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之间》苏打水冒泡泡

2、2

　　“啊，活过来了。”陈诺接过校医递过来的杯子喝了一大口。

　　顾芮梨的手僵在空中。

　　校医的手也僵着，她疑惑问道：“你也中暑了？”

　　陈诺脸不红心不跳，缓缓点头：“有点。”

　　“行，那我再给她倒一杯。”校医无奈，她为现在学生的身体素质感到担忧。

　　医务室里人不少，床上躺了两个遮着帘子在睡觉，校医说刚走了俩，没想到又来了三个。

　　顾芮梨放下水杯，说：“谢谢你们啊。”

　　陈诺还在戏里，大义凛然口气不改：“说什么话！义不容辞！”

　　柏晶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她的话噎住，哭笑不得：“你能不能收敛一点脸上的喜悦？”

　　“我有在尽力克制了。”陈诺正色：“你还不是也很开心，我都没拒绝让你来呢。”

　　“今天是这么过了，明天还不知道怎么办呢，也不能天天晕吧。”顾芮梨闷头陷入苦恼。

　　“你是装的？”陈诺半信半疑，她起码观察了五分钟，眼看着这人脸色越来越苍白，身子抖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演的跟真的一样！”

　　“还行还行。”顾芮梨有些许得意，笑眯眯说：“我本来就白，每次一运动就显得更白。”

　　她皮肤这时候才慢慢有了血色，刚刚倒下的时候浑身苍白，身体还在发抖，确实很难分辨。

　　柏晶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水，撑着腿站起来说：“你在这多休息一会吧，我们俩先回去了，教练问我就说校医让你多坐一会。”

　　“啊！我们还要回去？”陈诺错愕，她此刻黏在椅子上根本不想动弹。

　　“废话，扶一个人要扶这么久吼，你信不信他给我们加练？”

　　不得不说柏晶同学考虑问题还是很全面的，教官正准备派人去叫她们，俩人就一脸倦容的回来了，显然刚刚进行了一番体力运动。

　　不过这个招数隔天就行不通了，顾芮梨能感受到一道火热的视线始终跟随着她，教官的目光盯得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再晕一次，只能硬生生的挺过去。

　　一周军训就这么一天天的抗过去了。

　　结束那天给所有教官举行了欢送大会，不少同学还因为舍不得哭得稀里哗啦的。

　　陈诺全然没有被这种情绪影响，不过才认识一周，讲过最多的一句话还是“一二一”，她实在是哭不出来，除非校长说加练一周，那她是会当场嚎啕大哭的。

　　军训结束她才有高中开学的实感，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全新开始，她不想让初三发生的事再次重演。

　　晚上趁着人都在陈诺默默拉开吉他拉链，这是她暑假专门去学的，不算高手却也有几首弹得不错，为的就是这种出风头的时刻。

　　问啊！问大家想不想听啊！弹了就能拉进距离！弹啊！

　　陈诺在心里咆哮式鼓舞自己。

　　这几天去夏晗宿舍看人家都是欢声笑语，回自己宿舍就像来到图书馆，安静的渗人。所以她基本都呆在409，可405才是她要呆三年的地方。

　　所以，是时候做出改变了，开口啊！

　　她一口气提了上来，卡在嗓子眼眼看要出声了，忽然又沉了下去。

　　算了，今天军训完都挺累，还是明晚再说吧。陈诺熟练的安慰自己，这个借口她已经用了一周了。

　　这时对铺税雪菲余光扫了过来，她抬起头好奇问：“哎陈诺，你那是吉他吗？”

　　好姐妹！摆这一周你终于问我了，拿拿放放吉他包拉链都快拉坏了。陈诺内心狂喜面容平淡：“是啊。”

　　“那你现在要弹吗？”税雪菲撑着下巴，满眼期待。

　　“什么啊！”池莉本来和在和男友视频，闻言放下手机望过去，欣喜道：“陈诺你会弹吉他啊！我最爱看人弹吉他了，来一个嘛！”

　　手机里她男朋友的声音传了出来，“喂，你当我死的啊……”

　　她看都没看，手指灵巧的在屏幕上一点就没声了。

　　也太给面子了。

　　郑世倩最后一个洗完澡从阳台走进来，左右看了一圈，问：“你们在干嘛啊？”

　　“陈诺要弹吉他！快上来听！”

　　“啊！等我等我！”她转身关上阳台门，三下五除二爬上床靠着墙直勾勾盯着陈诺。

　　“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就等你们这句话！

　　陈诺心里都要激动坏了，脸上还是故作从容：“哦，可以啊，但我也不是很会随便来一首吧。”

　　她从包里掏出吉他横抱在怀，右手随意拨弄了几下确认音准，再拿出本《最易上手吉他弹唱超精选》翻到按压痕迹最重的那页。

　　“咳咳”清清嗓子，她要来个大的！

　　左手按好和弦，右手轻轻拨弄，前几个音都很顺畅。

　　宿舍很安静，陈诺能感受到聚集在她身上火热的视线，不用抬头都能想象到她们眼里有多崇拜。应该的，她努力那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刻。

　　“窗~”第一个字刚出口，整个寝室爆笑如雷。

　　税雪菲脸埋在被子里，笑地捶床，“什么鬼啊，唱到高音劈叉还能理解，有人一开口就劈叉的吗？”

　　郑世倩头仰在墙上，肩膀颤抖，又模仿了一遍她刚刚那句“窗”，笑得不能自己：“我都快忘记原调是什么了……”

　　陈诺面露窘状，嘴上还在逞强：“什么啊，你们听错了吧，我外号海城周杰伦的。”

