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果》季星回

3、夏果03

　　像是一场毫无意义的自我挣扎，她还挣扎在那场无疾而终的暗恋里。

　　毫无意义，因为那点不甘心而让自己处在这么一个摇摆不定的心境里，这不是她。

　　夏果如约来到了那家饭店，她去的不算早，也不算晚，已经来了不少同学，都和她算不上熟悉，大家只是礼貌性的打招呼。

　　为了方便，他们要了一个饭店里最大的大包间，两张可以各坐十五六人左右的饭桌。

　　夏果扫了一圈，没见到盛然，她松了口气。

　　同学里，有在做网红博主的，有公务员，也有自己开餐饮店做点小生意的，还有结婚生子的，大部分都是按部就班的上班族。

　　念高中的时候，她和班上的人关系都不怎么好，她性格那个时候比现在更文静内向还有些懦弱胆小，这样的性格自然是不受人欢迎，不仅不受欢迎，还会因为学习成绩好，被孤立被欺负。

　　人就是这样，总要站在多数那边，才觉得自己是合群，不是怪物。

　　和李年成为好友也算是独有的缘分。

　　高三和李年因为在图书馆借了同一本非常冷门的书而认识，她们不是一个班，却不约而同的报考了同一所大学，还都考上了，只不过专业不同。

　　从那以后，她们的感情越来越好。

　　包间里，非常的热闹，大家都在聊着这些年的变化，这些年的经历，还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大笑声。

　　夏果插不上话，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抱着一个杯子小口小口的抿着杯子里的茶水。

　　“夏果还是和以前一样啊，不爱说话，看起来不合群。”一群人聊着，有人突然将话题落到了她身上。

　　夏果瞬间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头，只能扯起唇角笑了笑。

　　“听说你是博士，还是大学老师，大学老师很赚钱吧。”那人继续说，是一个明明刚三十岁却已经有中年发福趋势的男人，说话时那语气颇有一股子傲慢。

　　夏果连这个男同学叫什么名字都记不得，只是刚才这男的一来，就各种显摆，先是把自己那保时捷卡宴的车钥匙用力拍在桌子上，说话很大声，说什么路上堵车来晚了云云，然后不少人开始恭维他，他越发的显摆。

　　“没有。”她淡淡地回了一句。

　　“我听说大学老师有不少外快，不然你们那点死工资都不够房租吧。”男人继续说，这次话语带着些许鄙夷，“我觉得吧，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做什么，又没用，还不如早点嫁人生孩子。”

　　“嗯，你说的对，这包间里看起来你最富有，所以你说什么都是对的，可以不用再晃你的车钥匙了。”夏果看着他，语气依旧不轻不淡的，脸上还带着一抹很浅淡的笑。

　　和一个傻逼争论是得不到的结果，最好办法的就是认同他的说法，让他继续做一个傻逼。

　　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浪费钱，将来不还是要嫁人，就知道读死书，整个一书呆子。

　　这样的话她也不是第一次听，听得太多了，就连她那个前男友都是这样想的，只是没有明着说出来而已。

　　明明是一句附和他的话，听起来就是非常的刺耳，男人脸上本来还带着得意傲慢的笑，一下子被打没了。

　　“你开什么玩笑啊，夏果可是双一流的博士，双一流大学的老师。”这时，离夏果不远处的一个女人开口，显然是早就看不惯这男人一来就各种优越装腔作势的模样。

　　男人脸上的笑容虽然没了，可那股子优越感还在，听到这个女同学的话，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就是随口说说，开个玩笑，夏果、王琴你不要那么认真嘛。”

　　夏果干笑了一下，没接话。

　　“女人又不是只有结婚生子才能成就自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开的劳斯莱斯呢，生怕人看不到你那车钥匙吗，都晃了好几次了。”王琴翻了一句白眼，嘀咕了一句。

