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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衬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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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过来已是中午。
这次的记忆非常鲜明。我清清楚楚地记得芬妮对我说她有神力,把张哥的老婆变没了,又让我的老婆成了别人。可我却顾不得担心这些,脑内只是重复盘旋着“等你爱上他了,我就把丽丽变走,再把你的老婆还给你”这段话。
如若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源自丽丽,那么当丽丽离开我,我就只能又成为那个不被重视的可怜鬼。在公司受人无视,在酒局被同事欺负,这么一事无成地当一辈子受气包,到死都被人瞧不起。
我扶着墙走出卧室,不知怎得手脚甚是酸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却仍心怀侥幸地思考:“那我不爱他不就得了。”
我可万万不能爱上他。这件事倒容易至极,因为我本来就谁也不爱。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进到客厅,只看到丽丽一脸怒火地静坐在沙发上。
他见我出来了,冷冷地瞪着我:“你还有脸醒来?”
我大为不解。
“你自己说说,昨天都干了什么好事。”
“跟同事吃了顿饭?”
“哪个同事?”
“新来的女同事。之前我带她熟悉工作,人家感激我请了一顿饭。”
丽丽腾得站起来,头快碰上客厅的吊灯。“好啊,小俊,你现在长本事了,撒谎都不打草稿了。我再问你一遍,你跟谁干什么去了?”
我心想虽然理由上有所隐瞒,但是事实上的确如此,怎么就算是撒谎了呢。“我说我跟新来的女同事吃了顿饭,你发什么脾气啊你,不着调的。”
丽丽走过来攥紧了我的胳膊,他的手劲儿很大。“要真这么简单,你怎么昨天晚上醉得路都不会走了?”
我问他:“你有病吧昨天晚上我跑步回来的,喝了狗屁酒。”
丽丽怒气冲冲地走回卧室,拿起我换下的衬衫甩到我的脸上。“你自己闻闻,这什么味?是不是酒?你没喝,亏你编得出来,这酒是喝狗肚子里了!”
衬衫包在我的脸上,竟真的布满酒味。他这么一说,我才发觉自己头昏脑胀,嘴里一股恶心的呕吐味道,的确像是宿醉过。
我看了看揉成一团的衬衫,又抬头看了看丽丽。“我昨天喝多了?”
“你真是个王八蛋。”
“我几点回来的?”
“你去死吧。”
“跟你说正事儿呢,几点回来的?”
“你他妈的天快明了才回来的。”
不对。
我若真如记忆那样,是一路狂奔回来,那怎么也不过晚上十点。而且我绝不可能喝这么多酒。喝醉了人还怎么跑步。这么说来,一切都是我喝多了发晕做的噩梦。哪有什么芬妮的神奇魔法,准是我工作压力大,连现实和噩梦都分不清楚了。
“哈哈!”我如释重负,连忙抱紧了丽丽,双手环着他紧实的□□。“宝贝儿,我真爱你。我喝多了昨晚,我跟那个女同事,我俩一点儿事都没有!真的!”
丽丽不情不愿地被我抱着。“真没有?”
“真没有,什么都没有。对了,我昨晚怎么回来的?”
“你一男同事,叫张哥,把你送回来的。他扛你回来废了好大劲,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丽丽娇俏地用手指抹眼泪,我看到了也觉得心疼,伸出拇指蹭了蹭他的眼角。
“好了丽丽。你别哭了。我都跟你结婚了就不会出去乱搞了。别哭了。”
他点了点头。
“我补偿你好不好。你想要什么?老公给你买。”
丽丽被转移了注意力,抬起头像在沉思,但很快便给了答复:“我是有一个愿望的,但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他犹犹豫豫的,这可怜模样令我心生豪情:“你放心大胆地说,老公能做到的都满足你。”
“那你让我怀孕好不好?”丽丽用他漆黑发亮的眼睛看着我,斩钉截铁地说。
丽丽伸出手想要搂住我,我便枕在他的胳膊上。我们在结束的冗余里发呆和喘息,等待全身的汗水冷却。
此刻我感到很安宁。周围都静悄悄的,只有丽丽跟我的呼吸声交错在房里。
我问他:“你说昨天是张哥送我回来的?”
他回答:“他说他姓张,是你同事,我猜就是张哥了。”
我想了想,办公室姓张的确实只有张哥,准是他不会有错。
“我最近和张哥不太对付。没想到他人却好,还送我回来。”
“一个办公室的关系能差到哪里去。”
我反对:“我俩的事情比较复杂。本来是一块儿进公司的,现在我更受刘经理喜欢,他心里不舒服。”
“就因为这个?”
我心想着不是因为这个,但嘴上还是说:“嗯嗯,就因为这个。”
早晨我坐在工位上,紧张地盘算着等会儿见了张哥说点什么。毕竟人家把我送回家了,我喝得那么醉,也记不得前因后果。这次我真欠了他一个大人情。不过话说回来,我俩交恶,也纯粹是因为我找他的事。要是能因为这件事再做回兄弟,那也没啥不好的……
芬妮倒是来得比他早。我坐在工位上心里不安宁,便想先去找芬妮探探口风。
“哟,今天来得挺早。”
芬妮见是我,开朗地笑了,“我哪天来得不早啊?”
“哈哈对对,你每天都来得早。那什么,前天,我们不是一块儿去吃了晚饭?”
