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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白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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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月亮的方向应该是一座雪山,在这座雪山的后面还有无数座雪山。
于是乎,按道理说,这些山应该把月亮挡住才对。
问题是现在月亮却明白无误的出现在那个方向,就在一座雪山跟着又一座雪山还一座雪山的那高度。我记起来这几天看天的时候,月亮永远只有一线银钩,就挂在天边,一丝云彩都没有,也没有星,夜色凝重。而我的荷包里总是有散碎的钱,我依稀的觉得自己曾经把一枚镀了铜绿锈迹的小钱丢在集萃居的桌子上,可是现在它却又回来了,就躺在我的荷包里。
捏着那枚小钱,我心里多少有了点黯然——我是真傻了吧,傻的连时间好像都停止了,又不断的重复。
早晚有一天,我会忘记一切,连黑夜和白昼都分别不清。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就像从活生生会唱会跳的人物,变成一动不动的花草树木……
换句话说,我正在从荤的,变成素的。
傻成这么没品的事情,我自己也不想,但是介于再怎么着不想也会慢慢傻掉,死活都这样,这么着一想开了,也就没烦恼了。
不过我得记住自己叫白马。白马在这里,就是要等一个最重要的人出现。
不管怎么说,我还得坚持留着自己最后的一点理智。
攥拳发誓之后,我转身抬脚,把一直跟在我身后鬼鬼祟祟并且还毛茸茸的东西踢出八丈开外。
“太慢了,”那东西人立起来,毫不在乎的啐了一口,冲过来就又朝着我胸前伸出爪子:“你只是偶然才能打到俺的。”
挥拳,这次没用多少力气,惨白惨白的一团毛毛直接从矮树丛上飞了过去,撞在土墙上。
“因为你换了招式,假如你不换,只要让俺看过一次的招式对俺就没有用了!”
乓的一声,我又把它踢飞了,软绵绵的脚感相当不错。
“偶然,这就是偶然!”那东西在地上爬,毛都砸呛了,一张嘴就顺着嘴角淌血,看着特别凄惨:“俺不会放弃滴。”
我开始偏头痛——随便是谁,看见这么执着的朝着你爬过来的,甭管是什么,心里多少都不会特别痛快,尤其是在空无一人的晚上。所以我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索性蹲下,把怀里揣着的热烧饼拿出来打开:“是要这个吧?”
吱的一声,一条白影晃过,我再看手里已经空了,但是那东西没走,就蹲在我面前正用两只爪子捧着烧饼嚼的不亦乐乎,就是一边吃还一边埋怨:“没夹牛肉。”
“对不住您,白佘来的。”
“没事没事,下次注意吧。”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玩意还会说话,腔调确实是如传闻中一样,细声细气听的人骨软筋麻。它三下五除二的就吃了一个烧饼,又去叼另外一个,咬了两口,忽然就抬起头狐疑的问我:“你,看的见俺?”
我心说踹也踹了打也打了,没缺什么步骤啊,怎么非得就问这句烂白了的词呢……不过说是狐疑那可是一个字都没用错,吃的一脸芝麻的这位怎么看都是一只……
白狐狸。
“你你你你你你看的见俺?”狐狸又问,因为用力咽烧饼而眯缝着的两只小眼睛唰的就睁开了,一把小声音颤抖的和踩着鼓点一样。我扭过头去看,没看见有这么多人在我身后站着,就转回身又点头:“没这么多‘你’啊,就我一个就够全镇子人看半个月的了。”
“鬼啊~~~”狐狸嘴一撇就要哭,实话说,虽然刚来这镇子上时,我这张右晴左阴的脸吓哭过不少少年儿童甚至没心理准备的大叔大婶,但是好歹也有几年没听见这等尊称了,于是现在心情骤然的就衰到了极点。
“嘘,你要是把镇子里的人吵醒了,小心他们剁了你尾巴做围脖!”