　　声音虽然小，可这会儿因为夏果开口说话，再加上她前面一句话，不少人都安静地看向夏果，这句嘀咕被人听得清清楚楚。

　　男人挂了不少肉的脸上表情一顿，讪笑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地把车钥匙收了起来。

　　夏果低着头很是想笑，这会儿要是笑出来的话，好像不太好。

　　她悄悄看了一眼那个帮她说话的女同学，虽然也不太记得她是谁，但是她言语里都是对自己的敬佩和尊重，并不是他们说的那样自己书读的太多，跟个书呆子一样。

　　王琴也在看她，还对她比了一个大拇指，她回了一个微笑。

　　“开餐了，盛然刚打电话过来说他有事赶不过来吃饭，等会儿直接去订的KTV那边。”这时另一个男同学打破了包间里有些尴尬的气氛。

　　暂时见不到盛然，夏果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

　　同学并没有全部到，两桌人也没有完全坐满，来了大概二十来个人。

　　餐桌上，刚才那个炫耀车钥匙的男人自然又是侃侃而谈，夏果没和他坐一桌，和王琴坐在了一起。

　　大家在先前聊了一会儿，这会儿那种熟悉感又回来了，都没有刚才的拘束感。

　　不少人一直在问夏果的近况，侧重说一下自己妹妹、表弟马上要高考了，问她选什么专业好，报考哪个学校更好之类的。

　　夏果十分真诚地给出了一些建议，但是他们似乎只是随便问问，敷衍地点了点头，一群人就将话题转到了还没到盛然的身上。

　　她便没再开口，动作弧度非常小的扒饭，也只夹面前的菜，不想再被人发现，把话题引到她身上。

　　“他现在是真火，在欧美的时候就很有热度了，毕竟难得出一个我们国家的超模，可能是你们不怎么关注这个圈所以不怎么熟悉，之前还上过那个模特榜男模前十呢。”

　　“我记得他当时是考上了上交吧，专业很不错，谁能想到他去做了模特。”

　　“他好像是出国读研，然后在那边认识的朋友介绍，入了这一行。反正我们班里，当年大学考的最好的几个，就是夏果、盛然还有段宇他们几个吧。”

　　夏果一直在安静的吃东西，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看了看说话的人，说话的人并没有看她，她立刻低头继续吃自己的饭。

　　他们说起盛然，她总怕会泄露自己以前暗恋过盛然的秘密，尽量让自己更加的透明。

　　果然，提起自己名字的那个同学立刻又说回了盛然，“盛然本来就帅，轮廓深邃有点偏欧美那种深邃，高中那会儿就一米八几了，有当模特的资本。”

　　“哦，他有四分之一的爱尔兰血统，他奶奶是爱尔兰人。”

　　原来盛然是四分之一混血吗，夏果暗自惊讶。

　　以前一直觉得他英俊好看，那双眼格外的深邃，瞳眸颜色像是灰色，特别的漂亮。

　　“我记得那时候好多人都喜欢他，几乎每天都有别的班级的女生给他送信。”

　　“你说起这个，你们记得有一次三班的那个谁，还直接在广播里表白呢，胆子好大，我到现在都还很佩服那个女生。”

　　“记得记得，真的很勇啊，还念了写给盛然的情书，不过那女孩子后面被老师教育了。”

　　“盛然当时什么反应啊，他那天是不是有事没在学校。”

　　他们说的这件事夏果也记得，还是刚上高二的时候，就一天下午广播里突然响起一个女孩子好听的声音，念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表白。

　　表白的女孩子是他们的学姐，听说被老师说了一顿，让她别早恋，好好准备高考之类的。

　　“盛然那天下午不在，好像后面盛然知道了去找过那个女生，据说是去道谢了，不知道真假，高中学校的论坛里我记得有那个女孩子分享了后续。”坐在一旁的王琴说。

　　这些夏果倒不清楚，她以前也不逛论坛的。

　　“艹，真的吗，学校论坛还在不在，我都想去搜搜看了。”

　　“还在吧，只是都不怎么用了。以前学校还发生过不少趣事，那会儿论坛还挺火的，不少新鲜事。”

　　同学聚在一起，总会是谈起读书时候的趣事，大家聊开了后，都十分开心。

　　夏果吃的差不多后，就放下筷子，拿着手机回复李年的信息。

　　刚刚李年问她怎么样，见没见到盛然，还让她偷拍一张照片发过去看看。

　　【他还没有到，说是晚点才会来。】

　　李年：嚯，还耍起大牌了啊。

　　夏果觉得好友有时候说话真挺搞笑的，看着这句话，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耳边，同学们聊着高中时候的趣事，虽然没有参与感，她倒听得有趣，还趁着空隙去搜了一下高中学校的论坛，论坛可能维护的不怎好，手机进去不太顺畅，她就退出来了。

