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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太荒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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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荒城是什么时候、由什么人建造的,已经没人记得了。
总之,在这几千几百年的时光中,这座破旧的城池一直屹立不倒,成了蛮荒之地唯一的文明象征。
时辰还早,城门口就已经排起了长队,风尘仆仆的修士们拿着武器,戒备地扫视着周围的人。
白拂英感觉有几道冰冷冷滑腻腻的目光从自己身上划过,又飞快地移开了。
毕竟像她这样细皮嫩肉的中洲修士,在太荒也是一种稀缺资源。
白拂英没有在意。她早就习惯这种恶意满满的目光了。
况且,太荒城内禁止私斗——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这些家伙再觊觎她,也不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强抢。
这么想着,白拂英手指摩挲了一下挂在腰间的剑。
站在一边的林耀看到她小动作,还以为她是在害怕,压低声音安抚道:“放心好了,他们不会动手的。”
他现在很担心白拂英忽然撂挑子,不想和他进城了。
白拂英看了他一眼:“我不怕的。”
林耀也微笑着点点头。
两人面上一派和睦,心中却各有算计,一时间表现得比亲姐弟还要亲近。
队伍很长,一直排到了正午时分。烈日高悬,热浪裹挟着暑气扑面而来,不少修士都紧皱着眉头,面露不耐。
幸好白拂英两人到得还算早,马上就要排到了,倒是不用继续忍受烈日的灼烧。
“令牌。”
林耀熟练地掏出令牌。这一块令牌大概需要100块下品灵石,能够携带两人进城。
除了令牌,还有一种一次性的临时出入令,价值20下品灵石,只允许一人使用。
没遇到林耀之前,白拂英是打算掏钱买一块的。
不过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花钱买,哪有抢来得划算?
能抢则抢,这才是太荒人的生存之道。
正出神想着,守卫那边已经验过令牌真伪,又冷冷问道:“名字?”
“林耀。”
站在林耀身后的白拂英张了张口,正欲回答,忽听身后大路上传来车马的嘈杂声音,下意识地扭头向后看去。
不只是她,所有人都捕捉到了这丝声音。
众人齐齐回头,只见身后大路尘土飞扬,哒哒的马蹄声离得愈来愈近,其中还夹杂着几声驾车人的呼喊。
随着那呼喊声落下,一驾马车飞驰的影子出现在飞扬的尘土之中,还伴着幽幽的铃铛声。
白拂英双眸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将身体向后躲了躲,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马车疾速飞驰,赫然已经来到了城门前,几道清脆的铃铛声叮叮地回响在风中。
白拂英抬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辆华丽的马车。
说是马车,拉车的却不是凡马,而是两只通体银白、唯有四蹄火红的马形妖兽。
这两只妖兽修为比在场大部分修士都要高,却被挂了铃铛、套了缰绳,温顺地拉着沉重又华丽的车厢,不敢有任何小动作。
车厢则是用上好的灵木制成,框架上雕刻了精密而繁复的花纹,金色的帘布轻轻晃动,透过那层朦胧的纱,能看到车内一个模糊的人影。
见到那个人影,白拂英眼皮跳了跳,其他人也都顺从地低下头,不敢有任何冒犯。
连态度强横的守卫,此时也变了副模样,小心翼翼地开了城门。
车轮碾过地上的砂石,妖兽脖子上的铃铛微微摇晃着,缓缓进到了城中。
自始至终,车内人都未发一言,但给人带来的沉重压迫感,却令人难以忘怀。
直到马车的身影消失在太荒城内,白拂英才收回目光,队伍才再次动了起来,那股令人窒息的氛围也消散一空了。
白拂英两人登记过后,便从小门进了城。
太荒城内熟悉的街景映入眼帘。前世,白拂英曾无数次走在这条路上,街上开了几家黑店、住了几个强人,她都一清二楚。
林耀忽然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小声道:“你知道刚刚车里坐着的人是谁吗?”
“是谁?”
“是太荒城的城主,名叫……”
说到这里,林耀顿了顿,把声音压得更低。
瞿不知。
“瞿不知。”
心声和林耀的声音同时响起,巧妙地重合在一起。
白拂英记得这个名字。
这不是什么好事。
能被她深深铭刻在心头的,一般都是她的仇人。
瞿不知的身份更特殊一点,他还是这本虐文的一个男配——深情男配。
不过可怜的虐文女主现在可不想领教他不值钱的深情。
林耀不知她所想,还在喋喋不休地介绍着这位城主。
“在我小时候,他就是太荒城的城主了。”林耀感叹道,“听说,距离他抢到城主之位,已经一百多年了。而且啊,太荒有传言说……”
“说什么?”
“说这位城主早就有能力离开太荒了。”
白拂英道:“离开太荒,哪有那么容易?”
