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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何去何从 ...


  •   柳云原以为找寻井梧踪迹会是一件很难的事,却没想到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她根据江湖传闻来到竹岚山下,偏离人群,躲在一堆乱石之后。

      彼端的一方空地上,井梧手持一柄长刀,站在一座木棺旁,而与之对立的,竟是于深池和于敛心。

      柳云发觉每当于深池和于敛心同时出现,于深池总是负责说蠢话的那个。

      只听他道:“把纪玢誉交出来。”

      井梧以一记带有摧枯拉朽之势的刀锋回应了他,依然是于敛心面不改色地为之挡下大半伤害,看来她不仅内伤痊愈,而且功力大涨,眉目比从前更加冰寒,唇色却鲜艳许多,使得那张千娇百媚的脸平添了几分妖冶。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只消给我看上一眼,我便放你一马。”于敛心冷然道。

      井梧亦是神色凛冽:“没有人能扰他清净。”

      于敛心面上浮出几分不大真切的笑意,挑了挑细而长的眉:“世人皆知你背叛了他,何必到他死后你又做出这副耿耿忠心的样子来,岂不是恶心人么?”

      长刀猛烈地挥向土地,在这一震之下棺材离地约十尺高,井梧只身扛起棺材,向深山里走去。

      远处人等俱是东倒西歪了一阵,待尘烟散去,便见于敛心手持一柄泛着紫光的剑直直向井梧刺去,井梧本该反手回击,可他唯恐刀剑相碰力量波及木棺,只好纵身闪避。奈何于深池在这时候加入战场,竟是一剑劈向木棺。

      井梧立时发起狂来,随着一声如困兽般的咆哮一脚踢飞于深池,转而单手支起木棺,另一只握刀的右手狠劈向于敛心。

      可于敛心这把剑名为心源剑,威力无穷,乃是于炎光倾毕生之力为其打造,并将钻研一生的心源剑法毫无保留地教给了她,是而井梧如今也未必是她对手。

      井梧意识到于敛心已今非昔比,实力不容小觑,便举着木棺借对拼之力向后退远,然而于敛心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故乘胜追击,如流星般划过半空,以变化莫测的剑影将井梧团团围困。

      显而易见的,井梧若要保全木棺以维护纪玢誉死后的尊严,就势必要破除于敛心的剑法,可碍于这口棺材,他根本发挥不出足以与之抗衡的力量,这就成了一个死循环。

      柳云眼见井梧陷入困境无法抽身,四肢与背脊上已突现无数道细小剑痕,血液渐渐从中渗出,就快要遍布全身,她内心焦灼不已,正抓耳挠腮想法子为之破局之时,两道黑影如救世主般从天而降,同时一道掌风排山倒海般拍向于敛心胸口,于敛心妖狐般的魅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惊骇,她当即收回剑势,忙忙退开。

      于深池第一时间来到她身旁:“姐,你没事吧?”

      于敛心脸色煞白,呼吸微沉,却是沉着地摇了摇头。

      另一头,叶音执朝井梧十分大度地道:“不必谢我,你我照旧是两不相欠。”

      井梧落地后依然稳稳托举着棺材底,纵然浑身狼狈血流不止,神情却无比坚毅,之于叶音执所言,他心内不知如何作想,终归是毫无表示一言不发地走了。

      禹奚歌负手而立,无波无澜道:“纪玢誉果真死了?”

      叶音执笑笑道:“我亲眼看他断了气,岂能有假?”

      这般形势之下,于敛心和于深池皆噤若寒蝉,亦不敢去追,禹奚歌倒也没有对付他俩的意思,只轻描淡写道:“求死之人,不足挂齿。”

      叶音执含笑向柳云所在之处瞄了一眼,柳云立时颤了一颤,戴上斗篷帽子,忙不迭逃开。

      看来她是看不到纪玢誉最后一眼了,所幸井梧逃过一劫,虽负伤但好在无性命之忧,这里的人她全都惹不起,为免惹祸上身,她只能悄摸逃走,躲得越远越好。

      可,她该去哪儿呢?

      好像没有非去不可的地方,但天下之大,总不至于无处容身。柳云一路奔向箬城,本是为梅卉裳而去,却在途中遇上了孔凡星。

      他如今很是不同了,同样一身锦袍若是穿在从前的他身上,必定显得青涩而充满朝气,可眼前的他,举手投足之间尽是雍容贵气。

      他们是在一座茶楼前相遇的,柳云意在斜对边的茶摊,而他则恰好从茶楼里出来,像是刚谈成一桩大买卖,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柳姑娘。”孔凡星意外而惊喜地拦下了她。

      柳云停住脚步,抬起的双眸亦是亮了一亮:“孔公子?”

