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夕》呢安蓝

15、正在拼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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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那间屋子，两具尸体还在原来的位置......那一袋白色毛线也依旧端正的摆在那里，我走过去，拿起那圈织了一半的毛线，从宽度看，的确是个孩子的毛衣尺寸......约摸......四五岁吧......毛线很柔软，摸起来很舒服，毛衣织的也很厚实......这家徒四壁的，能买这么好的毛线，看来这孩子还是挺受重视的......
　　“他们挺爱这个孩子的......”槐难也凑了过来，伸手摸了摸我手里的半截毛衣：“至少，买毛线的人，很爱这个孩子。”
　　我们放下毛线，往房间走去，这间屋子的唯一一个房间，水泥地面是通铺到房间里的，同样是被岁月磨的光亮，房间里也很简陋，靠墙是一张大床，被套边缘有些抽丝，枕头也发黄，墙上还被蹭的一块块发黑，这一幕光看着，就能感觉到油蒿气......床的旁边是个红色塑料凳，充当了床头柜的用处，上面摆了一个小夜灯，一个相框，和许多药盒子，地上散落了许多针管......进门面前那面墙就是衣柜......因为上面挂了衣服，所以我觉得是个衣柜，它只是个简易的铁架子，外面的防水布已经破烂不堪，透过破烂的防水布，里面挂着的几件衣服一览无遗，就几件，双手数得过来。突然，有东西从天上掉落下来，我和槐难定睛一看，是一些白色的碎屑，我门节奏一致，抬起头，看了看天花板......这屋子......旧得天花板在掉皮......偶尔就会有白色的碎屑掉下来......
　　“这屋子......”槐难吐槽起来：“够呛能主人......”
　　“有钱谁会住这啊？”有钱人说话真讨厌......
　　我拿起放在塑料凳上的照片，照片里有三个人，外面那两具尸体站在一起，而另外一个人不是小孩，而是个老人......老人白发苍苍，站在男人身边，但我看不清老人的脸......男人和女人中间隔着个位置，如果这里站一个孩子，那这张照片的构图就平衡了，但他们中间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槐难见我不说话，拿着照片看了那么久，凑过来：“怎么了？”
　　我拿着照片给他指：“他们家还有个老人......”
　　“老人？”他接过照片......
　　我点点头：“但是照片上没有孩子......”
　　“可能是在孩子出生前拍的吧......”槐难说着，把相片从相框中取出。
　　“可是......”我指了指照片空出来的位置：“这个位置就很像是留给谁的......”
　　翻看了一下照片，槐难确定照片背面没什么线索后，放下照片和相框：“这屋子......怎么看都不像能三代同堂的样子......”
　　“怎么不能？”真是看不惯这些有钱人：“这张床！”我指着那张脏破的床：“一家三口不都能睡下？还有那个沙发”我又反手指了指房间外：“老人不就能睡那！他们这不是没钱嘛，要是有钱，谁愿意住这里啊！”
　　槐难被我这么一怼，好像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不敢看我......对啊......我为什么这么激动......他说的也对啊，这间屋子，四个人住确实可以住得下，但是这里面的陈设，也确实不像三代同堂的样子啊......我为什么对他那么凶......
　　见气氛被我弄的有些尴尬，我只得打着马虎，故作大方地说：“唉，你们这些有钱人，没见过很正常！我不跟你计较！”我在说什么......我有什么好跟他计较的......
　　“既然......”槐难也吞吞吐吐：“还有个老人......要不......我们再出去问问？”
　　我看了看他那副无辜的表情，点点头。
　　我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要对他发脾气......平时我也不是一个仇富的人......况且他是根据屋子的布局说的那些话......走出房间，我又在那袋白色毛线旁停留......伸手抚摸着柔软的毛线......
　　槐难的手也伸了过来，边感受毛线的柔软，边问我：“你很喜欢这件衣服吗？”
　　我鬼使神差地说出：“我小时候，好像也有一件这样的衣服......”说完把手收回，走出了门。
　　槐难跟了上来：“后来呢？”
　　“没什么印象了。”我答着：“一件毛衣而已，谁记得那么多......”
　　我们刚走到阳台，就透过纵横交错的电线，看见一个小孩，在对面二楼，高高兴兴地拍着一个皮球......
　　“小孩~”我在三楼的阳台叫他。
　　那孩子听见我在叫他，回头看向我们，大概是发现叫他的是两个陌生叔叔，捡起自己的球就要跑......
　　“唉！小朋友！”槐难见孩子要跑，赶忙叫住：“我们不是坏人！”说着拉着我往二楼跑......
　　我们截住了孩子，槐难顺了口气，对孩子说：“小朋友，你别怕，叔叔不是坏人，就是问你几个问题......”
