视野,方便找少爷。”
      还有吓退旁人的意思。

      他原以为宋连淮与那个姑娘并不认识,因为两人走的不算近。
      更因为宋连淮从前在京城时,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轻狂纨绔,无论是高门贵女,还是宫中郡主,只要有不合他意的地方,他向来嘴下不留情。

      因此每逢宴会,那些贵女们鲜少有主动来找他搭话的,能避则避。
      这样下去,宋连淮成家都是问题。

      不过这都是后话,宋子午频频来信,肯定是京城出现了什么异动。

      宋连淮没有再和杜仲计较,信中字迹密密麻麻,他大致看了眼,提取到了些关键信息。

      “这周俞川真是会给我找麻烦,”他紧蹙的眉头忽然松了开来,狭长的眼尾微挑,怒极反笑,“他受命微服私访,对皇帝的安排充耳不闻直奔湖州也就算了,还偷偷带走了栎阳,这是生怕皇帝不愿废黜?”

      “少爷,不可直呼太子名讳。”

      “宋子午让我用周俞川和他妹妹邀功,官复原职,这种卖友求荣的事,他也能说得出口?”
      “我以为一个皇帝已经够糊涂了,没想到他手下的‘重臣’,做起事也跟他一样没一点考量。”

      一口气说完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后,宋连淮心中怒意消了些,将那封信扔进角落里,瞥见脸色苍白的杜仲,沉声道:“之前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倒不是他有意与宋子午作对。

      当今太子周俞川,从小与他一同长大,他又一向最看重手足之情,这二十余年,患难与共,早就与亲兄弟无二。
      宫中皇子多不学无术,只有大皇子周俞川独树一帜,自然被立为太子,不论他如何一意孤行,皇帝也不敢轻易废黜,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那些弹劾太子的奏折搪塞过去。

      而他这次偷偷带走的人,是皇帝独一颗的掌上明珠——栎阳公主,周嘉杏。

      这位公主在宋连淮还在京城时,年龄尚小,未能见上几面,记不得模样。
      不过据宋子午信中所说,皇帝勃然大怒的原因是,周嘉杏即将被送去和亲,却被周俞川带走不知所踪。

      宋连淮唇边调笑的弧度蓦然深了几分。

      他们都以截然不同的理由,冲破了京城的桎梏。
      无论愿不愿意,这也许是一件好事。

      “少爷,今日的集议您没在,陶刺史已经动身往南去了。”
      杜仲躬身作揖道,“之前汶河桥一事,确实有陶刺史在背后推波助澜,不过做的隐晦,属下也是潜入他屋内,找到他的来往账目才得知。”

      宋连淮若有所思道:“往南去了?他走的倒是巧,我过几日也得往南去。”

      杜仲疑惑道:“少爷过几日要离开锦江?少爷这才刚上任不久,还未有接印之礼,手下许多事务还未完全接手……”

      他的声音随着宋连淮摆手的动作逐渐弱了下去。

      宋连淮站起身,掸了掸衣角莫须有的灰尘,抬手将角落里的信拾起来,在杜仲惊异的眼神中撕的粉碎。

      “我要走,板上钉钉的事,无需再议。”

      莫名的,杜仲只觉他这话冷到刺骨,一如之前在京城时,他与宋子午的每次针锋相对。
      明明一个时辰前在花朝节的时候,他还给杜仲一种好说话的错觉。

      “我月末去一趟通县,这里的事情我会暂且交给李允文,至于你,”宋连淮顿了片刻,道,“你还是要暗中调查陶明立,他来锦江的目的绝对不止于此。”