　　吃过饭后，有同学组织着去订的KTV，KTV离饭店不远，一群大人浩浩荡荡的直接走过去。

　　夏果刚刚听王琴说，组织这次同学聚会的人就是段宇，也是段宇邀请的盛然，主动提起的她。

　　她才知道那天在群里艾特了她两三次的人是段宇，同学群里的微信好多人都没改成真名的。

　　段宇这个人夏果有点印象，好像是他们班上考得最好的，上了国内TOP1的大学，据说现在事业做的风生水起。

　　之前李年说起这个聚会的时候，就有提到过他。

　　她记得他和盛然的关系不错，那会儿两人经常混在一起，所以她才有些印象。

　　还在下雨，入夜后，这绵绵的细雨就给城市披了一层薄纱，在霓虹等下意境朦胧浪漫。

　　夏果走的慢，落在了后面。

　　有些冷，她双手插在了大衣的口袋里，拢了拢衣服。

　　“夏果。”前面有人喊了她一声。

　　她抬头看过去，是一个身形高挑长得还不错的男人，段宇来着。

　　他刻意停下了脚步，显然是在等她。

　　“怎么了？”夏果走过去，不太自然地问。

　　实在是不熟悉，上学的时候话都没说过几次。

　　“看你一个人落单，就等等你。”段宇笑着说。

　　夏果对他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先前那个同学说的话确实不太好听，你也别和他一般见识。”段宇显然也看出来她的不自在，又说了一句。

　　夏果摇摇头，“我并不在意。”

　　一个陌生人的话她都要在意的话，那这世界的恶意和令人不高兴的事情太多了。

　　“我发现你挺有趣，不像高中时候那样是个闷葫芦。”段宇笑着说。

　　夏果侧眸瞧了他一眼，抿唇笑着，“谢谢夸奖。”

　　始终是有距离有礼貌的语气。

　　她不知道这是他的客气话，还是真话，能想到的回应也就只有一句谢谢。

　　段宇不是一个自来熟，没再继续说话。

　　来到KTV，偌大的包间里，一进去就已经有人在一展歌喉了。

　　夏果还是挑了一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来，同学们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聊天，还有找歌合唱的。

　　沙发前的长桌上，摆了好几十瓶啤酒和一些小吃。

　　先前在饭桌上显摆的男人又开始了，找了一首歌，自以为唱的很好，还说什么献给他读书时候的女神，油腻的不行。

　　包间里一阵起哄的笑闹声。

　　“方曼，你听到了吗，我献给你的歌。”一首歌唱完，男人还又喊了那个女同学名字，拿着一瓶啤酒就要去敬那个叫方曼的女同学。

　　夏果往那边看了一眼，见那女同学明显有点尴尬的样子。

　　“夏果，你不唱歌吗？”她收回视线拿出手机，看李年发过来的信息，王琴走过来，坐在她旁边问。

　　“我不会。”夏果摇头。

　　她确实不怎么会唱歌，可以说是五音不全，跑调能跑到太平洋。

　　“嗨，又不是去演出，大家都唱的一般。”王琴笑着说，“有想唱的歌吗，我给你点。”

　　“没有诶，真的不会唱歌，谢谢。”夏果摇了摇头。

　　“以前念书的时候就觉得你性格有些闷，话少，也不怎么和同学说话，还是没怎么变。”王琴倒也没有勉强，看得出她的拘谨。

　　夏果抿着唇，接不了这句话。

　　她对王琴也没什么印象，高中的时光对她来说并不那么美好，被孤立过，被欺负过，也试着融入过集体，没有成功。

　　王琴见她不说话，也没好在继续说些什么。

　　“抱歉，来晚了。”这时，包间的门被推开，一个极为好听的声音在这嘲杂的空间里响起。

　　明明周遭喧嚣如火，来人却犹如烈日炎炎的夏天里突然一抹轻风吹来，清凉舒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