这句话不说还好,狐狸水汪汪的小黑眼睛立刻就出水了,酝酿了一下之后仰起脸就大哭起来,小尖嘴咧的能看见一排小牙和嚼的不甚稀烂的烧饼。
“你不能剁俺尾巴,俺不让你剁俺尾巴,俺尾巴不是让你剁的,你剁俺尾巴干啥……”狐狸仰面嚎啕,捏着半个烧饼哭的尾巴都绷直了,满嘴车轱辘话,听的人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我忍耐再三,伸出手一把就将狐狸脸朝下按倒在地,并且想要去捂它的嘴,手还没碰到狐狸毛,这家伙跟要上刑场一样牙一咬脚一跺四爪直挺挺一伸……
哼都没哼一声的就抽过去了。
我这边呆了足有一炷香的时辰,最后决定还是把这人品稀缺到十足的东西拖回集萃居再说。
说办就办,这是我的处世之道,于是不出一时三刻,我已经站在集萃居的大门外了,而集萃居的钱掌柜的就在我身边站着,堵着我进去的路。
大眼瞪小眼对了半天,我才意识到出了什么问题。
掌柜的囧囧有神的盯着我,我盯着自己拖回来的东西。
妈的,我惆怅了。
被我一路拖着过来的,不是狐狸,怎么看都更像是一个正面朝下趴在地上的白衫青年。看着他我就开始发呆,怎么都不记得自己刚才曾经把某位陌生男子在这月黑风高的夜里直接推倒了,更想不出为什么我还拖着他一只脚,把这位拉过了半个镇子拽到此处的原因,唯一能证明他刚才跟我有过交流的地方就是这位手里还紧紧的攥着咬了一半的烧饼。
这就更说不过去了,明明刚才抢我烧饼的是条狐狸才对啊。
这世界,太悲催了。
我蹲在路中间惆怅,钱老板也过来了,挺费劲的蹲下,仔细瞅了瞅:“白马,这是……”
我实话实说:“刚打的。”
“哦。”老头沉默了,我们两个就干瞪着地上的这位蹲了足有半个时辰,钱老板胖,窝了这半天,蹲不住就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这是怎么个状况来着?”
我抬头望天:“……狐狸。”
他不跟着我看天,还盯着地上那位,连连摇头:“不是吧。”
“您看这毛色……反正是一白的,您看,白吧?”
“白是白,问题是关键跟您说的差的远去了。”
“差不多啦,您别这么挑剔。”
掌柜的扶着膝盖站起来继续摇头:“我看着真不像,太抽象了。”
要说钱先生怎么着也算是镇上扳着指头数数一数二的精明人物,人家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好意思不承认了,只好实话实说:“别说您,我自己看着也觉得不像,这可怎么办呢……要不您等等!”
起身,我拖着那东西就转身跑回街口,然后再和刚才一样慢慢的走到酒馆,回头一看,那东西依然还是那样,赖了吧唧的一动不动。
“怎么样,您看着这回呢?跟刚才比……”
钱老板犹豫了一下,点头:“还成,比刚才脏点了……”
“您再等等……”我不死心,又回去走了一趟,然后又一趟,第三趟回来的时候钱老板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捧着茶杯开始吸溜着喝酽茶,大老远看见我过来就挥手赶我:“别往我门口拽啊,找义庄往西走,毁尸灭迹去东边后山挖坑。”
回头看,让我拽着的这位一动不动,直挺挺的和死了多时一样都硬邦了,搞的现场气氛特别的压抑。
我有点心慌,觉得自己不是中头彩了,就是犯事了。
左思右想,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指着我这点脑力,这事儿一辈子都想不明白。
又站了一炷香的时间,我决定放弃,松手把那位丢在街上,自己走进酒馆:“老板,来份粗面。”
“不卖,先把门口那东西拖走!”老头子闹归闹,但还是从墙上吊着的布口袋里摸出来个鸡蛋就要去煮面,我这边也觉得把这么一个东西放人门口不大实在,一回头,地面上早就空无一物了,再转过身来,靠门边的桌子已经坐好了一位白衫翩翩的俊秀公子,正三口两口的吃下最后一块烧饼,之后舔着手指,挑了尾音清脆的招呼:“算俺两份!”
哟嚯您可真不见外。
我赶快掏荷包,把所有银子都倒出来数看够不够请客的,数到一半有点明白过来,于是快速的出汗,出的都快够洗脸了。
丫就是一妖怪,绝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