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录[三国赵云]》七月七晴

17、第十七回

　　入得夜来寒气更重，李牧却恍如未觉般的立与窗前，任冷风吹拂自己的脸庞，她已经有很久没有这种惆怅缠绕心间的情绪了。医术的日渐高明，让她的手下甚少有不治的病人出现，而今面对刘琦公子的病，她还能坦然，皆是他自寻的，但对于这甘夫人，她却无法释怀了。
　　今日，诸葛亮并未回家，其实入主荆州后，诸葛亮便时常居住在军营之中，刘备手下能用之人还不多，他自然是不得闲了。黄夫人傍晚时分听了她的话后也不曾多问，只是有些压抑的一起用了晚饭，便各自回了房中。

　　李牧本就少眠，也警觉的很，这也不怪她，她时常出门在外，又时逢乱世，这个习惯也是不得已。
　　“既然来了，就不要藏了！”转身，走到门边，拉开门，不一会儿，小奎悠然的走了进来。
　　他当然知道躲不过李牧，她的耳力一向不错，但是她的鼻子一直是他最觉得不可思议的，就算听不到、看不到，她也能很容易的就从气味分辨出许多细微的物件来，何况他这么一个大活人。
　　进了屋，关上门，还好离黄夫人的屋子有些距离，不至于惊动他人。

　　“为何不随赵云一起回去？”赵云回到桂阳后便到医庐帮她报了平安，但是李牧知道，小奎是一定不会放心她一个人留在这里的，所以她早就料到他一定会来，只是来的比她想象中晚了两日罢了。
　　“他是军务在身，不能多加逗留，我自然是要诊断出个结果来，才可以离开！”
　　“还能诊断出什么结果，那种纨绔子弟，得的还能是什么病，何必在此浪费时间。”对于她执意不同意他跟来这件事情，小奎至今尚有些生气。
　　“你又知道了！当初让你学医，你骗不愿，不然何必我来。”多年来和小奎一起四处走动，算的上出生入死，两人的默契自然不是一般可论，关系也非比寻常，李牧在他面前是一点也不会拘束的。

　　“如今不是也很好，你到那里都有我在，可以保你平安！”在桌子边坐下，将剑放在桌上，倒了杯水。这几日见不到她，他可是食不知味、夜不安寝。
　　李牧摇头，在外人眼中，他终日一身黑衣，不苟言笑，似乎倨傲的很，但在李牧面前时却总是会时不时的发发小孩子脾气。

　　“我原以为你两日前就该到了！”从赵云回去，到他知道，再赶过来，李牧一直在等，却不曾想他会迟来两日。
　　“我是昨日到的，遍寻了这荆州的几个驿馆都不见你，直到今日在刘府门口等，才知道你住在这里。”白天他也不好直接来找她，只好等到晚上了。
　　“出了什么事吗？还是晚了一日。”李牧相信自己足够了解他，除非很大的事，否则，他是绝对不会让她落单的。
　　“在来的时候听到一些消息......”小奎没有将话说完，因为知道这个消息听了，李牧一定无法平静。
　　“怎么不讲了？”转头看了看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对于他的欲言又止，李牧有些不解。
　　“是，关于华先生的事情。”
　　“华先生，他有消息了？”果然，李牧的反映和他想象中一样的激烈。
　　“是的，只是不知道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无论什么消息，你快讲！”李牧也走过来坐下，身手抢过小奎正打算倒水的杯子，帮他倒上。
　　“就我们以前知道的情况是曹操逃回许昌之后一直犯着头疯病，请了华先生诊治，却一直不见好，而后华先生便没有了消息......”
　　“这些我都知道，说重点。”

　　“是江桥打听来的消息，他的一位朋友刚从许昌来，路过桂阳，听他讲，华先生被囚禁在帝都的监牢里，目前生死不明。”
　　“帝都监牢......”喃喃的重复了一下，那是个什么地方李牧又企会不清楚，进的去便出不来了的人间炼狱。
　　“这曹操为何要如此对待先生，即使先生治不了他的头疯，也不至于要关押于牢中吧？”
　　“先生倒并非治不了，而是他所说的治疗之法不被曹操认同，认为他有谋害之意，况且这曹操曾多次邀请先生做他专属的医者，但先生心系百姓都拒绝了，想必是曹操恼了吧？”
　　“先生主张如何治疗？”
　　“喝下麻沸散，刨开头颅，取出病灶。”小奎说的字字有力，这样的疗法任是谁都会一时无法接受，何况是曹操那种疑心极重之人。
　　“刨开头颅。。。。。。”李牧久久没有回神，然后轻轻的叹了口气，“华先生真乃神人，李牧终此一生若能有先生半分成就，纵死无憾。”

