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庄园》寂闲

1、玫瑰庄园

　　《玫瑰庄园》
　　文/寂闲

　　刻着鸢尾花暗纹的华盖马车，渐渐慢了下来。

　　车里的青年一双宝石蓝眼睛，身穿正装，仪态优雅。

　　“雷蒙，车怎么慢了？让车夫快一些，不然该赶不上了！”青年淡声。

　　他的贴身男仆雷蒙会意，立即朝前大喊：“嘿，伙计！我家主人传话说让你赶快些，听到了吗？”

　　“没法啊，先生，”车夫苍老的声音，透过车壁传进来，“前面就是玫瑰庄园了，赶快了闹出声音来是要被扣留的，那边的女子爵可不算通情达理！”

　　青年霍德华只是一位男爵，自然不会与一位女子爵对着干。

　　他只是好奇地问了一句：“为什么？她不爱热闹吗？”

　　在他印象中，女人都是喜欢热闹的。她们总爱穿一大堆蕾丝服饰，把自己打扮的像个大蛋糕，办些闹哄哄的舞会。

　　霍德华的男仆雷蒙立刻答道：“先生，这件事情我也知道——我的老家在这附近。”

　　“哦？”霍德华拉开车帘看出去，“那你说说吧。”正好能解解闷。

　　前面就是玫瑰庄园。

　　这是一个很古朴的、面积很大的庄园，浸泡在斜阳中，被暮色浸染成了漂亮的玫瑰色。

　　庄园的大门边摆了一个奇怪的、突兀的、不符合礼节的大石头。

　　上面刻了一行很漂亮的英文花体，金色涂料描边：玫瑰是诗人的礼物，所以诗人会亲吻她的玫瑰。

　　雷蒙绘声绘色地为他讲了一个故事。

　　和霍德华猜测的截然不同，玫瑰庄园的女子爵本是一个很爱热闹的女人。

　　女子爵名叫戴雅，她是庄园上一任子爵唯一的女儿，上面还有两个哥哥。

　　玫瑰庄园曾经不叫玫瑰庄园，它有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叫西里斯庄园。

　　西里斯是族姓。

　　而西里斯庄园，则是闻名远扬的“舞会盛地”。

　　西里斯夫人热情好客，这才使得这里常有舞会。

　　而西里斯子爵和他的两个儿子，则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们与黑暗势力相勾结，背叛了光明神。

　　他们把这件事情隐瞒的很好，直到很后面才被揭穿。

　　揭穿西里斯子觉得不是别人，正是现在的女子爵戴雅。

　　据说那一天，刚满16岁的戴雅刚刚结束了一场舞会去边上暂时休息时，发现他的两个哥哥行踪诡异，便跟着他们离开了西里斯庄园，一直跟到了郊外。

　　她躲在灌木丛中，目睹了父亲与哥哥试图复活黑暗神的一幕。

　　她很害怕，但没有选择包庇，亦或是同流合污。

　　她信仰的光明，给予了她力量。

　　她向神明祷告，成功借到了神的力量破坏了仪式。

　　这件事情在当时广为流传，以至于惊动了国王路易三世。

　　国王对此大为赞赏，他是个明事理的君主，并没有因此迁怒戴雅与西里斯夫人，还将西里斯子爵的爵位给予了当时立功的戴雅。

　　因为这件事的性质恶劣，西里斯子爵和他的两个儿子都被送上了火刑架。

　　西里斯夫人因此一蹶不振，变得浑浑噩噩，极少出现在公众视野中。人们再次得到有关于她消息，是她的死讯。

　　女子爵从此成了孤儿。

　　出了这么大的事，舞会自然是不会再办了，西里斯庄园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霍德华叹了口气，但对此也不甚在意。

　　贵族之间的事争斗、阴谋、死亡都太常见了，这些东西还算不上爆炸性的新闻。

　　他关注的是另一件事：“那这位女子爵还真是幸运，那可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爵位，真是……更何况她还是个女人！”

　　雷蒙：“是的，先生，而且当时她才十六岁！”

　　霍德华笑了一下：“哦，真是难以置信！”

　　现在的爵位可不好得。

　　那是有钱也买不来的。

　　即使一个乡绅比公爵更富有几倍，也不可能拥有一个，哪怕是最小的男爵爵位。

　　而女爵更是不可思议，王国有史以来也只出现过两个女爵，都是因为有功在身，而且爵位不高。

　　众所周知的，女人通常情况下是不能世袭爵位的，如果一个贵族。没有直系的继承人，那么他的爵位将有表亲继承。

　　雷蒙非常赞同地点点头，继续道：“不过，这并不是玫瑰庄园附近不让喧闹的原因。”