      孔凡星笑道:“正是在下,怎么这么巧在这儿遇到你。”

      柳云苦笑道:“缘分吧。”

      孔凡星觉出不对,便敛了笑意:“你这样,是因为纪宗主?”

      柳云心里一紧,两眼望向虚无:“你也听说了。”

      孔凡星轻叹道:“节哀。”

      柳云又再看了看他,郑重道:“多谢。”

      她想,也许这就是朋友吧,即使不能给予对方多少帮助,也未必能有多么感同身受,但起码会因为对方的悲伤和失意而感到些微的怅然,起码不会冷嘲热讽,不会落井下石,起码是真心的慰问。

      这委实是值得庆幸的一件事——她在这世上总算有个纯粹而正经的朋友。

      孔凡星见她神色动容,双眸好似月夜清风吹入他心底里,衣衫的白如雪山,脸庞的净如清泉,不可说倾国倾城只可说小家碧玉的容颜竟使他的心久违地炽热起来,一瞬间他仿佛又变回从前那个虎头虎脑却一心一意的孔凡星。原来他依然爱慕柳云,他从来不是一时脑热,反而是深情不移,否则他不会如此轻易地再次心动,像堕入深渊般上不了岸。

      他蓦然携起柳云的手道:“既是你我有缘,何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好好照顾你,你相信我,我绝不负你。”

      这是他第二次向柳云表明心迹了,比之上一次他成熟稳重不少,可柳云依然猝不及防。

      柳云垂眸沉吟片刻,复坦诚道:“我的确想割舍前尘往事有一个全新的开始,你的许诺不可谓不令我心动,可我已经嫁做人妇了,纵然我已只身逃离,我的心也只会封闭起来,却不会摒弃他转而容纳他人。”

      他又怎么会明白,方才他带给柳云的那一丝丝温暖因他的心意而变得不再纯粹了。也许男女之间,真的很难只是朋友。

      “嫁做人妇”四个字像不合身的衣服紧紧箍住了他的身心,孔凡星有一瞬间呼吸停滞,日渐精明的双眼中涌上一丝难以置信,随即又在他对柳云的深深凝望当中变作苦涩。

      “你…你已成婚了…”他磕磕巴巴道。

      “和谁”两个字他实在难以开口。

      柳云在晴朗阳光下大方而诚恳地道:“我已经是纪元徽的妻子了。”她仿佛知道他想问,也觉得不必遮遮掩掩,而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是,当她袒露这一事实时,她脸上隐隐藏有幸福的微笑,她内心对此是无比欢喜而满足的。可因为纪玢誉之死,她已然失去了幸福美满的资格,所以她不能开心不能笑,她要让自己沉浸在悲痛中永远沦落。

      这或许是她对纪玢誉唯一的偿还了。

      若是从前,她只觉得此举痴傻,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更该好好活下去,以泪洗面或是一蹶不振有何意义。既改变不了现状,也不能告慰死者的在天之灵,不过画地为牢罢了。从前她以为只有软弱无能者才会那般,可如今,当她身处其中而不再作为旁观者,她才发现生命中有比活命更重要的东西,那便是情。

      若无情,活着也只是活着罢了,与死何异?心里有那一道过不去的坎,如何能自欺欺人地好好活着。一个未能看破红尘,心境旷远到足以放下这世间爱恨情仇的人,就必得要背负着什么活下去。

      孔凡星愣怔良久,往来行人都变作五颜六色的虚影,心里像是有个早先封藏起来,随着外头堆的杂物越来越多,连他自己都忘了最里边存着的是什么的东西一瞬间破土而出,冲破所有桎梏暴露在天光下,却在顷刻间四分五裂再难复原。

      那碎裂的声音如紫铜风铃般无比清脆,原他以为与柳云之间的情已是过往,却不想今时今日还能痛彻心扉。

      他终是苦笑道:“是了,你与他有情,合该修成正果才是。可又怎么…”他不愿再说下去,也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他连自己的心伤都始料不及,又怎知该如何宽慰对方。

      柳云强装平静道:“宗主死于他手,我纵不能为宗主报仇,也绝不可能留在他身边。”

      孔凡星明明已听说了此事,再从柳云口中得知这一事实,却仍不由得露出些微的惊讶,他好像不大能思考了,又或者经过这段时日的江湖历练,他已变得市侩而极度的自私了。若不是柳云巧合地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他可能都没有去考虑她现如今是何处境。纪玢誉与纪元徽的月夜对决以纪玢誉命丧黄泉告终,他不过当江湖逸闻听听罢了。

      “既如此,那你我…”

      “孔凡星。”

      这一次打断他言语之人却不是柳云,而是裴琬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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