      *

      宋连淮想的十分周到,闻昭还以为要自己走过一段路,再雇一辆马车回到城内,谁知一只脚刚迈出青石门,白日里那个车夫立刻迎了上来。

      也不知包下这样豪华的马车一整天,要花多少银两。

      回去简单和铛梨说了几句后,她洗漱回房,从腰间探出来一碧色手帕。

      她到底还是忘记要将这手帕展示一下了。
      无妨,宋连淮已经应允了赴宴邀请,这手帕也再无用了。

      不过这花朝节里,变数还是挺多的。
      姜愿的兄长也只是和他们打了个照面,一句话都没说,等她们聊完之后就将姜愿带上了马。

      还有就是。
      姜愿同她说的那几句话。

      简单回忆一下,大概就是问她住在哪里,日后有什么安排。

      当她说到她过几日可能会离开锦江时,姜愿分明有些不情愿,将她的手臂拽紧了些。

      之后,姜愿问出了那句让她一时手足无措的话。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讶然过后,闻昭失笑道:“我们之间并无交集,贸然同行,恐有不妥。”

      姜愿虽然认同她这番话,也并不想放弃这个机会:“我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正好,我……我阿兄也准备去通县呢,我们是从家里跑出来玩的,最喜欢热闹,姑娘若实在介意,我们远远跟着就好了。”

      闻言,闻昭不由得仰首看向马上的男子。
      他没有反驳的意思,似是默认,又似是根本没把姜愿的话放在心上。

      仔细思量后,她一垂眼,见姜愿可怜巴巴攀在她身上。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倒不介意与人同行。
      但是还有宋连淮,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介意。

      于是闻昭即刻修书一封,在动身三日前问了宋连淮的意见。
      可宋连淮的回信中,除却一大段赘余的文字,只剩一句代表意见的回话:“姑娘开心就好。”

      于是,决定权全部落入了闻昭的手中。

      动身前两日,铛梨忙里忙外拾掇了好些路上要用的物什,嘱咐这嘱咐那,仿佛闻昭是个从未远行过的深闺小姐一般。

      姜愿那边还在等着闻昭的回复,她蘸了墨汁的毛笔上下浮动许久,却总也落不到宣纸上。
      顿止许久,她终于放下毛笔,目光停留在铛梨给她越垒越多的行囊上,罕见的叹了口气。

      铛梨眼尖的注意到这一幕,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

      闻昭有详有略的和她说了一遍。

      铛梨当即表示赞成,道:“听姑娘说的这番,这姜愿姑娘定是个与人为善的,而且还有她的兄长陪伴左右,姑娘的安危就有保障啦!”
      忽地,她又意识到什么,连忙摆了摆手,道:“我不是说杜淮公子保护不了姑娘,只是……多一个人,多一份安心嘛。”

      铛梨说的倒有几分道理。
      闻昭紧绷的神色微动,指尖向笔杆探去。

      “可惜我和阿庆不能和姑娘一起去,”铛梨惋惜道,“我已离开宁家许久,虽说宁家待我不好,可毕竟是夫人的夫家,对我有收留之恩——”

      她话音一顿,从前的景象又似出现在她眼前,试图打碎她对宁家的所有善意。
      只不过不同往日,她已经能够坦然以对,无论是自己主动想起,还是像之前,宁千暮故意的刺激。

      铛梨下意识抚上斜插在发髻上的竹节钗,是闻昭先前送给她的那支。
      而后她弯了弯唇角,面上浮动着久违的宁静,继续道:“我也想请姑娘,代我向宁老爷,宁夫人与宁小姐问安。”

      闻昭自然懂得她这话里的轻重,后她对要给姜愿的回信也拟了出来。

      最后定下的是,可以一同去通县,不过为了出行方便,还是一前一后走比较好。
      等到了通县,再结伴同游,亦或是别的,都可以商量。

      花朝节之后,宋连淮果然再没有出现过。
      那晚他被旁人叫走,据他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所说所想,闻昭已经对他的印象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新知县的表弟,有可以随意使唤,且身手不错的下属,还有似乎永远用不完的银钱。
      无论是身份,还是家世,都是闻昭望尘莫及的程度。

      看着自己写下的有关“杜淮公子”的墨纸,她默默想。
      通县赴宴结束后,就再也不要往来了罢。

      几日时光如水而逝,转眼间,已经到了启程的日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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