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Chapter 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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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澈迈进洗礼堂，在里边见到了靠墙坐在地上的卡洛儿。
她换了一条裙子，不是第一次见到的红裙，也不是她拥抱神时穿的那条。是白色的洛丽塔，裙摆层层交叠，衬托得女孩的腿更加纤细匀称。
肖澈注意到，卡洛儿的椅子后面，有一团白色的纸。
粗糙的，微微泛黄的纸，那团纸的边缘有几根纸棒，隐约可见中间被遮挡的，足球大小球形纸团。
她若有若无的碰了一下秦茜，略有旨意的看向那团纸。秦茜看了，没吱声，也没做任何动作。
他们刚把肉块放下，肉块就蠕动了起来，它们隔着道具网慢慢粘合成人形，却又因为中间网与布袋的阻隔无法成功拼合。
卡洛儿立刻睁大眼，兴奋起来。
她先是饶有兴味地沿肉绕了一圈，停了下来，像是突然没了电的机器人，呆站在那里。
半晌，几颗饱满的热泪从她的眼眶里滴落，晶透的，破碎的，像是浸透在了光里。
又过了好一会儿，卡洛儿尖叫一声，提起一个网兜，将它拖到洗礼池边，抛进去。
落水的那部分肉块拼了命的挣扎，像是无数个落水者惊恐的挥舞四肢不断抽搐。没有落水的肉块也受到牵连，瑟缩着抽搐，似乎下一刻就能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就快彻底杀死镇长了，可卡洛儿却没有再管那些肉块，她彻底瘫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墙壁上的水晶面，大滴大滴数不尽的眼泪，从眼眶里涌出。
在场的所有人都明显的看见，女孩浑身都在颤抖，手指，发丝，全部都在跟着身体抖动着，激动又害怕到不能自已的眼眶泛红，梗着脖颈就是不去看这里一切景象。
绝美的杀意若有若无的弥漫在空气里。
肖澈突然大步向卡洛儿之前坐的椅子走去，她一下子掀开椅子，扫开底下的纸。
中间那个足球大小的纸团是中空的，很薄，上面画了豆大的眼睛，咧着的红嘴巴，边上的纸棒像是纸扎人的爪子。
信息一下子就串联起来了。
一个卡尔有胸牌，一个卡尔没有胸牌，不是因为N/PC健忘，而是因为卡洛儿假扮成了卡尔！
这团纸中有胸牌。
说明带他们进小镇的司机和带他们出镇长家的纸扎人都是卡尔，只有中途出现的那一个是卡洛儿假扮的。
她是故意让他们去镇长家的。
她出现在镇长窗外也不是个意外。
肖澈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但很明显的，卡洛儿与镇民，尤其是镇长不合。
肖澈忽然想到了这个副本的名字，“真正的祭品”，祭品……
难道说卡洛儿是被当做祭品献给神的？！而且，大胆一点的假设，说不定这个主意就是镇长提出来的！
肖澈瞬间明白了，刚刚卡洛儿的那些表现，那么复杂，那么悲伤，似是喜怒无常，实则是濒临深渊的人在自我救赎，在祈求他人的救赎！
可怜的女孩，被错当成祭品献给了神，而正直的神并没有接受这份祭品，只是不再降幅于这个地方，并且把女孩养了起来。
作为一个无所不能的神，祂怎么可能不知道卡洛儿做的那些事？卡洛儿是在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纵容下，才干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的。
可在神眼里，这或许才是一种公平。
你毁了这个女孩的一生，那这个女孩便反过来毁了你的一生。
这很公平。
或许在卡洛儿心中，她早就已经死过一次了，死在她最依赖的父母，镇民，镇长把她送给神的那一刻。
希望别人可能把她救出来……
肖澈脑中的思绪瞬间就通了，她几乎是用跑的回到肉块旁边。
她忍着胃里因为肉块而产生的翻江倒海，用纸做隔离，用力把剩余的一个网兜和布袋陆续投进洗礼池。
肉块全部没入，一阵水泡泡过后，终于没了动静。
肖澈走到卡洛儿面前，拎回早扔到一边了的双肩包，从包里拿了张纸巾给她，擦干眼泪后，动作很轻的把她拉起来。
“都结束了，别哭。”肖澈笑笑，对于这个女孩子来说，噩梦终结在这里了。
他们玩家的任务还没完成。
可那又如何呢？她有预感，他们的任务应该也快要完成了，这副本就要结束了。
“别为这些人难过，不值得。”肖澈又说了一句。
这才终于解开了女孩子执念。
卡洛儿笑了。
＊
随着系统“叮咚！恭喜玩家完成支线任务！”的声音，秦茜看到，四周都起了一层浓雾，白茫茫的一片，雾中什么都看不清，只有朦胧影廓。
除肖澈外的玩家的支线任务——完成镇民的心愿。
副本只承认卡洛儿是镇民。
连副本都排斥称为“人”的“镇民”们，到底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极的事啊？
莫约一分钟后，雾散了。
所有玩家都被拉站到了教堂前，面前是一片的狼藉，破败，荒凉，野草丛生，血海蜿蜒。除了教堂之外的地方，都或多或少染上触目的红。
分系统传来播报音：
［小镇探索完成！成功破解核心！已解除小镇的“过去时”模式，回归“进行时”模式。］