“好呀,你还好意思提起来,”芬妮抱起胳膊,“说好了跟我吃饭,后来碰见了张哥,你俩就喝酒去了,还不乐意带我。你们可真不够意思的。”
“对对,我就想因为这个给你赔不是来着,哈哈。”
“哈哈个头。说好了去吃法国菜,碰见张哥你像撞了鬼似的,扭头就把我们往东北菜馆领。硬说要吃排骨炖豆角。”
我的记忆似乎回来了一些,确实像是发生了这么一段事。“你别大声嚷嚷。这不是因为,我们孤男寡女的,去法国菜不合适嘛。”
“呵呵。”芬妮翻了我一个白眼。
我只能装作没看见,因为我还有事问她。“哦对了,你结婚了吗?”
芬妮更生气了,“我连男朋友都没有,跟谁结婚去呀。”
“哈哈哈哈,我随口问问,以后看到好的替你留意留意。”
“用不着你操心。”芬妮没好气地回复我。
如此一来我便百分百确定,那晚的记忆是喝多了做的噩梦。这事终究是我做得不对,想要跟小姑娘发展地下情,栽了跟头也是活该的。我有自己的老婆,就不该惦记着别的小姑娘。毕竟小姑娘再好,也不可能有我的老婆好。
时针快指到十了,张哥还是没来。刘经理端着茶水杯过来问我,“小张人呢?再迟到就记旷工了啊。”
我替张哥说好话道:“张哥前阵子赶工辛苦,他也三十好几的人了,没以前那么能熬了。等他来了我替您说说,让他以后谨慎点。”
刘经理点点头,说:“你看巧不巧。小张你来啦,看你脸色差的。刚小俊可是替你说好话了,以后别迟到了啊。”
我回头一看,张哥依然是风烛残年般的憔悴。他见我看他,便别开眼不看我。待刘经理摇摆着离开,他小声地在我身边嘟囔:“迟不迟到又不归他管。”
我附和道:“就是。他想跟楼底下的人脸识别系统抢活干吗?”
张哥扑哧笑了。一张青绿的脸庞泛上了红晕。
我见气氛正好,便说:“张哥。前天晚上的事,谢谢你了。”
张哥左看看右看看,见没人注意,便用右手轻点了我的大腿,说:“没事。之后我还愿意。”
“愿意什么啊?这种事一次就够了,再麻烦你我也不好意思。”
张哥说:“行了你,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了。”
我什么心意?
我查觉不妙,便问他:“我们那天晚上,除了喝酒,还去哪了?”
“我们去了哪你自己心里不清楚?我菊花还疼着呢。”
不对,不对。
张哥继续小声地咬我耳朵:“你硬拉着我去宾馆。还说我刚进公司你就注意到我了。说你想这么做很久了。你说你这段时间躲着我是为了避嫌,就等着那天晚上干个痛快呢。你说的话脏死了,我跟你求饶说我不行了你都不肯放过我。你好坏啊。”
我顿觉一阵恶心。我宝贵的器官竟进入过张哥肮脏的菊花里。这真是太让人难以忍受了。
“我,我那是喝醉了。”
“酒后吐真言。小俊,其实,我对你也是一样的。”张哥的手掌摸上了我的大腿,他枯槁的五指传来了滚烫的热度,那一瞬间我联想到了失足掉入化粪池。
“那啥,”我腾地站立。大家的目光齐刷刷被我吸引,都探出了狐獴般的脑袋。
我强忍恶心,又苦思冥想,但此刻大脑的内存被【与张哥去宾馆】这样绝望的主题充分占据,不管是什么姿势,我俩的结合都十足的令人作呕。我只能实话实说:“张哥摸我大腿,他占我便宜,这人怎么这样。”
张哥的青脸先是白了,又马上红了,再然后变得橙黄和蓝紫,仿佛一场盛大的彩虹游行从他的脸上路过。
他腾得起立,还怒砸桌子:“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勾引我的!你个狗东西!你真是个人渣!”
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但我那是喝多了,把他认成了芬妮。我不能说这些,只能反咬一口,“我勾引你?你看看我,你再看看你。我用得着勾引你?”
“他妈的都是长得好看的勾引长得丑的!”
“那我勾引你也不成立!我勾引你我图什么,图你年纪大,图你身体差?明明是你趁我喝醉了强上了我。我把你当好兄弟,你却惦记着我的鸡儿!”
张哥被我气得快要昏厥过去,他颤颤巍巍拿出手机,扇巴掌般拍在我的脸上,“你妈的,咱俩开房,汉庭的钱还是我掏的!”
那两百多块钱收据的屏幕火辣辣地扇在我的脸上,把我高高在上的人格和自尊拍得稀碎。我终于忍不住,给了他一记直拳。张哥退后两步,不可思议的脸上写满了愤怒,朝着我的肚子狠狠踹了一脚。我感到肋骨像是被踢碎了,肺部变得真空,就像被扔进了海里,怎么都喘不上气。
张哥旗开得胜,又朝着我的头猛攻。他骨瘦嶙峋的拳头像是一记记榔头,暴风雨般砸在我的头上。我只听到轰隆轰隆的恐怖声音,毫无还手之力。
身边的同事终于把他拉开,又我问有没有事。我躺在地上,想要说话,张嘴却没有声音。然后便听到有人在尖叫,我吐出的血喷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