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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立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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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白说完话后,我站在原地愣了很久。
他说了很多,但我总结了一下他的话。
大概就是:他把我和他的租都退了,用他自己的钱买了一套别墅,想让我和他搬个家,住更舒适一点的环境。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了,现在的重点就是:他喝醉了,但这个时间打不到车,这里离我们租的房子起码有四公里。
走过去,要扶着一个醉汉,估计走到凌晨三点都走不到家。
他甚至还一直在胡言乱语。
他胡言乱语就算了吧,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看上哪家小姑娘了,说的那些话我一大爷们听得都差点面红耳赤。
等了很久还是没有车,我不耐烦地叹了声。
真是不懂慕白这智障为什么要把他司机叫走,早知道我就和严期走了。
“你为什么对严期那么好啊?”慕白的手揽过我的肩,我整个人猝不及防地被往下压了压,酒精味顿时爬上了我的鼻尖。
“江子怜,你回答一下我。”慕白侧头看着我。
因为被他揽着,我的目光无处可避。
我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我只希望能快点来辆车把这个神经病给带回去。
他喝醉后话真的很多,比平时多了一千一万倍。
我受不了了,干脆直接打了警察局的电话。
虽然并不想麻烦警察先生们,但这个时间点根本打不到车。
接线员是个很温柔的女性,她很快就定位到了我们的位置,而后立马派人来接我们了。
见到警车后,慕白一瞬间突然变得安分了许多,似乎是知道自己要上什么车了,变得安静了起来。
只不过他好像挺怕的,一直搂着我不放。
“谢谢几位同志了,辛苦你们大半夜还要跑出来。”我扯着慕白上了车,对坐在前面的两位警察同忘说着。
坐稳后,我又报了个地址。
一位八卦的警员把头侧向了身后,笑着问我:“这是你兄弟吧?关系这么铁。”
我摆摆手,回答:“合租室友,应该的。”
说着,我瞥了慕白一眼。
慕白从上车开始就一直看着窗外,一直保持一个姿势没变过。
也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
我没再管,和那位警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直至回到家。
下车后,我和各位警察同志疯狂道谢。
谢完后,我牵着慕白的手走回小区。
这一路上慕白都十分安静,可能是酒劲过了,也没什么话要说了。
回到家后,他也很老实地收拾衣物走进浴室。
我疲惫地倒在了沙发里。
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没想到能折腾这么久,我叹了口气。
见慕白迟迟没从浴室中走出来,我都怀疑他在里边睡着了。
刚想喊一声,门就开了。
他的头发湿嗒嗒的,看上去都没擦过。
我再次心累地叹了口气,把他拉到沙发上坐着,又从浴里拿出了他的毛巾帮他擦头发。
他也很配合,很乖地坐着。
擦完头后,我又拿吹风机来给他吹了吹头。
完事后,我刚想把他推回他房间,他就突然开口说:“我跟你睡,我房里的东西都搬走了。”
“……”为了验证他话的真实性,我放下了手中的吹风机,走向他的房间看了眼。
之前一直没注意,我也没有偷看别人房间的癖好,居然才发现他房间的床上只有一张薄薄的被单。
我回头,问慕白:“你冷吗?”
