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燃》北十二里

4、十月（二）

　　一缕秋风送走了国庆，偌大的校园又热闹起来。
　　教室里，班长正在统计运动会的报名情况。

　　“先报女子项目，女子100，有人报吗？”
　　班里几个跑步快的女生举了手，她们一般都是班里运动的得力干将，一个个细溜高挑。
　　覃温深深的知道这种活动与她无关，所以低头做题。突然一个纸团砸到她脑袋，她捂着脑袋向后看去，祁燃正转着笔盯她。
　　毫无疑问，那纸条是他写的。

　　覃温打开—高三最后一次运动会，不报个项目？
　　大字连笔飞扬，后面还画了个笑脸。

　　覃温回他—没有我适合的项目，你呢？
　　写完后，她头也不回地向后扔去，纸团准确地掉在祁燃脚边。
　　祁燃捡起来看完后，团巴了团巴扔垃圾袋里了，然后，一只手撑着右脸，左手敲着桌面，他在等。

　　“还有想报的吗？没有的话，我们就换了。”班长环视了一周，没有女生再举手，便把男生的表拿出来：“下面我们报男子。”
　　男生在体育这种方面，往往是比女生要积极很多。

　　“100米。”
　　班长话音刚落，好几只手就已经举得倍儿直。
　　100米往往是每年最激烈的，路程短，不累，还能耍耍帅。
　　要是再有自己喜欢的女孩儿为自己加油呐喊，就算是被体育生练体育的拉了完虐又如何？

　　班长被大家吓到了，劝道：“大家别激动，后面还有200和400，考虑考虑，因为我们毕竟名额有限。”
　　班里一个男生大声说：“我说你们有对象的，一个个的还和我们争100干嘛？老老实实跑200和400去，100是我们的专属，不许报。”
　　班里瞬间乱起来，笑成一片。但是果然有几个人放了手，之后的200也异常激烈，因为400就有一点儿长了，其实挺累的，不太愿意跑。
　　只有祁燃，连续报了两年400，他觉得操场一圈，不多不少，刚刚好。

　　“祁燃，400，报不报？”班长支着讲台，问他。
　　“今年算了，想报1500。”
　　话音一落，班里一阵起哄声，班长拍了拍黑板才稍微安静点儿。
　　覃温也觉得诧异，祁燃没报400，报了1500。
　　“1500？那我给你写上了。”
　　“嗯。”

　　祁燃前桌男生往后靠了靠，冲他竖了竖大拇指：“给面儿。今年和我一起跑。”
　　往年1500班里只报一个名额，就是他的，连着也是报了两年，班里俗称“1500钉子户”，另一个名额就空着，没人跑。
　　今年有祁燃陪跑了，“1500钉子户”甚是开心。

　　祁燃身子前倾，凑到那男生面前：“诶，你行不？别到时候又坚持不下来，我还得背你过线。”
　　没错，虽然“钉子户”连续报了两年，但是没有一年成功跑到终点，每次都是两圈半就不行了，志愿者陪着他跑，最后再扶他过线。
　　班里都问他为什么这么坚持不懈，他说为了班里能有个名额，班集体的荣誉。
　　其实他体格不太强壮，每年报1500都是为了锻炼。

　　运动会那天，太阳很烈，天气出奇的晴，风也不大，火力旺盛的少年们都穿着短袖短裤，再配上一双跑步贼快的鞋子，前胸后背都别着红色的号码牌。
　　这是运动会的标配。

　　男子1500米是上午的最后一个节目，祁燃脱了外套在做热身准备。
　　等志愿者让运动员上跑道，每位选手都做好起跑准备。等到裁判老师一声令下，一堆人乌泱泱地跑出去。
　　祁燃没有冲在最前面，他一直跟在中间，前几圈一直很平稳，匀速前进。等到倒数第二圈的时候，祁燃准备往前冲一冲。

