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降落》谈时宜

5、同居

　　周知野看着她，拿她买办法，如果是白天，他会因为挂蚊帐需要踩椅子而进去帮忙，但这是在晚上。

　　他并不是不相信自己的为人，他不相信这档节目的剪辑。

　　进退两难，他还是进去了，只不过敞开着门，又计算着时间，不打算呆太久。

　　他利索地踩在长椅上，按顺序挂上蚊帐的四角，帐幔将床铺完全围上，又拿自己的衣服擦了下长椅上的灰尘。

　　云舒看在眼里，问道：“你经常挂蚊帐吗？”

　　周知野有些疑惑，这是昨天晚上云舒去备采的时候他去镇上买的，家里没人用过，但如实回：“没有。”

　　云舒笑他的反差感，“你说话虽然少，但是动作好麻利哦。”
　　周知野摸了下后脑勺，不知道要接什么。

　　倒是云舒，没让氛围这么安静，立刻说：“我看厨房旁边就是洗手间是吧，是不是在那里洗澡。”云舒上厕所的时候观摩了一会儿，确定那里有热水器。

　　“去后院洗。”周知野说。

　　“为什么去后院？”云舒发现周知野这人的习惯是他只说做什么事情，从来不解释其中的原因，好像解释一下就浪费口舌似地，每次都要她问，又由于周身劳顿一整天，云舒的语气显得不那么友好。

　　“前院的热水器坏了，我明天就修，后院的可以用。”周知野听出来云舒的质问和不耐，擦了鬓角的汗，说道，“不好意思。”

　　他这句道歉瞬间让云舒醒悟，她怎么把自己大小姐的脾性带到这里来了，不能因为他人务实就欺负他，顺着坡立刻给自己打圆场，“你不用跟我道歉，我谢谢你还来不及。”

　　接着她解释了自己刚才语气不好的原因，“因为我觉得你说话总是说结果，不说原因和过程，所以我就难以理解，或者感觉被你差遣。”

　　周知野直直地盯着他，好像人生第一次有人在跟他说“相处的感受”，而不是像大多数寨民一样，只说他寡言。

　　云舒莞尔一笑，“你下次可以尝试着说一句带有原因过程和结果的话。”

　　周知野郑重地说好。

　　两人出门去后院，周知野拿手电筒，在前面引路，云舒在后面拎着浴筐，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后院的树木和杂草很多，没有过多的修缮整理，平常很少有人来这里，也就导致导演组并没有在后院装摄像头。

　　逃离了镜头，云舒耸肩，一股脑地倾诉发泄，
　　“我再也不再这里穿高跟鞋了，我感觉我的脚费了，脚后跟都快磨出血泡了。”

　　“没有手机和ipad，我这要怎么活，这美食节目还能治我的网瘾嘞。”

　　“刚才备采的时候，你都不知道，那个PD是对我有什么敌意吗，总是挖陷阱想让我往里跳，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她竟然直接说我是靠美色才住进你家，我真服了。”

　　周知野打断：“那你怎么回的？”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问问题，云舒斩钉截铁地说：“当然是你人好，不懂得怎么拒绝我这种厚脸皮，不知道导演组怎么提那么肤浅的问题。”

　　周知野脚下一顿，云舒紧急刹车，还是撞上他坚实宽阔的后背，下意识问，“怎么了？”

　　“没事，走错路了。”周知野侧身从云舒身旁经过，由于甬道逼仄，云舒闻到他身上清淡柚子皮的香味。

　　云舒也转身往回走，在某个不明显的分叉路拐进去，而后看到坐落在角落的屋子。

　　周知野把人引到门口，轻推开门，按亮墙上的开关，昏昧的灯光立刻照亮整个屋子，“红色的是热水，蓝色是凉水。”

　　“这我还是知道的。”云舒笑着将浴筐放在架子上，衣袋挂在下面。

　　昏昧的灯光照在周知野脸上，云舒清楚的看到他几乎没什么毛孔，皮肤很好，果真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周知野点头，转身要走。

　　云舒再次叫住他，声音带着委屈和熟稔的埋怨，“你不管我了吗？”

　　这句话说出来云舒都觉得不对劲，他没有理由一直管你吃喝拉撒啊，又不是你的忠犬男友，为了摆脱尴尬缱绻的氛围，她解释道：“我有点怕黑，这条路好难走。”云舒腹诽，毕竟刚才你自己都走错路了。

　　“你出门右拐，那有个亭廊，我在那等你。”周知野用手电筒照亮右边的路，随后又放在地上的一角，“这个手电筒放在这，你出门就拿着。”

　　“好。”云舒这才放心。

　　关上门，云舒反锁，里面很安静，三面的墙上都贴了现代化瓷砖，只要上方有几个横梁交叠，稳固整个房屋的结构。

　　云舒褪下运动服，经过卸妆油，洗发水，护发素，沐浴露一整套流程下来，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但她已经在赶时间了，毕竟没涂身体乳，裹上发帽，穿上睡衣就收拾东西。

　　想到明天可能还会“光顾”这里，云舒把洗漱用品留下，只将运动服和内衣都一股脑塞进衣袋子里装好。

　　刚准备出门的时候，余光看到门后一灰色快速爬行的动物。

　　“啊——”

　　一声刺耳的女高音响起。

　　云舒往里面躲，不敢开门。

　　而后，不到五秒钟时间，门外响起一声磁沉带着一丝紧张的声音。

　　“云、云老师，你没事吧？”

　　云舒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反正她穿了睡衣，“门后有个壁虎，你快进来。”转念一想，“你别进来，你一开门它就爬过来了。”