“嗯,”他点头,回答我,“冷。”
我看着他那副样子,还是不忍心放他自己睡那边,于是就说:“那你先去我房里睡,我先洗个澡。”
他嗯了声,站起身,走进了我房间。
看着他钻进我被窝后,我才收拾衣物进了浴室。
从浴室出来后,我看了眼房间内的人。
慕白侧着躺在床上,背对着我,没有一点动静。
我觉得他应该是睡着了的。
我抓着门把手,走出了房间,而后把房门关上了。
在身上叠了好几件衣服后,我带上钥匙,离开了家。
现在是凌晨三点,我随便在隔壁公园里找了把石椅坐下了。
凌晨三点真是冷得够彻底,我刚坐下就感受到了一道钻心凉。
好在我穿得够厚。
我戴上了羽绒服的帽子,脑袋往后一昂,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
可能是因为实在太累了,这一闭眼,我居然就在这冰冷的石椅上睡去了。
再睁开眼时,天已经有点光亮了。
我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早上六点二十过几分。
今天是立冬。
我注意到了三个未接来电,一个是两小时前的,一个是三十分钟前的,还有一个是一分钟前的。
而它们都是同一个人打来的——慕白。
我想起我刚刚好像就是被电话铃吵醒的,暗暗叹了口气。
缩了缩被冷风吹了一晚上的脖子,我回拨了慕白的电话。
他很快就接了。
“你在哪?”慕白似乎有些急切,他的语速很快,三个字几乎都要被读成了一个字。
我刚想开口,但嗓子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很难发声。
我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后,沙哑地说:“中心公园。”
“你感冒了?你在外面待了一晚上?”慕白好像有点生气,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嗯了声,突然感觉眼前有点晃。
我可能不止感冒了。
慕白让我把定位发他,我发了,而后又靠着椅子闭上了眼。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了跑步的声音。
睁开眼,我对上了慕白生气的视线。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先把手背按上了我的额头。
他的手被风吹得有点凉,触碰到我时,我下意识地往后避了避。
而可能是因为这个小动作,让他微微一怔。
“……”他沉默地收回了手,语调变得平缓了起来,“你发烧了。”
我嗯了声,看着他的手。
我知道我发烧了,而且可能从昨天晚上就开始烧了。
“我送你去医院吧。”慕白说着,试探地把手再次往前伸了伸。
我抬起手,握上了他的手。
因为我的手一直都是放在衣兜里的,所以是暖的,握上他冷冰冰的手时,我不动声色地抖了抖。
“好,”我说着,被他拉着站了起来,“走吧,麻烦你了。”
一路被牵着走到了车前,慕白给我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我坐了进去,刚想扯安全带,就看见一只白暂修长的手先一步放在了上面。
慕白扯出安全带,绕过我整个人,而后把安全带扣上了。
在扣上的前几秒,他整个人的身子几乎都在往我身上倒。
不过也只有几瞬,他就收手,关上了副驾的门。
他坐到驾驶座上时,我才想起了什么,问他:“你酒醒了吗?”
他嗯了声,将车打着火后,开了暖气,而后抛给了我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对谁都这么好?”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就跟凌晨他问我的那个一样,我也并不想回答。
见我没出声,慕白也没愣着,发动了车子。
我扭头看向了窗外。
依旧是阴天。
半途中,慕白突然又问我:“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我一愣,转头看向他,疑惑地问:“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因为在开车,他没有把视线转向我,但我能看见他那一副不怎么开心的表情。
他说:“因为你昨天晚上走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而且你刚刚……躲了我一下。”
我无奈地叹了回气,看向前方。
早晨并没有什么车辆,也不存在刺眼的阳光,一路上都通行无阻,除非有红绿灯。
我回答了他:“我不习惯和人睡同一张床。”
“……”车内安静了一会。
又开过了一个路口,慕白终于开口说:“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大不了我可以自己睡回我的房间,你也不用那么累了还跑出来挨冻……”
“我……”我的心没由来地猛跳了会,我又再次扭头看向了窗外,深吸了口气。
昨晚慕白喝醉的那些胡言乱语开始在我脑袋里不停地蹦出,一句简单的话莫名地卡在了嗓子眼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舍不得看你受冻,我不忍心看你着凉。
这种平时对朋友开玩笑都能顺其自然地说出来的话,此刻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我大概是脑子烧坏了。
“我怕你被冷死。”最后换来的却是这样一句玩笑话。
说出口时,我甚至都没察觉到我的心情有一刻的低落。
慕白没再说话了,我也没有没话找话。
我们就这样一直沉默着到了医院。
走完医院疗程后,我坐在冰凉的椅子上打点滴。
期间慕白一直陪着我,只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在一旁默默站着。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慕白突然说话了,又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你为什么讨厌烟酒?是因为严期吗?”
