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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第1章 1991年,9月1日,九又四分之三车站

      九月一号,早上八点四十五分。

      安娜用尽全身的力量,试图把她卡在门框上的箱子,奇迹般地顶进车门里。

      很显然。

      现年11岁、身高还不到五英尺的她,难以胜任这项任务。

      尝试两次之后,她吐出一口气,退了两步,助跑,蹬地,起身飞踹。

      颜色黯淡的二手行李箱发出可怖的、吱吱咯咯的声音,仿佛在雨天出门,却忘记带润滑油的铁皮人,关节不幸锈死想要活动开时的呻-吟。

      箱子把手绑着的雕鸮,看起来简直和黑发的小女巫差不多高,不甘寂寞地给呻-吟的行李箱添加了一段哇哩哇啦的二声部。

      女巫和箱子和猫头鹰顺利地一起进了车门。

      在安娜身后不远、本打算伸出援手的高年级学生目瞪口呆地收回手。

      了不起,一定是格兰芬多。

      今年的格兰芬多,又迎来了一位了不得的新同学。

      新同学来的时间偏早,车上还没什么人,她拖着箱子一路行进到列车的后段,才推开一间空车厢安置好自己与行李。

      对面的靠背椅坏掉了。不知为何没有修缮,两截断裂的弹簧一长一短,从破损椅背颤颤巍巍地伸出来,不适宜坐人。

      手表停止运行。

      好在接到录取通知书后有一个多月时间,已经足够安娜了解一些魔法世界的常识。

      她从破釜酒吧得知过,在魔法浓郁的地区,麻瓜的电子设备,包括计算机和雷达,都会失灵。

      为了避免误事,她及时更换了魔法怀表。

      看起来和普通的怀旧风麻瓜怀表区别不大,除了超过半个小时不看表,指针和表盘的其他装饰物会散成一盘沙,毫无规则地聚成画面。

      这次聚成了她的雕鸮。

      合上表盖轻轻晃了晃,重新打开,指针和刻度才规规矩矩地显示时间。

      霍格沃茨特快十一点钟发车,还有三个小时。

      安娜安置好她的雕鸮,打开行李箱,取出速食面包和水,抽出几部魔法史相关的书籍,打算在到达学校之前用这些消磨时间。

      陆陆续续有人探头:“这里还有空位置吗?”

      一座车厢能坐四个人,安娜在的这个坏掉一边椅子,只能坐两个人。

      她结合过往十一年一些稀少的远程旅行经验,略有困惑:

      一般人不会随意与陌生人独自相处于狭小封闭的环境吧?

      上车之前,她拖着行李箱,从车头走到车尾,估算出霍格沃茨特快列车的载客量,约有一千五百人。

      如果《预言家日报·年度版合订本》中,年终总结部分,关于订阅率与订阅量没有造假,巫师的总人数逆向计算,大概在四千到五千人左右。

      霍格沃茨接收11岁的小巫师就读七年,18岁毕业。要是巫师的人口年龄结构与普通人,也就是麻瓜一致,11-18岁的巫师,那么全校学生大约在四五百人左右。

      四五百人,翻个倍乘坐载客量一千五百人的火车,也还有三分之一的空座位。

      明明还有很多空车厢等待入座,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人那————么喜欢找不认识的人单方面叽叽喳喳地聊天,打扰她安静看书?

      只身一人来到了全然陌生的隐藏世界,在稍微适应这个世界之前,她不想被不熟的人像审查犯罪嫌疑人一样,上上下下问个遍。

      起初她一一拒绝,最后烦不胜扰,在门上贴了一张纸条:

      【只有答对问题的人才能进来。】

      穿着奇怪的麻瓜衣服或者巫师装的,就问麻瓜谜语。穿着麻瓜衣服正常而且规范的,就问高等数学。

      用拉格朗日为难走了一位很有精神的棕褐色蓬松长发的新生小女巫,本来以为不会有人再打扰,结果没过五分钟她又杀回来:

      “给你!”

      震惊!这里居然有第二个十一岁的女巫学过微积分!

      安娜接过她的笔记本,上面根本没有答案,而是写着三道题。

      1.什么房间(room)没有门窗、没有墙壁和地板、也没有人住?

      很简单的麻瓜字谜,是蘑菇(Mushroom)。

      2.左上第四颗牙的学名、形状与功能?

      这就涉及到安娜的知识盲区了……

      3.颞下颌关节紊乱会有什么样的症状?

      ……什么关节什么紊乱……?

      棕褐色蓬松长发的小女巫得意地笑起来,她有一双很显眼的大门牙——向安娜伸出手:

      “我是赫敏·格兰杰,现在我可以坐在这里了吗?”

      上次来的时候,这位很有精神的小女巫连珠炮似的对她说了一串话,但她没有费心去听去记。

      不过自来熟的性格可能在社交中确实很有利,至少安娜对她的门牙和高傲强势与强语言输出能力留下了印象。

      这可并不容易。

      幼儿园和小学同学何止百人,现在一个让她记住的都没有。包括试图以“书呆子”为罪名霸凌她、但是被她连续三次揍得亲妈不认以后,从此绕着她走路的校霸小团体。

      安娜烟灰色的瞳眸盯着赫敏看了一会儿,发现她眼睛里写满迎接挑战的兴奋,毫不退缩,没有任何心虚,也伸出手:

      “安娜贝拉·布莱恩。如果你能解答你提出的问题的话?”