　　每个人的一生中总会遇到那么一些人，足以让你信任、尊敬、崇拜或者依赖。
　　若说李牧信任什么人，她信任的人其实很多，程月、程奎和医庐里的每一个人，她不止信任也爱护他们；若说李牧尊敬什么人，那便是她已然仙逝的师傅；而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是能让高傲如李牧这样的人崇拜的，那便非神医华佗华先生莫属。
　　“至少，据那人所说，曹操并未下令杀了华先生，只是先生年迈，在那种地方。。。。。。”李牧对华先生的崇敬之情，小奎是再清楚不过，第一次见到华先生时，他便在身边。他们是前往北方采药去的，在一个驿站中遇到了华先生，两人见到彼此行头便知是同行，竟一见面便相谈神欢。后来即使不曾偶遇，若是知道消息，李牧也会不辞辛劳的前去拜访。她总是会不停的在小奎面前念叨说，即使和华先生短短的一席谈话，也胜过她独自钻研医书多年。
　　而这个华先生也曾在两年前到过医庐，以一个云游郎中的身份在医庐待了两日，那时两人更是秉烛夜谈，通宵不眠，一个爱惜如此好学有潜力的晚辈，一个崇拜如此博学有见地的长者，竟惺惺相惜成了忘年之交。
　　“事不宜迟，你马上帮我收拾东西，我去向黄夫人辞行，我们即刻赶往许昌。”说完李牧便急急去找黄夫人了。
　　“这太危险了，就算再急也不在一时了，待明日秉明了主公，再作打算不迟。”黄月英原本已经就寝，但因甘夫人一事，倒也未曾睡去。
　　“不行，一刻也耽误不得，人命关天，无论如何李牧必须即刻赶去。”早一刻到达，华先生便多一份希望。
　　看到她去意坚决的眼神，黄月英便知道自己是说服不了她了，“既然妹妹心意已决，那姐姐便带你去见主公吧。”
　　“多谢姐姐。”没有刘备的允许，她想出城也是不可能的。

　　虽然已经入夜，但是军营中却仍旧灯火通明，将事情大概禀报之后，李牧便不再说话，只是脸上的表情坚决的不容改变。
　　刘备长长的叹了口气：“牧姑娘可知此去危险重重，备又怎能任姑娘入虎口而不顾？”
　　“皇叔不必忧虑，李牧也并非未曾去过许都，此去自会一切小心，定能安然回来。”
　　“姑娘既去意已决，备也不宜多加阻拦，便由军师带些人马护送姑娘一程吧。”自始至终，李牧都未曾喊过他一声主公，他自然也不好多加阻拦，原也可以不允，但是他素以仁义自称，又企能难为一名女子，即便她真的投曹而去，他也不会起杀意，一如当年的徐庶。

　　送至城门口时，小奎已经驾车在城门下等候了，因为认得这马车，守城兵士盘查之后便容许他在这里等候。
　　“这是舍弟，有他一同前往，还请主公和军师安心！”至少就这件事上看来，刘备并未为难她这点李牧还是很有感慨的，这刘玄德，确有其过人之处。如此乱世，能得如此仁义之主，也是百姓的造化，她又何妨出些微薄之力。
　　“莫不如等至白日，我立刻让人快马加鞭前往桂阳报信，子龙应在明日便会赶到，有他随你同去，我可放心许多”
　　“多谢主公，不劳赵将军了，桂阳初定，赵将军必然公务繁忙，况且，李牧不认为赵将军同往会更安全。”也不想想，现在曹操军中有多少人还会不认识他，他跟去，不成了一个活招牌。
　　“主公，先请放宽心，牧姑娘多年来一直四处游历，自是经历过无数凶险之人，既然她是前往救人，自然有她自己的方法。”诸葛亮倒是一如往常的摇着一年四季不离手的羽扇，笑的从容。
　　“这......”刘备自然也知道，她此去隐秘，他派人保护反而会暴露了行踪。
　　“李牧此去若是顺利半月便可回转，即便不顺，李牧也会在一个月后回来，请主公和军师放心。刘琦公子的病情，施针已经完毕，按时服药应当不会有大碍，只是需要好生调理，切勿犯忌。而甘夫人......”李牧转头看了看在诸葛亮后面的黄月英，“甘夫人的身体不适宜过度超劳，怕还要劳烦姐姐督促，按方按时服药。”
　　“这个自然，你不要担心，我会照顾好夫人。”上前抓住她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妹妹可千万要小心啊！”
　　“还有一事须劳烦主公。”

　　“牧姑娘但讲无妨！”刘备的态度除了起初听到她称呼自己为主公时有一时的兴奋，眉眼间更一直流露着不舍和担心。
　　“还是须请主公派人知会赵将军一声，事出紧急，李牧并非违背诺言。”还真是快啊，才答应他的事情，却怎知即刻就发生了。
　　“这是自然。”刘备自然是知道赵云与李牧的关系非比寻常，这个四弟虽未曾与他义普金兰，但却情同手足，更是对他誓死效忠，他的终身大事也一直是刘备的一块心病，多年来也曾多次想为他寻门合适的亲事，赵云总是以主公大业未成，不敢谋私事拒绝。前段时日，他又拒绝了赵范有绝色之资的寡嫂，让他们都为他可惜，但看今日，缘分天定，原来上天早已安排了这么一个女子来与之匹配。
　　“天气转寒，请主公和军师莫要再送，李牧就此告辞。”行了礼，李牧上车，小奎一催马缰，马车急驰而去，很快便没入沉沉的黑夜中无迹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