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夕》呢安蓝

1、一开始是满满两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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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时分，我刚醒来，刷了牙，洗了脸，准备去客厅看电视。
　　走到客厅，看见了客厅正中摆着的两个黑色塑料袋，唉......本来希望睡一觉醒来，袋子会自动消失，呵......想太多了。
　　我走过去，慢慢打开其中一个袋子，里面装的东西软趴趴的，我真怕它溢出来，到时候又得麻烦了。
　　袋子绑的是个活结，轻松解开，废话，我自己绑的......什么结都能轻松解开。张开袋口，里面露出一只灰白色的手臂，略粗，做了美甲的手指，粗糙有皱纹，看起来年纪不小了。周围还有暗红色的肉和血，这颜色没错了，是放了一天的了，还好只放了一天，没什么味道，至少我站这么近，什么都没闻到。好麻烦啊......得把这两袋东西处理掉......可是......我到底是为什么杀这个人的呢？她又是谁呢？
　　算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我要怎么处理掉这两袋东西......我记得小时候看过香港的HelloKitty藏头案,不然......煮了分给别人......不行，我哪来的这么多肉，万一查到我没有购买记录......还得想个借口才行。
　　肉从哪来呢？就近批发市场转转......还是到养殖场做做样子......那也得有购买记录啊......不然去远一点？把车开到没有摄像头的郊外？越偏僻越好的那种，买了肉再再郊外处理掉，再开回来？可是郊外有没有养殖场？等找到养殖场，一来一回，我这两袋会不会已经臭了......
　　不然上网查一下吧......不对，浏览记录被发现了怎么办，好端端的批发市场我不去，为什么要搜郊外养殖场，还要越偏僻越好的......就算肉质再好......不至于不至于......啊！好烦啊！我为什么要杀人啊。
　　对了！我为什么要杀人啊？我是怎么把一个整人装进两个袋子里的？我家又没电锯，又没斧头......难道就凭我厨房的小菜刀？不过这个切口还真的像菜刀割的......挺平整，不愧是我。仔细看，虽然尸体是被肢解的，但是每一段都是完好的......原来如此！我只是先用菜刀切开了肌肉，再从关节处断开了筋膜，然后用小刀撬开骨节......所以尸体虽然是肢解的状态，但是每一块都是完整的，庖丁解牛啊！不愧是我。
　　不对......我杀人了！这有什么好自恋的，我犯罪了！我该不该假装我没做过，我该不该掩饰一下......我该怎么让这两袋东西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就算煮了，头怎么办，手指脚趾怎么办，特征太明显了，一看就是个人啊......不然一不做二不休......放火把房子烧了......到时候就只剩下焦尸......又不对了！我特么分尸了！火灾意外的尸体应该是完整的......我干嘛多余分尸啊！不然......去自首好了......
　　嗯？怎么有一股烤肉的味道......不是......我只是想放火，我还没放呢，怎么就有那么浓的一股烤肉味了......还......挺香......
　　LING~
　　点亮手机，八点半。
　　我晃晃悠悠从床上爬起来，感觉自己没有睡过一样，好累......
　　“哥，你醒啦？赶紧刷牙洗脸来吃早餐，香煎培根三明治。”叫我吃早餐的是我妹妹，叫楠珂，异父异母，我捡来的。她是个剧本杀的NPC，就是剧本杀店员啦，除了上班，就是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对，我是个生活废，如果没有她，我估计会和吃剩的外卖盒共存亡。她见我半天没理她，又凑近问：“哥......你昨晚又做噩梦啦？”
　　“嗯......”我点点头，走进浴室，看着镜子里的脸，又是那种没睡好的憔悴，怪不得楠珂看得出来。刷牙洗脸完毕，随意套了一条裤子，背上电脑包，拿起三明治：“我走了。”
　　“哥，你头还没梳呢......”我岂止没梳头，衣服还是昨天睡觉的时候穿的T恤呢。
　　“没事，片场没人看我。”换上鞋子，我正要打开门。
　　虽然楠珂是我妹妹，但更像我妈：“又要改剧本啊？”
　　“嗯。”楠珂做的三明治就是好吃：“甲方突然又要加广告，所以让我去看看怎么加的更自然。”
　　这话我不止一次说给楠珂听了，每次听完她都哈哈大笑：“还能怎么加？硬加呗！”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也笑了：“不过片场还是得去的，样子还是要做的，我不是那种和钱过不去的人。”
　　“那哥哥再见~”然后我就被楠珂送出了门。“上班”的路上，顺便买了杯奶茶，每天，我都靠着这一杯全糖再加一份糖和上面一圈圈的满杯奶油来续命，吃奶油像是躺在云里一样，能缓解我很多的不良情绪，算是抑制剂吧。
　　我叫林夕，是一名编剧，不是大家想象的那种呼风唤雨的编剧，是那种，可能有人知道，又不完全被知道的编剧，也就是说，我并没有大家想的那么有话语权，就像今天，甲方爸爸说要加广告，我就得屁颠屁颠的跑去片场改剧本。
　　我不是一个和钱过不去的人，所以，我的剧本风格并不固定，这大概就是我没长进的原因，没有自己固定的风格，很难被人记住，但那又怎么样呢，那么有理想，要搏多久才能搏出头，我只想像现在这样，饿不死，有活接，能养得起自己和妹妹。
　　和大多数创作工作者一样，我精神不太好，不是萎靡不振的那种精神不好，是......那种。这件事我一直都知道，最近越来越严重，我总是会梦见我自己杀了人，有认识的人，有不认识的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杀他们，怎么杀的他们，反正有时候一入睡，他们的尸体就已经在我面前了，而脑子告诉我，是我杀的，我得自己一步步想清楚，他们是怎么被我弄成这样的，尸体我要怎么处理......不过最后都是以自首收场的，笑死，这个世界上哪有完美犯罪，既然不完美，那还不如自首。不对我为什么要犯罪，我好好一个大活人，有手有脚有工作，我为什么要去犯罪！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每天脑子里反复着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我不想去看医生，我害怕，我怕我被医好以后失去创作能力，我也不知道我的创作能力是因为精神问题，还是我与生俱来的，如果是与生俱来的，那我倒是想做一个身心健康的人，但是万一不是呢......