［由于各位经历的是“过去时”的倒放，所以并不会改变之前已发生的事情。重要N/PC将会记得“过去时”中发生的事！］
他们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过去时”！
也就是说，他们在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不会对小镇在没有玩家到来的情况下，发生过了的一切改变。
肖澈忽然想起刚进副本时注意到的那个小细节——手表的指针一直都在倒着转。
这会不会是E414这个游戏给出的一个提示？
想到这里，肖澈赶忙看了眼手腕，那个已经“进化”成个人板面的手表上，指针已经恢复了正常，正滴答滴答地向前走着。
“嘻嘻嘻，都死了，死得真好……”
远处忽然传来声音，卡洛儿的身影从一排房子边出现。
她的白裙子上溅了血。
——现实中的她杀了所有人。
“卡洛儿！”肖澈忽然喊到，“诅咒的事情是你干的吧？他们把你送去教堂接受洗礼，裹成了纸扎人，被当做祭品给了神。”
卡洛儿望过来，眼底竟有种苍凉，她动作轻缓的飘了过来，眼角再次落下一滴清泪。
她点了点头，算是认下了，声音很轻的对肖澈说了句“谢谢”便离开了。
是真正的离开。
她像是终于得到了解脱的亡魂，化作细碎闪光的粉末，从脚下开始支离破碎，像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梦，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
［叮咚！完成支线任务“找出受到诅咒的原因”。］
四人姐妹团几个小姑娘，坐在台阶上抹眼泪，一边互相安慰，一边难掩复杂的心绪，也不知是为那些镇民还是为卡洛儿。
他们评判不了这件事。
这件事里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包括卡洛儿。
他们是加害者，也是受害者;他们是最无辜的人，也是最罪孽深重的人。
世间事物本就难以定义衡量。
见到卡洛儿消失，张呈像是疯了一样地冲进教堂，偶尔踉跄一下，却依然向前狂奔。他一边喊着“青青”一边落泪，可教堂中却再没有苻青的影子。
——苻青是因为卡洛儿才死的。她的灵魂被卡洛儿剥离下来，这会儿也随着卡洛儿一起消失了。
秦茜被触动到了，朝他喊了一句：“别找了，她的身体与魂魄都还留在现世呢。早点完成任务回去吧。去……见她最后一面。”
现世的死亡时间会比副本延迟那么一会儿，也算是给同入副本的，在乎他们的人，最后那么一点希望的念头了吧。
尽管最终还是要死的。
可总要怀着这么一点希望，生的希望，才能碰到黎明碰到日出啊。
“卡洛儿没了，那小镇要怎么恢复正常？”肖澈有些迟疑的问秦茜，叹了口气：“我本来以为只要解决了卡洛儿的事，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就能一起解决了的，没想到……唉。”
秦茜忽然想起了什么。
一个什么都不管不顾的神级游走N/PC，居然养了这个副本的女孩那么多年，本身就不是什么合理的事吧？
要知道这家伙，曾经一气之下毁了三个副本啊！哪像是会耐心养孩子的人？
“或许……我们可以去找神级……神明！让祂把小镇恢复正常，反正这本就是该祂管的地方吧！”秦茜犹豫地道。
肖澈还没有回话，四周就变了个样，焕然一新。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镇民忙碌起来，准备着他们一年一度的夏庆，所有人身上都没了阴戾气息，恢复了质朴的模样。
卡洛儿穿着干净的白色洛丽塔，青春洋溢地小跑过来，扑进教堂门边神的怀里。
“事情都解决了，自当是应恢复本样。就这样吧，你们的任务也完成了。也许我们之后还会再见的。”神摸摸怀中少女的脑袋，她长高了，和她的下颚一样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抱着祂的腿，乞求神明替她杀人的小女孩了。
肖澈微愣。祂知道他们是玩家？
肖澈忽然又想起之前神明说的那句话：明曦之光，启于光暗交界。
她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明曦之光”是一切都结束了的曙光，一切重新开始;“启于光暗交界”是卡洛儿作为受害者与加害者的一生落下一个句号。
［叮咚！恭喜玩家肖澈完成主线任务！］
［已解锁隐藏任务“获得神明的帮助”，隐藏任务已完成！触发隐藏任务副本等级上升为A级！］
［副本已结束，正在结算奖励……正式玩家肖澈完成主线任务获得A级消耗型道具“尘落夏庆”！］
［完成支线任务获得B级道具“卡洛儿的神赐之花”！］
［完成隐藏任务获得A级消耗型道具“神之光”，S级道具“真正的祭品剧情卡”！］
副本的景象在眼前打上了马赛克，俞渐模糊。
等眼前的景象终于清晰时，肖澈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进副本前的公交车站。
因为开//枪而受伤的手已经恢复如初了，因为副本而留下的痕迹也都消失干净。
要不是她发现她的手表上还连着页面发灰的个人板面，她还真的可能以为自己在做梦。
好像还挺好玩的。
肖澈翘起嘴角，以后的生活不会那么平淡无趣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