太荒被布下了禁制,许进不许出,又有群山环绕。千百年来,还没听说谁能出去呢。
不过她知道,林耀这话也不算全错。瞿不知确实在谋划着离开太荒,而在未来,他也的确成功了。
听到她这话,林耀喃喃道:“是啊,哪有那么容易。”
说话时,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
白拂英顺着他的手看过去,隐约能看到他衣领下露出一截颜色陈旧的红绳。
红绳挂在他脖子上,尾端自然下垂到领口中,衣服微微凸起,里面像是藏着护身符一类的东西。
见她看过来,林耀面色一变,却又很快恢复了友善的笑容。
他放下手,笑嘻嘻地说道:“我也很想出去呢,不过现在看是没什么希望了。”
白拂英自然地收回目光,好像刚刚只是不经意地一瞥。
“不要说丧气话。”她说道,“说不定就能出去呢?”
林耀当她在鼓励自己,也没在意。两人忽略了街边的行人,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边向前走。
太荒城不算特别大,城里有点秩序但不多,走在街上,时常能看到青石砖上擦不掉的干涸血迹。
走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林耀终于在一家客栈前停下脚步。
白拂英也随之驻足,抬眼看向客栈的牌匾。只见上面明晃晃地写着三个狗爬一样的大字——
“黑客栈”
倒也直白。
不过太荒城嘛,十家店里十家都是黑店,大家都心照不宣了。
两人走进店里,一股腐朽的木材味道就扑面而来。白拂英皱起眉,扫了眼四周。
如果非要让她评价的话,那只能说破烂。
破烂的桌椅不知多久没打扫,上面已经积了一层灰;墙壁开裂,蜘蛛网倒挂在梁上,而唯一还算新的柜台角落,已经生出了几朵蘑菇。
一个年轻女子懒洋洋地趴在柜台上看话本子,听见有人进来,看都不看一眼,懒散地翻了页书。
“下等房,一百下品灵石一天。”
不愧是黑客栈,这价格也真够黑的。
在中洲,五十下品灵石够在客栈住好些天了。
况且看这黑客栈的样子,即使是上等房,环境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不过和中洲不同,太荒的客栈比起休息的场所,更像是一个临时的“避难所”。
被仇家追杀的人、想专心修炼不被偷袭的人,都会来这些客栈寻求庇护。
当然,这种庇护是珍惜且昂贵的。
林耀倒是没有犹豫。他从怀里掏出个钱袋:“两间房。”
听到真有冤大头花钱,那个懒散女修像是装了弹簧一样,立即就弹了起来,伸手去抓那个钱袋,眼睛则是看向两人。
当看到白拂英时,她愣了一下,眼神立刻就变得意味深长了。
她就说,怪不得有人出手这么阔绰,原来是逮着肥羊了。
仅仅一个照面,她就认出白拂英是中洲来的了。
虽然都是人,但生活在中洲的人和生活在太荒的人,几乎是两个物种。
且不说外表、举止,就光说眼神。即使是中洲作恶多端的邪修,在太荒人看来,也不过是凶一点的绵羊。
她觉得,白拂英就是这样一只绵羊。
瞧瞧这天真的样子……如果不天真,又怎么会相信太荒的人呢?
真可惜啊。
女修一边数着钱,一边惋惜地看着白拂英。
中洲修士值不少钱,这种好事,怎么没让她遇上呢?
她一个个仔细数着灵石,生怕数多了。林耀看着她数灵石,稍微有些不耐。
只有交了钱,客栈才会给钥匙;而只有拿了钥匙,才会接受庇护。
他带着白拂英进城,路上有不少人都看到了,这些人难保不会来抢。
唯有尽快拿到钥匙,才能避开这些人的觊觎。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焦躁不安,女修的动作总算是快了些。
不多时,两百块灵石确认完毕,女修拉开柜子的抽屉,在里面翻找钥匙。
“两间……下等房。”
她扒拉着里面的杂物,找出两把生了锈的钥匙来。
林耀后背一松,目光微亮,正欲伸手去接钥匙,却忽地汗毛倒竖,心中警铃大作。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身体已经先他一步做出了反应。
林耀猛然扭过身,想要躲避,然而为时已晚!
一把剑以诡谲的角度,悄无声息地朝他刺来,甚至没带来一点风声。林耀瞳孔微缩,视线越过雪亮的剑身,只看到了一双冰冷的眼。
是她!!
那长剑决然刺来,已封死了他所有退路,任他如何也挣脱不开。
极度惊恐间,林耀望过去,只看到她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正在无声地诉说些什么。
什么?
她在说什么?
她在叫他的名字。
“东方耀。”
白拂英的剑刺入他眉心,又从他后脑穿出来,“锵”地一声钉入腐朽潮湿的柜台,力道之大,令整个柜台都震颤了一下。
“东方耀。”
他听到女人的声音在风中飘散。
“收起你自以为是的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