　　看台上，覃温没有忘记给祁燃加油，手扩成喇叭形：“祁燃！加油加油！加油！祁燃！”
　　但是离得太远了，他根本听不见，覃温想到车淼淼好像是志愿者，就跑了下去。
　　“祁燃，加油加油！还有两圈，加油啊！”覃温怕被主任逮到，就一直跟在车淼淼旁边。

　　祁燃已经有些吃力，但是还是发力了，可是刚加速了十几米，左胸口连接肩胛处的地方突然隐隐作痛，像针刺一样，密密麻麻的，从那里一直向周围延伸。
　　他一开始不在意，可是愈跑疼痛就愈发强烈，疼到他忍不住有些颤抖。
　　他身子开始倾斜晃悠，步子开始虚浮。

　　就在这时，后面的一个男生突然加速，猛地撞到祁燃肩膀，窜了出去。
　　祁燃却被撞到了一旁，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诶，祁燃！”覃温往前走了一步，以为他要摔倒，想过去扶住他。

　　细汗开始疯狂地从他额头渗出，他拖着步子往前跑，攥成拳头的手愈发握紧，眼神发虚，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覃温一直紧紧地锁着祁燃，生怕他出点问题。车淼淼不理解：“嘶……祁燃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怎么……跑得这么虚。累了？”
　　“不知道啊。”覃温紧紧皱着眉，害怕是刚才那个人伤到了他。

　　祁燃到最后完全是靠着最后的一丝意识到达了终点线。刚过终点线，覃温就迎上了他。
　　“祁燃！没事吧？你怎么样？”覃温一脸着急，心切地问。
　　祁燃一下子瘫倒覃温身上，压得覃温摇摇欲坠。得亏车淼淼在旁边稍微扶了扶，分散了一部分重量。

　　祁燃大口喘着粗气，胸口波动起伏，下巴搭在覃温肩上，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覃温脖颈间。
　　被风吹过的地方慢慢泛起粉红。

　　“祁燃，没事儿吧？要不要去医务室啊？”覃温隔着衣服布料都能听到他心脏“突突”地跳，太快了，快到覃温害怕下一秒他就因心脏骤停而过去。

　　祁燃脸都疼变形了，但还是右手捂住心脏，攥紧了那块的衣服，闭着眼忍着，支着身子虚弱地说：“不用，我走走路散散步，调整一下就好了。”

　　“你这行吗，祁燃。还是去医务室看看吧。”车淼淼看祁燃的脸色一直不好，没有恢复，反而看他表情越来越难受，和他说。
　　祁燃挥了挥手说：“不用，就是刚刚剧烈运动了，一会儿就好了。”

　　覃温和车淼淼扶着他在场外走走停停，调整恢复。
　　祁燃额前的头发已经完全被浸湿，身子还有些颤抖，左心房仍然有大片面积在泛痛。

　　因为上午的1500出了点状况，所以祁燃下午没有来，覃温帮他给老师告了假，他就在孤儿院休息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祁燃也没去食堂，丁香问覃温：“温温，怎么就你自己，小燃呢？”
　　“祁燃他上午跑1500，跑得有点不舒服，他就在房间里休息了说不吃了，我一会给他带过去点。”

　　丁香瞳孔瞬间放大，脸色变得异常，然后又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不舒服？不舒服也得吃饭啊，我端碗饭去看看他，你吃吧。”
　　“好。”

　　丁香端着饭去了祁燃房间。
　　“小燃，开门。”

　　【“1500钉子户”今年竟然跑下来了，虽然名次不太靠前，但是他自己非常满意，班里也都在为他呐喊高兴。下午的比赛也特别精彩激烈。男子100米果然每年都是重头戏，还有4*100接力，更能让人热血沸腾。高中的最后最后一次运动会也落下帷幕了。】

　　高中的最后一次运动会结束了，还有点舍不得。有点小小遗憾，祁燃没能和我们一起结束，他先走了。因为他不舒服。
　　——覃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