　　小孩凶巴巴地说：“我凭什么相信你！坏人又不会说自己是坏人！”
　　这孩子防范意识挺强啊......我拉着槐难站到一边：“那这样，我们不靠近你，就这样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小孩抱着球，走到楼梯口，回头，朝我们点点头。
　　这孩子，不但防范意识强，人还怪好的......槐难拉着我，蹲了下来，尽量与孩子齐平。他耸了耸我，好像是让我问：“小孩......你跟三楼那家......”说着我指着身后三楼的方向：“那户人家的孩子认识吗？”
　　“他太小了！”孩子回答：“我们不喜欢带他玩，他连话都说不明白！但他特别喜欢粘着我们带他玩，烦死了！”说着，孩子伸手比划着，那孩子有十一二岁了，他比划的高度，大概也就四五岁孩子的高度。
　　我看着他手比划的高度：“还那么小啊？这么小的孩子不都跟着爸爸妈妈的吗？他爸爸妈妈不跟他玩？”
　　孩子摇摇头，左右张望了一下：“他爸爸可凶了！带回来的叔叔也凶！我妈妈让我不要跟他玩，以后遇到他们家人，都躲远着点走！”
　　“他爸爸每天都在家？”我接着问。
　　孩子再次摇头：“不常在家，但是每次回来都带不一样的叔叔回来，都凶凶的......”说着他警觉的看着我们，应该是想起来，我们也是从那户人家出来的叔叔......
　　我忙解释：“你放心啊小弟弟！我们不认识他爸爸！我们......”说着，我想起了那张照片：“我们是来找奶奶的！”孩子歪头看着我，有些疑惑：“对，我们是来找那位奶奶的！你知道他们家的那位奶奶在哪吗？”
　　孩子更疑惑了：“奶奶就在楼下啊......你们进来的时候没看见吗？”
　　“楼下？”我也疑惑了，不跟他们住在一起？他们楼下还有房？
　　孩子点点头：“对啊！门口就是......”
　　我收到线索，点点头，继续问着：“那......奶奶人怎么样？”
　　“挺好的。”孩子终于有些笑意：“她经常给我们做好吃的......”虽有又变回了原先那副嫌弃：“就是她老让我们带那个小孩一块玩，就有点烦......”
　　“你那么不喜欢那家的小孩啊？”我又问。
　　那孩子摇摇头，有些为难：“和他玩游戏老输，一点也不好玩......不过我觉得他挺可怜的......大人都不让我们跟他玩，这里没人愿意跟他玩......”
　　“你也不愿意？”我笑着说。
　　他一撇眼：“不愿意！之前带他玩过一次......所有的小孩都不跟我玩了......我用了好多零食才让他们跟我玩的！”说着孩子的手里的球不小心掉在了地上，顺着楼梯嘭，嘭，嘭......跳了下去......孩子急切的想捡回自己的球，匆匆跟了下去......
　　孩子走远了，槐难站起身来，伸手扶我，我抓住他的手，也起身来：“他们家在这栋楼有两套房吗？”
　　槐难看着我：“有什么奇怪的吗？”
　　这些有钱人怎么每句话都这么讨人厌，我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可能在外面有十套八套豪宅的人，嫌弃地说：“不奇怪！但是......他家都这样了......为什么还分开住......”
　　槐难好像怕我不高兴，说话谨慎了许多：“或许是......不想和老人一起住？”
　　“都这样了，还什么想不想的......”我都无语了：“那套房子，横竖也够四个人住了，然后把楼下租出去，不是宽裕些吗......主要他们家都这样了......不得先保障生计啊？”
　　“有道理......”槐难才想明白这些事......跟着大少爷真是......没话说......
　　“我们下去找那位奶奶吧......”唉，我的语气也软了下来。也不是他的错，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眼界，他的眼界不容易看到这些，也是正常的......
　　他点点头，我们顺着楼梯，来到了楼下。一楼的天井被上面几层的电线遮挡得几乎没有什么光线，抬头看上去好像置身于盘丝洞，密密麻麻全是网......楼下非常潮湿，大概是阳光照不进来，积在天井中的水散不出去，就一直积着......每家每户门前都放了许多木板和折叠好的纸箱，整一圈像个废品回收站......
　　“也不知道那位奶奶住哪户......”我被槐难牵着，在他身后问。
　　槐难环顾了一下一楼的院子：“每户好像都差不多......”
　　这是，其中一户的门被打开，我们同时朝那边看去，可惜出来的是位大爷......
　　我们赶忙走上前去，我礼貌地问：“大爷......请问三楼出事的那家人家，是不是还有位婆婆住在这？”
　　大爷撇了我们一眼，手朝着大门挥了挥，反了个白眼，继续整理他的纸箱......
　　我和槐难交换了一下眼神......那户人家，在这栋楼的口碑......还真是差得不行......人神共愤......
　　槐难带着我走到这栋楼的入口，找了一圈也没见到有人住的地方......这是，有人从入口传达室探出头来：“你们找谁？”
　　是个老婆婆，花白的头发，看不清她的脸......这传达室是隔板加玻璃搭的，四面很薄，看上去冬冷夏热......玻璃上贴满传单，把玻璃遮得一点光线都不透，我探头看了看里面，一张小窗，上面潦草的铺着被，仔细看，杯子下的小窗，是用纸箱垒起来的......床的一头高出一些，像枕头的地方，也只是多垫了几层纸箱子而已......地上放着一口锅，再多，就没有了......看着看着......我越来越看不清这个小房子......