      赫敏抓住她的手握了握,又是一串连珠炮般的长句子。

      非常出色的牛津腔。以她11岁的年龄来讲,大量高级词汇的正确流畅使用,大概会让她的同学们很多时候感到相当困扰吧。

      安娜是考克尼口音,与牛津腔的听读没有壁垒。

      随着话题深入,她对赫敏的兴趣更大了些,以前几乎没有遇到过什么这样聊得来的同龄人。

      事实上,在她的几次转校生活中,绝大多数时间,都觉得自己是个被塞进猴子山的可怜人类。

      愚蠢、吵闹、浮躁、热爱尖叫和玩泥巴的猴崽子们,年龄稍微成长到荷尔蒙水平激增的岁数,就变成了一群热衷于发情和炫耀肌肉的猩猩。

      ……当然,说不定她的同学们也不是很喜欢这位永远霸占所有考试第一名——最过分的,包括体育课和游泳课——的古怪女同学。

      冷漠、坚硬、不通人情。他们给她起外号叫“女巫”“冰雪女王”,今年7月美国电影《终结者2》风靡一时后,又多了个“T-1000”,在背后说她怪话,不邀请她参加任何集体活动。

      说不定最后一项对他们双方来说都是好事。

      奇异的是,他们当着安娜的面时不这样干,甚至不会尝试这样干。

      面对面的情况下,安娜很擅长说服别人。

      比如当她盯着对方的眼睛,说一句“闭嘴,走开”,即使最碧池系的讨厌鬼,无论男女,都会乖乖地闭上嘴走去另一边。

      没想到来到魔法的世界以后,她的特长还是没有丢失。

      所以她拒绝过一次的人,都不会再次来打扰她的安静时光。

      赫敏的学识敲开了安娜的包厢门,赫敏的热情则让缺乏应对自来熟类型的她难以招架。几句话过后,她们就彼此以教名互相称呼了。

      安娜拒绝看书的时间被没有意义的寒暄打扰,并不讨厌用知识交换知识,或者说,很喜欢。

      全然陌生的魔法世界,会导致所有电子设备失灵出故障的魔法世界。

      能够认识同样对知识,有着——“猩猩猴子们”对八卦或者足球或者别的什么无趣之物——沉迷程度差不多的新同学,或许她可以在这个世界停留更久、了解得更深入。

      交流了一些麻瓜世界的中学生通常不会学到的、现代科学体系基础学科的有意思的问题,本来已经确定好了哪所高中,发表过什么级别的几篇论文,发现魔法世界以后的经历。

      讲完麦格教授是怎么让她父母相信霍格沃茨是一座正规魔法学校,赫敏快言快语地问起安娜的入学过程:“那你愿不愿意跟我继续说说更多,关于拉格朗日、拉普拉斯或者欧拉以外的梅林、霍格沃茨和……”

      这就是在开玩笑了,安娜刚要回答,门再次被推开,有个畏畏缩缩的圆脸男孩,对着门上的字条涨红了脸,期期艾艾地勉强自己把话说出来:

      “请问——我是说——你们有没有……蟾蜍……看到一只蟾蜍?”

      他看起来快哭了。

      特别是注意到安娜烟灰色的眼睛在盯着他看。

      他不安地动了动,后退半步。

      安娜的视线不含恶意,她的相貌也不凶恶,甚至可以称得上漂亮。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点怕,有一种让他感到恐惧的似曾相识。

      两位小女巫都没有看见他的蟾蜍。

      赫敏打算帮助他(而且自说自话地定下了行动方案),而安娜不太喜欢这种从车头找到车尾(重点是要进入每一个车厢询问每一个人)的饭后运动,婉拒了。

      他们两个离开没多久,安娜闻到一股潮湿的腥气,低头,在桌子底下发现了一只动作迟缓的蟾蜍。

      ……怎么说呢,虽然这是上学去的火车,但是害怕黏黏糊糊的两栖类爬行类的安娜贝拉·布莱恩,已经在思考退学问题了。

      也不是特别害怕,就是想到以后说不定会像童话里一样,房间里爬满那些她拒绝想象的小动物,一只两只可以忍,层层叠叠地堆满视野的话……

      她本来就白皙的脸霎时毫无血色,抓起笔写下纸条贴在车窗上,用开学前学会的魔法把书一键收拾进行李箱,拉开门,仓惶奔向更靠后的车厢。

      越过两个满员的车厢,在车尾无路可退。

      安娜隐约意识到她对霍格沃茨学生总数的估算出了岔子,但是没时间深想,疙疙瘩瘩脏绿褐色的蟾蜍不断在她眼前闪回,她不想一个人呆着。

      只好敲响有两个小男生的车厢门,苍白着脸问能不能换到这里。

      红发的男孩盯着她发了会儿呆,回过神来似乎为此有些羞窘,耳朵还是红的。黑发的那个男孩点了点头,欠身向车窗方向挪了挪位置,还递给她一包比比多味豆,还问她是不是需要帮助。

      雕鸮友好地跟他的雪枭打招呼,她怦怦跳的心也平静下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承认,作为一个女巫,居然被爬到脚面上的蟾蜍吓到了。

      这样的表现似乎让两个小男生会错了意,以为她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他们交换一个眼色,毫无默契且笨拙地安慰她,询问她遇到了什么麻烦。

      从措辞和语句来看,他们也是在霍格沃茨上刚认识的、来自不同世界的新朋友,就像她和赫敏一样。有意思。

      对陌生人不假思索的关心也很有意思,鉴于大家谁也不认识谁,她也没表现出任何能够给付的利益,不可能是因为能从她这里得到好处才来接近她,那就只有发自内心的助人情结。

      ——莫非他们都是被泡在爱的蜜罐子里长大的孩子,从小得到的爱满得都要溢出来,所以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挥霍善意?

      安娜的耳朵和面颊随着情绪平复,不再让她感到发烫。彻底冷静下来以后,她眨着烟灰色的眼睛,抬起头来打量这两个男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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