　　“真的假的？” 池莉调侃：“你外号不是成精嘛。”

　　“哎！”税雪菲笑累了，从被子里伸出脑袋：“你光弹好吧，我们唱，求你别开口。”

　　“行，太过优秀总是会遭人嫉妒的。”陈诺重新拿起吉他。

　　“……窗外的麻雀在……”

　　一开始都还有些放不开，陈诺小声地哼了一句之后其他人也慢慢跟上，然后逐渐变成所有人的合唱。

　　“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

　　炎热的盛夏里操场上传来清脆的蝉鸣鸟叫，女生宿舍里悠扬的声调在浓密的夜色下经久不散。

　　初识之间的生疏与隔阂，就在一句句相同的音调之间慢慢消融，重合贴近的不只是歌声，还有彼此内心的距离。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班主任已经排好了座位，陈诺坐在位子上僵着脖子微微转头。

　　对面冲她笑了笑，“哈喽，陈诺，我叫陶居仁。

　　她也礼貌的笑笑点头。

　　同桌是不认识的男生，但前面两个就是熟人了，那就是经过军训有着革命友谊的顾芮梨和柏晶。

　　顾芮梨回过头看见她也是一喜，不过一想到接下来的考试立马又耷拉着脸：“怎么第一天上课就考试啊！”

　　开学的摸底测试是海中的传统。

　　陶居仁双手枕着后脑勺往后一倒，无所畏惧：“摸吧摸吧，我要让学校知道我根本就没底。”

　　陈诺不以为然：“这个考试也不影响什么的，放轻松，随便考考。”

　　“你该不会是学霸吧？”柏晶觑了她一眼，“一般说这种话的人考出来成绩比谁都高。”

　　“学霸？”陈诺脑子里浮现初中年段前二十保送一中的那些人，摇摇头：“我应该是学普吧，学习成绩普普通通的普通人。”

　　早上的考试随着铃声的响起宣告结束，交完卷班里瞬间沸腾起来，三三两两的结伴往食堂走。

　　陈诺收笔的手一顿，望了夏晗一眼，她身边围绕着很多人，笑着自然而然地往教室外走。

　　不愧是夏晗，刚开学就和这么多人打成一片了。

　　虽然是从小一起长大，但小学初中都不同班，所以在学校的交流并不多，吃饭也是和各自在班上的饭搭子一起，只不过……自从初三后陈诺就慢慢习惯一个人吃饭了。

　　她收拾好书包顺着教室里的人潮往外走。

　　这个时候的学校里最热闹，有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食堂，有人勾肩搭背打打闹闹，有人互相挽着手笑颜如花。全世界都成群结队去向同一个地方，而她独自逆着人流往反方向走。

　　“陈诺！”

　　远远一声叫喊打破了她心里的思绪。

　　一回头看见柏晶挥着手小跑过来，头上金色的夹子晃眼醒目。

　　“你回宿舍？”

　　远处有两个女生，看起来是在等柏晶。

　　陈诺嘴角上挑，从容自若：“噢，人太多了，我先回去洗个澡再下来吃。”

　　初三后她就学会了很多掩饰孤独的理由。

　　—别的女生都拉着手一起去厕所的，你怎么一个人呢？
　　—噢我尿急。

　　—别人上体育课都一起玩游戏，你怎么一个人在旁边啊？
　　—我不喜欢晒太阳。

　　—别人都结伴回家，你怎么每次一个人走？
　　—我饿了着急回家吃饭，等不及别人。

　　那些其他人觉得尴尬的问题她回答的越来越得心应手，只不过她说服得了别人，却不一定能说服自己。

　　“哦哦——那我先走啦。”柏晶顿了一下，挥挥手跑回那两个女生的身边，三个人继续手挽着手，笑着往食堂走。

　　等陈诺洗完澡下去确实没什么人了，菜已经卖光，清扫阿姨在擦桌子，但面店还开着，她和之前一样点了碗扁食，囫囵吞枣几口吃完就往班级走。

　　下午继续没考完的试，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晚自习下课的时候夏晗叫住陈诺，眯着眼睛打量：“你什么时候学会弹吉他啦？我可听到你们宿舍昨晚开party了！”

　　“牛吧，求我教你。”陈诺得意地挑眉。

　　“我不管！我也要参加，不然我就告诉生管你们聚众赌博。”夏晗跟陈诺撒泼耍赖起来一点负担都没有。

　　“等下宿舍其他人给你打出去。”

　　“你们舍长不是池莉嘛，我已经收买她了，她说好让我晚上过去。”

　　陈诺再次对夏晗的交友能力表示羡慕，她好不容易才让宿舍关系步入正轨，而夏晗三言两语就已经拿下她们宿舍长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是这么大。

　　一回到宿舍池莉就围上来问，“宝贝，晚上还弹琴啵？”

　　“很难说。”陈诺面露难色，活动了下脖子：“唉，考了一天试，腰酸背痛的，也不知道等下还能不能拿地动吉他，诶呦喂……”

　　“哪！”池栗主动接过陈诺的书包，关切道：“哪酸！我专业按摩十年，按摩证八级，我给你按按。”

　　她把陈诺一把摁到椅子上坐着。

　　“呦！小池子手法很不错嘛，左边一点，右边一点，好好干知道吧，等我……哎呦——诶！啊！”陈诺捂着背痛苦倒在桌子上。

　　“弹不弹！” 税雪菲握拳恶狠狠地问道：“我也是专业的，擒拿八级，你也试试？”

　　“弹弹弹！我生来就爱弹！根本用不着别人说，每天不弹几遍心里就不得劲！”

　　变脸速度令池栗叹为观止，“恶人还需恶人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