　　她是真的害怕，声音带着颤抖，周知野安抚道：“壁虎不咬人的，它也只在墙上爬，你轻轻打开门，壁虎就跑了。”

　　“可是我不敢。”云舒双眼紧闭，蹲在角落，不敢看那个灰色生物。

　　周知野没在跟她商量，只是轻轻打开门，走在她旁边，看着脚下仍在颤抖的女孩，蹲下来说：“壁虎走了，出来吧。”

　　“真的？”女孩带着哭腔。

　　“嗯，我检查过了。”

　　云舒缓缓站起，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一副惹人怜惜的模样，她再次下意识抓住那只手臂。

　　浴室里的雾气还未散去，女孩精致的五官热得红扑扑的，尤其那娇艳欲滴的嘴唇，像是泛着血色那般，纯欲中夹杂着一丝性感。她只穿了件吊带睡裙，漏出好看的直角肩和锁骨，胸前的白雪隐隐若若。

　　周知野只看了一眼，便挪开眼睛，不敢再看下去，他闷声清了下嗓子，直视前方，“我领你出去。”

　　云舒的“好”字仍带着泣声，她不敢睁开眼，扶着周知野精瘦温热的小臂，一步一步出门。

　　待出门后，云舒开始了自言自语，“我真的害怕这种小动物，是我矫情，小时数蜘蛛爬我手上，我手背上起了两个疙瘩，都化脓了。”

　　“我小时候还被猫抓过，那只猫追了我一条街，我跑到家锁上门，街上的邻居都笑我，我妈妈也笑着领我去打疫苗，我真的害怕。”

　　云舒开始前言不搭后语。

　　周知野转移她的注意力，“可是你养狗啊。”
　　云舒恍然，抹了一把鼻涕，“我只是不害怕我家的狗，再说了，狗和那种爬行动物还是有区别的。”

　　“嗯。”周知野像是懂了，蜘蛛壁虎是爬行动物，猫是因为有阴影，那这些东西这个宅院可都有，看来明天还得去趟镇上。

　　云舒和周知野在前院一楼分别，她从东边上楼梯，他走西边的楼梯。两人虽然住二层的面对面，但是并不相连，是独立的屋子。

　　云舒的衣物由于慌张落在后院浴室了，打算明天拿，大概是由于哭的太累，她在床上倒头就睡了。

　　彼时，周知野翻来覆去睡不着，他闷哼低骂自己，起身猛灌了一瓶冷水。

　　*

　　翌日。

　　云舒被周围的鸟叫声吵醒，昨晚睡得挺好，她推开窗，看到对面的窗户敞开着，并没有人。

　　她下楼时，便闻到一股饭香，周知野正把饭菜端在室外的石桌上。

　　云舒上前帮忙，周知野提醒：“烫，小心。”

　　桌子上陈列着鸡蛋羹，黑米饭，油茶，冬笋炒猪肉，糖油粑粑。色香味俱全，全是当地美食。

　　云舒坐定，环顾四周，疑惑奶奶如何吃饭，等不等长辈。

　　周知野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奶奶脚踝还肿着，不方便来前院，我已经跟奶奶送过饭了，我们可以先吃。”

　　云舒脸上漾出笑意，周知野这话明显是按照“原因-过程-结果”来说的，说明他听进去了昨天她教导的表达方式。

　　“好嘞，那我开动了，看着好香啊。”云舒大快朵颐。

　　等吃饭饭，云舒想承担刷碗的义务，周知野说：“时间不够了，先去集合地点，碗筷回来收。”

　　云舒看向腕表，早上发的任务卡上，写的是八点集合。

　　四人在寨子前集合。

　　导演宣布今日任务，前去柚子林采风，采摘青柚。

　　高衬跟在云舒旁边，跟她八卦道：“你今天怎么和周老师一起来？”

　　“昨天住在周老师家。”云舒诚实回。

　　“什么？你住在周老师家？”高衬讶然，“你这开外挂啊？”

　　云舒把耳边的碎发挂在耳后，“任务上的规则说找到愿意收留我们的地方，没说不让住周老师家啊。”

　　高衬嘴角抽搐，“那你就可以偷师学艺，捷足先登了，这不公平。”

　　云舒一脸不可置信，“这是慢综，是美食治愈节目，是让你体验生活的，你把这当竞技比赛了？”

　　“不是说冠军是夏云村形象代言人吗？”高衬钻起牛角尖时没人能劝住。

　　云舒扶额，“我没那意愿，我就想来这休假，养养我的胃。”

　　高衬边说边盯着前面的周知野，他立在那里，宽肩窄腰，不禁啧啧感叹，“周老师真的有男人味。”

　　云舒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周知野正在帮一同前行的村民背竹筐。

　　村民笑着逗他，“周周现在能干喽，俩美女围在你身边喽。”

　　“不是的，我们是一起的。”周知野向村民展示他们一行嘉宾中还有俩个男明星。

　　高衬盯着周知野，向云舒耳语：“你看他被调侃还会害羞，好有反差感，他看着就像那种死缠烂打就可以谈上的人。云舒，他有女朋友没？”

　　云舒看了眼周知野，小声回：“不知道。”
　　高衬晃悠着便走到周知野旁边，言笑晏晏道：“周老师，你家里还有屋子没，我也想住你那里。”

　　周知野蹙眉，转而看了眼身后的云舒。

　　云舒也惊讶高衬的直接，但心里委屈，眼神回复“瞪我干嘛？是她要求的，我什么也没说”。

　　周知野漠然转头，径直往前走。

　　高衬追着他不放，“周老师，可以的话我想今晚就搬进去。”

　　周知野声音冷淡：“不好意思，家里的猫不喜欢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