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正在用另一只手给严期发着信息。
我熄掉了手机屏幕,只回答了一个字:“是。”
慕白的面色瞬间不太好了,他继续追问:“为什么?他对你做了什——?”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就打断了他:“这是我们的私事,你管不着。”
手里的手机震了震,我按了按电源键看手机弹窗出来的消息,而后又再次熄灭。
我又继续说:“你别问了。”
合租三年,从今年开始,他对我的话莫名其妙变多了,对于我身上的疑问也变多了。
我不明白他到底是想知道什么。
但不堪回首的往事我根本不想去回忆,不想具体去回忆那些细节,甚至是去和他人诉说。
他只不过是我的一个合租室友而已,他没资格知道。
“对不起。”或许是我语气不太好,慕白莫名奇妙道了个歉。
我叹了口气,说:“你别道歉,你没做错什么。”
说完,我就抬起了手中的手机,又道:“我需要打个电话,能麻烦你回避一下吗?”
慕白看向我黑着的手机屏幕,点了下头,而后离开了我身旁。
我看到他往外走去,点了根烟。
严期的电话刚好打来,我接起,将手机贴到了耳边,听他说话。
“江叔,”严期的声音还是有点哑,听起来比昨天更严重了,“你别生我气……可以吗?”
我很少用像昨天晚上那样的语气对他说话,毕竟往日里我待谁都是一贯的温和。
我嗯了声后,又见他说:“你从来不会因为这些事生我气的,是不是因为昨天慕白……”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没了音,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说。
不再等他犹豫,我嗯了声。
确实是有慕白的原因在里面的,他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对着我抽烟,还突然提到有关那事的问题,我自然是要生气的。
自知迁怒给严期是我不对,我道了个歉:“对不起。”
“没事,”严期似乎松了口气,“你不生我的气就好。”
他的语调轻松了许多。
我听出了他话中严重的鼻音,突然感觉他可能并不只是着凉那么简单,关心道:“生病了?”
我问着,又看了眼时间,七点过几分。
严期平时可不会起得那么早。
“嗯,有点发烧,”严期不明所以地笑了一声,又问,“你要来照顾一下我吗?”
“……抱歉,”严期总是把我当保姆使唤,我很难拒绝,“今天没空,我要……去搬家。”
“搬家比我还重要吗?”严期有点不高兴了。
我深吸了口气,尽量平和地对他说:“好好休息,记得吃早餐,按时吃药,如果身体还是不舒服就去医院看看,我现在忙着,有事微信说,我忙完就回。”
说完,我便挂了电话。
把手机放下后,我松了口气。
我是一个26岁的社会失败人士。
我突然莫名奇妙地想到,而后这句话就一直在我脑海中打转着。
一岁被亲生父母抛弃,二十一岁被养父养母嫌弃,二十三岁被扫地出门,二十六岁……
可能是生病状态的加持,我的脑子越发地混乱。
八年前的画面又开始在我眼前浮现。
“江子怜。”慕白突然喊了我一声,我终于回神,看向他。
他身上有一股很浓的烟草味,我扭头避了避,问:“抽了几根?”
“两根而已,你鼻子太灵了。”慕白说着,叫了个护士来。
我这才发现点滴已经吊完了,血液甚至已经被吸上去了一小截,好在慕白及时帮我关停了。
离开医院后,慕白问我:“感觉怎么样了?烧退了吗?”
“谢谢,好多了。”我朝他笑了笑,自觉走向了他的车后座。
慕白好像有什么话想说,站在车前犹豫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上了驾驶座。
“今天搬家,可以吗?”他问我。
我的行李不多,毕竟因为经费不足屡次换住所,害得这位合租室友三年一直和我到处跑,这会终于能有个稳定的住所了。
我点了点头,回答:“好。”
慕白心情颇好地笑了笑,而后发动了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