　　在片场，像我这样的透明幕后有很多，大家都忙碌，且暗淡着，追着演员跑的化妆师，满场狂奔的道具，像玩重机一样的摄像，和努力明白甲方意思在码字的我。总之，整个场子的焦点，就是演员们，但也无可厚非，毕竟场子里所有人的努力，都是为了呈现出角色最好的一面而已，包括演员自己。
　　这次的剧本特别的狗血，我也不想那么狗血，但没办法，越狗血，越刺激，越刺激，越能红，我是指演员能红，毕竟黑红也是红，这么狗血的剧本，我这个角色，只有挨骂的份。边改着剧本，边吃着包里备着的巧克力，我包里总会备着牛奶巧克力，有时候是掺了果仁的，有时候是纯牛奶巧克力，巧克力挺提神的，浓浆丝滑的一点一点融化在嘴里，会有一种淡淡的幸福感，还能缓解我很多的不良情绪，算抑制剂吧。
　　这狗血剧，据说是投资方为了捧男主买的，就是冲着红去的，剧情不重要，人设要刺激，我是一个完美的乙方，甲方说什么就是什么。为了捧男主，这部剧配的女主，还是个业务能力很不错的演员，可能是为了带一带那个像提线木偶一样的男主吧。
　　“大编剧，你这剧本改的，自己不尴尬吗？”剧本一改完，就发到演员们的手里了，女主一看完剧本就过来嘲讽我。她叫黄凉，跟我很熟，我不止一次问她，起这个名字，是不想红的意思吗，一般她都会回答，是不想红啊，但是实力不允许。我们应该说，是病友的关系，不同的是，她积极努力的治疗，而我，讳疾忌医。
　　“这有什么的。”我自然的把我自己的奶茶递给了她：“整部剧都尴尬的要死，加点广告还能尴尬到哪去。”
　　她摆摆手没有接我的奶茶，女演员都很自律，怕胖：“林夕啊，我发现你的剧本，质量非常的良莠不齐啊。”
　　“我是什么人。”我收回奶茶，玩笑道：“只要给钱，我什么都肯干，写几部烂剧算什么？倒是你......”
　　“嗯？”她大概明白我在说什么，她跟我可不一样，她是一个即使接了烂剧，也会全力以赴的人。
　　“刚才你演的都是些什么......吻的一点也不深情，做作！好像男主要咬你一样。”我不客气的吐槽了起来。
　　黄凉冷笑了几声：“呵呵，他不咬我，我可害怕了他了，我怕我角度不对，把他鼻子撞歪了！”
　　“假的？”怪不得......
　　“对啊。”黄凉故作神秘的对我说：“不止鼻子，他经纪人特地过来提醒我的。他那张脸啊，好多地方我都得避着点，可贵着呢。不过你可别跟别人说啊，你妹也不能说，他们团队可疯了，要是传出去，知道这件事的人，估计都要被黑一遍。”说着非常严肃的看着我：“我的公关费，也不便宜！”
　　难怪男主一副硅胶娃娃的样子，做表情时，表情肌的动态完全不对，他网传的那种帅，大概只会出现在网上那些精修图里吧：“但他的问题不仅仅是脸啊，难道他全身肌肉都是做的啊？”
　　“谁知道呢？导演叫我了。”黄凉见导演朝她招手，起身就要走：“说不定他是个机器人，智能AI，待完善的那种。”说完她就回到了自己的角色里。真是个爱岗敬业的好姑娘啊，不像我，只要钱到位......