　　“林夕？”槐难在叫我......我回头看向槐难，怎他也变得那么模糊：“林夕......”他伸手抚过我的脸......我突然就能看清他了......他又轻轻抚过我另一边脸，手指比刚才湿润一些.....待我完全看清后才发现，他手上，沾着的......是我的眼泪？我去！我怎么哭了？好丢人！
　　槐难还没发现我的尴尬，关心道：“你没事吧？”
　　我嘴角一抽：“呵......没事......没......没睡好......”我怎么就哭了呢？为什么啊！这有什么好哭的啊！又不是没见过比这更惨的！太丢人了！
　　知道我在找借口，槐难也没再多问，带着我上前：“婆婆，请问您是三楼......”
　　还没等槐难把话说完，老婆婆忙回：“他们怎么了？是不是又惹什么事了？”
　　看来就是她了......我也凑上前去：“他们没事......我们是像问问，那家的孩子去哪了？”
　　“嗷......”老婆婆松了一口气：“唉......我还以为又惹什么事了......孩子......孩子去上学了......”
　　天井的电线遮住光线，我还以为已经很晚了，原来还没到放学的时间......我打量了一下小屋，又问：“婆婆你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住啊？一个人住这里不是很不方便？”
　　老婆婆支支吾吾着：“我......唉......我腿脚不好，上下楼不方便，这！这很方便的！”
　　我点点头，根本没有相信......我看了看槐难，槐难对我笑笑，问婆婆：“婆婆，孩子放学一个人您不担心吗？他在哪个学校上学？我们帮您去接他？”
　　老婆婆摆摆手：“不用了，老师会送他回来的。”
　　对啊......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没大人接送可是非常危险的......四五岁......应该在上幼儿园吧......
　　见我们还有疑虑，老婆婆又说：“他们老师是个热心肠，就住在五楼！知道我腿脚不好，就说以后她顺路接送孩子上下学！”
　　我和槐难齐点头，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离开小屋，很有默契的往五楼走去。
　　到了五楼，光线好了一些，能照到不少阳光了......五楼的阳台也比下面舒服许多，不知道老师家是哪一户，现在还没放学，大概家里也没人，但从五楼的阳台看下去，能很清楚地看到三楼那户人家，楼下的床，连窗帘都没有，敞开着，玻璃还是碎的......客厅的所有都看得清清楚楚......躺在沙发上的男人，倒在折叠桌下的女人，甚至男人狰狞的表情都是一清二楚......原来男人躺着的位置，手边还有一个垃圾桶......就连垃圾桶里的塑料袋和快餐盒都一览无遗......如果三楼那个女人说的是真的，那从这里，完全可以看到那户人家的争吵，打骂，甚至......女主人被逼接客......而那家孩子，还得在这样的家庭里生存......光是想一想，我都有点可怜那家的孩子了......
　　我回头看着五楼的这户门......太阳照在我的背上，暖洋洋的，照得我的耳朵还有点发烫......阳光洒在门上，窗户上，窗上的防盗网折射出金灿灿的光，迷得我的眼睛又开始湿润起来......
　　槐难也在看着三楼的哪户人家，倒在客厅的两具尸体清晰可见：“每天看到这些画面，听这些动静......他们为什么不报警呢......”
　　对啊......为什么不报警......街坊四邻不报警......女人自己也不报警......为什么......
　　这时正好有五楼的住户回来，人应该挺好说话的，因为他一见到我们就问：“你们是来找王老师的吗？”
　　“王老师？”我下意识地问。
　　他笑笑，掏出钥匙，打开隔壁的一扇门：“哦，我看你们站她家门口，以为你们是来找她的。”
　　“哦，对，我们是来找王老师的，不过她还没下班。”槐难反应了过来，忙回答。
　　那人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叔，穿着工装，三楼的奶奶说附近有个厂房，大概是那边的工人吧......他推开伸缩铁门，点点头：“对啊，她下班了还要带那个孩子回家，给他弄点吃的才回来呢，你们不然干脆去三楼等她比较好。”
　　槐难拉着我走到大叔家门口：“大哥，王老师每天都带那孩子回家，然后给他做饭吗？”
　　“有时候带他上来自己家里吃，一般都是带回去，在路上买点东西，给那孩子的妈妈，他妈妈做饭很会的，他们都自己家里做。”大叔还挺热心地回答：“有时候他妈妈不在，王老师就会带着他会自己家吃。”
　　“这样啊......”槐难点点头：“谢谢了大哥！”
　　那男人摆摆手：“不用不用，今天他妈妈应该在家的，你们可能去三楼等比较快能见到她。”说完几进了屋。
　　我站在一旁，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大概是刚才被阳光照的，眼睛有点疼还是怎么的......眼泪一直在我眼眶里打转......
　　“林夕？”槐难在叫我......他伸手蹭了蹭我的眼角：“怎么了？”
　　我笑笑说：“呵呵......刚才被太阳刺到眼睛了......”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我们回三楼吧......”
　　我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