　　继承玫瑰庄园，承袭爵位后的第四年。

　　这位看似前程光明、云程万里的女子爵，干了件令人惊骇的事情。

　　她“患病”了。

　　得了“性倒错”，爱上了一个女孩。

　　这个女孩还是从贫民窟出来的。

　　没有人知道，戴雅是怎么遇上这位名叫“妮可”的贫民窟女孩的。

　　但所有人都可以肯定的是。

　　这个女孩一定被魔鬼附身了，亦或者她本身就是魔鬼的化身。

　　不然，她怎么会恬不知耻去引诱一位女子爵呢？

　　那可是一位真真正正，血脉纯净的贵族！

　　唉！要是西里斯夫人没有一蹶不振，一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反正。

　　遇上了那位女孩后，戴雅就彻底着魔了。

　　她在她的庄园里种满了玫瑰，还给庄园改了个名字，因为那是妮可最喜欢的花。

　　她像个男人一样，带着妮可骑马兜风，去各种地方。

　　她毫不遮掩地带她去歌剧院听剧，去教堂做祷告——伟大的光明神啊，您怎么会容忍……容忍这样黑暗的存在，出现在教堂中？

　　她还同意让妮可读书识字，就像那些贴身女仆一样，只不过要亲昵许多。

　　她们在一起去野外写诗，像是真正的吟游诗人那样。

　　据玫瑰庄园，女子爵身边的贴身女仆说。

　　有一天，戴雅陪着妮可待在田埂边。

　　女子爵拉着小提琴，女孩就在一旁听，她们的头发被风吹的飘起，就像不远处田野中，在风里摆动的野玫瑰那样。

　　她们在一起作诗。

　　说出这件事情的那个女仆离得远，只听到过一句诗。

　　就是现在刻在庄园大门前的那一句。

　　“玫瑰是诗人的礼物。”

　　“所以诗人会亲吻她的玫瑰。”

　　她们的声音很轻，吟出的诗句也很轻，和吹过正在田埂中野玫瑰的风一样，很快就散了。

　　好在，神明垂怜，并没有容忍这种事情很久。

　　当地的教会听到此事，异常愤怒，他们把这件事全归结到了妮可身上。

　　他们都说。

　　“这种贫民窟里的污秽，居然缠上了贵族！真该下条法令，规定他们不能到这些干净的地方来！”

　　“真该死，一定是因为她，西里斯一家才会变成这样！她一定是黑暗力量在人间的化身！”

　　“天啊，她让黑暗力量侵蚀了西里斯子爵和西里斯少爷们，现在还想来祸害西里斯小姐！”

　　“可怜的女子爵，一定是黑暗神煽动了那个叫作“妮可”的女孩！贫民窟啊，果然是黑暗的滋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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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计划着，一定要把这个毒瘤除掉。

　　终于有一天，他们等到了这个机会。

　　戴雅去参加隔壁庄园卡特夫人组织的茶话会了，不喜欢这种场合的妮可独自一个人待在庄园。

　　教会的众人趁机闯入了玫瑰庄园。

　　他们是光明神的使者，不可以被阻挡。当然，也没有人敢阻挡。

　　更何况，玫瑰庄园的人都恨透了这个把他们主人搞成这样的始作俑者。

　　于是，他们很顺利的就进去了，并在戴雅回来之前把妮可架上了火刑架。

　　妮可死了。

　　火带走了妮可的生命，也带走了女子爵的温柔与坚韧。

　　她性情大变。

　　变得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从此以后，玫瑰庄园终日大门紧闭。

　　那位曾经最喜欢往热闹的地方走的女子爵，现在每日都足不出户。

　　只有极少的几个夜晚，有失眠的人目睹到，她独自在月光下散步。

　　远远看去，简直像个鬼魂。

　　她开始排斥一切热闹的东西。

　　还有过大的声音。

　　哪怕只是一个驾车疾驰而过的路人，都会被她的怒火波及。

　　除了急着赶路的侯爵伯爵外，没有人会在经过庄园时大声聊天，或是驾车疾行。

　　玫瑰庄园从此成了封闭的世界。

　　“啊，这样。”霍德华点点头，什么也没说，摆摆手让雷蒙到马车外去了。

　　脾气古怪的贵族不少，这位女子爵也只是其中的一个罢了。

　　他不做评价故事，听过就忘，也不放在心上。

　　说到底，世界上有点故事的人，太多太多了。

　　不过，当马车驶过玫瑰庄园的花园时，青年还是掀开车帘看了一眼。

　　和故事中说的一样。

　　满庄园都是开的灿烂的玫瑰。

　　挺立在满园的花坛里，攀附在城堡古老的墙上，纠缠在围着庄园的栏杆上。

　　它们全部都是红色的，开得很娇艳，沐浴在阳光下，颜色更为浓烈，在风中不停摇摆，泛起层层花浪。

　　仿佛这天地间照应，在庄园墙壁、栏杆、小径上的暮色，都是它们晕染出来的。

　　花丛间，有一位身穿淡褐色花边的白绸裙的女人，在暮色下显得很温柔。

　　她褐色的长卷发由一根粗粗的绛色长发带挽住，皮肤如珍珠和象牙般白澈，层层裙摆瘫在玫瑰花间，红色与白色交相映衬。

　　她俯着身，虔诚地轻吻着一朵半开的玫瑰花，久久没有起身。

　　像是只在画里才会出现的场面。

　　霍德华知道，这个女人一定就是故事里的那位女子爵。

　　从他的角度看，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但霍德华想起了那句诗。

　　“玫瑰是诗人的礼物，所以诗人会亲吻她的玫瑰。”

　　他放下车帘，和从前每一次坐车一样，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

　　马车行远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