　　回家的路上会经过我们市有名的三甲医院，我家的地段就是这么好，我特地选的，周围有超市，有地铁站，有医院，有菜市场，都是步行可以到的，所以我不会跟钱过不去，有钱的生活，真好。
　　每次经过那家医院，我都会停下来犹豫，我到底要不要进去挂个号看看，但是万一特别严重，我要不要配合治疗呢？要是不严重，医生劝我尽早治疗，我该怎么办呢？不过每次的犹豫，都会以放弃治疗告终。想了想还房贷的日子，又想了想平时的生活费，万一楠珂以后要考个研，读个博的，还好我不是一个会社交的人，就算我自己不社交，家里也不能没有钱啊。万一真的......不然谁不想做一个身心健康的人。
　　这次真是运气好，剧组就在我们城市拍摄，不然我还得千里迢迢跑到别的城市去跟组，那不知道得多少天吃不到楠珂的饭菜了。剧组给幕后的盒饭，就跟盲盒一样，限定惊喜，日常失望，我呢......最讨厌抽盲盒了。
　　这一来一回，正好是晚饭时间了，想想我今天一整天，好像就吃了早上的三明治，和一杯奶茶，哦对了，还有巧克力。楠珂已经把饭菜准备好了，不过她不在家，应该是去店里了，他们店晚饭后的时间最热闹，还有人会通宵，我去过几次，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好多个本子都非常的不合理，但好像他们的顾客都乐此不疲。他们店三班倒，这个星期轮到她夜班，还好我买的房子地段好，好到他们店也开在附近，所以才会那么热闹。离家近，她大清早自己回家，相对会安全些，如果夜班，我回去接她，反正离家近，步行可以走到。
　　楠珂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我捡到了，她是个孤儿，我后来也是。遇见她的时候，她才五岁左右，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多少岁，是我猜的。全身脏兮兮的，在翻垃圾桶，跟一只流浪猫一样，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为什么会在翻垃圾桶，我也不明白，当时我更好奇的是，这么小的一个小女孩，竟然能自己活着。我给了她一个面包，把她带回了家，我奶奶蛮喜欢她的，当时我家只有我和奶奶，多了个她，我奶奶还是挺高兴的。她一回家，奶奶就给她洗了个澡，当时她身上有好多地方真菌感染，奶奶带她去医院，花了蛮多钱治的，还好都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有点花钱而已。最麻烦的就是给她上户口，奶奶跑了很多地方，做了很多正明，填了很多资料，好在最后还是都办下来了，当然，也花了不少钱。她和奶奶姓，奶奶给她起名叫楠珂。
　　我曾经问过楠珂她小时候的事情，试图帮她找亲生父母，但是她说她不记得了，在认识我之前的事情，她完全没有印象，她的记忆，是从那个面包开始的。
　　后来在楠珂高考的那年，奶奶病逝了，准确来说，我不是变成孤儿了，我只是成了一个孤寡的成年人。楠珂也因为奶奶的去世，考的不太理想，后来也因为怕我负担太重，没有继续深造，我还蛮愧疚的。所以我要时刻准备着她随时都能继续深造的钱，能确保她考试前一年什么都不需要干，认真复习的钱。我现在基本可以做到了，但她还在犹豫，毕竟我们是对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互相都不想成为对方的负担，所以我有病这件事，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在她面前，我也会尽量正常。
　　吃完饭，洗完碗，洗了澡，我就躺在床上刷剧了，我给楠珂留了门，她早上回来会先做好我们俩的早餐，吃完早餐再洗澡睡觉。而我，每天睡前都会刷一刷最近最红的一些剧集，看看现在的观众都喜欢什么口味，万一下次甲方要求呢？
　　其实我挺怕睡着的，因为我的梦，也像盲盒一样，不知道哪天就开了那个成为杀人犯的盲盒，我不喜欢做这样的梦，一整个晚上都在想自己是怎么把这个人给杀了的，还要想怎么样处理尸体才干净，我有洁癖，不喜欢不干不净的事情，一整个晚上下来，太累了，像没睡过一样。最惨的是，这样的梦，以前还是限定款，现在渐渐变成了普通款......
　　就像今晚......我站在一间老旧的公寓里，老旧的绿漆窗框，灰绿的玻璃，绿漆的木门，门板下部还腐烂了。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地上的砖还是非常土的那种黑白绿相间的花砖，屋内有两扇窗户，一扇对着阳台，阳台的窗户可以直接看到屋外，太阳高高挂在天上，虽然眼前灰蒙蒙的，但是看太阳的位置，应该是午后，房间客厅的窗户直对走廊，只要有人经过，不拉窗帘的话，就能看到屋子里的一切，因为我现在就能透过灰绿的窗玻璃看到走廊的一切。好家伙，尸体就在我脚边......得赶紧先把窗帘拉上。拉好了窗帘我才有心思看清尸体，这次的人，我认识......是赵叙。赵叙是我上一部剧的副导演，一般这样的情况，故事的走向都是他在剧组欺压我，给我穿小鞋，盒饭偷我鸡腿，言语侮辱我什么的。但不是啊......之前在剧组我们没有任何冲突，甚至关系还不错，我这种小气鬼，买奶茶的时候都会顺便给他带，我甚至知道他喜欢喝少糖柠檬茶，不喜欢我这种加糖加料的奶茶，我为什么要杀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