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走马观花》山雀啾啾

3、03 想回他身边

　　山本武远远地便和他对视了。
　　那个在校门口张扬地接走你的男人，仍然穿着昨天那身衣服，神色空茫得似乎沾着日出时分的露水，浑身透出像是在楼下站了一夜的狼狈。

　　山本武的第一反应：这不会是在你面前装模作样的苦肉计吧？

　　种种迹象都表明，你眼下遇到的事情都不比他轻松。山本武从不怀疑女朋友的大小姐身份，就这么意识到你以前接触的家伙都是这种把眼睛放在头顶上的人，他又有点想吻你。
　　你不问也不说，是不是因为以前没有人可以听你问听你说呢？
　　想到你接下来还要与对方共乘一车，他放弃了把你送到车前的想法，而是在楼下和你吻别。

　　所有行动都暴露在那双如盯上猎物般的靛青色眼珠下，被你摸了摸脑袋当做道别过后，山本武冲对方欣然一笑。
　　其实心情并没有好起来，但阵势不能输。

　　十六夜青魂不守舍的站在车边，脚下堆满了燃尽的烟头。
　　昨夜送你回来后，他鬼使神差的在楼下站了好一会儿，最后都没能知道你家到底是哪一户，没有任何一户灯亮起了。
　　直到十六夜青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昨天扯谎说自己病入膏肓的人，今天真的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他得到的指令还是要带你回东京。
　　十六夜青给你打了很多个电话，你都没有接，他干脆就这么一直在楼下站着，脑子里翻来覆去想过去的事。

　　所有人都以为你是被十六夜本家赶出了东京，只有十六夜青知道，他的这个妹妹是自己放弃了被写上族谱的机会。你在本家呆了十六年，只是为了去找你们父亲要一个有关你母亲的答案。
　　继承人的位置随着你的离开变成了耻辱，那是你不要的。
　　十六夜青不知道你要到了那个答案没有，他只知道再见到你时，你和曾经全然不同。
　　你看上去已经把那些沉重的包袱完全甩掉了，就像十六七岁的普通JK一样，过着平淡而乏味的高中生活。

　　十六夜青不能接受——你怎么能变成这样呢？
　　这样轻描淡写的离开那片泥沼，仍然留他看着你的背影，显得他更加可笑。

　　你晚他三年出生，这三年里十六夜青被本家上下当做天才，所有人都奉承他一定会成为未来的家主。
　　因此，最开始见到每一个异母姐妹兄弟时，十六夜青都是一副高傲的模样。
　　他天资聪颖，母亲很受父亲宠爱，在那个空旷而闭塞的本家里，这就是值得小少爷骄傲的资本。像你这样母亲在生育中难产的孩子本来不该留在本家，是他母亲在人前卖弄了一嘴善心，你才会留在十六夜家。

　　小时候十六夜青每次对你笑，心里都在想，所有兄弟姐妹都很可怜，你是其中最可怜的一个。

　　然而，他却从你三岁开始，追逐了你的背影十三年。
　　你开始念书之后，十六夜青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天才。你只用一年就超过了他的三年，而他终其一生都将沉湎在你带给他的阴影中……那一年你多大呢？
　　十岁？过了十岁生日吗？

　　现在也已经到了能随心所欲带男性回家过夜的年纪。
　　他踩灭了最后一根烟，与昨天昂扬的语调不同，今天只剩下了机械性的冷漠：“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

　　你没忍住笑了。
　　十六夜青从没见过你露出这种表情，像是忍俊不禁，又像是带着讽刺，总是面无表情的人只能提供很少的情绪样本，到头来根本解读不清。

　　……他得带你回去。
　　那只拉开车门的手上暴起青筋，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的母亲……是父亲真正爱过的人。”
　　“啊。”笑像是昙花一现，你垂着眼，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碍眼：“他昨天也是这么说的。”

　　他还说，你母亲难产死掉的时候，他很高兴。因为她原本计划生下你之后就离开，他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对她动手，难产的话，他就不用亲手处理掉喜欢的女人了。

　　你不是很在乎十六夜青在想什么，就像你昨天不在意他非要跟你一起挤在后排，今天又冷漠地坐去了副驾。
　　昨夜难得睡了沉沉一觉，可睡得很短，于是便摇下车窗在呼啸的风中醒神。
　　也是为了冲淡从十六夜青身上传来的烟味。你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想念着昨夜相拥而眠的怀抱，山本武身上有雨水一般清爽的味道。

　　如果可以的话，你也不想再走这趟了。
　　可是如果不去这一趟，或许你还得去给那个男人守灵？绝对不要。

　　听见十六夜青用“父亲病入膏肓，死之前想要见你一面。”这种理由把你从教室里叫出来，你就知道，你们名义上的父亲绝对活得健健康康。
　　那种人就算是要死，也绝对不可能表现出什么慈爱的模样，更不可能和你装作父慈子孝。
　　他觉得你无法掌控时，很干脆的就放任自流。
　　果不其然，他终于知道自己养了十九年的儿子是亲弟弟给自己戴的一顶绿帽，才会想把你捡回去。

　　你离开了东京，却一刻也没有停止关注。东京是此时代日本的命脉，政治、金融、文化，一切交织汇聚在这座魔都。如果被甩下，才会真正落到任人宰割的境地。
　　可惜那个人没能撑到你们回东京。

　　十月又进入了秋樱的时节，车驶入本家时，你看着满庭院樱树，眸色浓郁得深不见底，几乎要冷凝成霜。
　　反正也是最后一次踏进这个地方。

　　十六夜青看着跟在身后的你，幻视出曾经缄默着跟在身后的小小身影。
　　可十六夜绿礼仪得体，绝对不会用这种漫不经心的神情，怠慢这座厚重到令人喘不过气的本家。
　　更不会站着和那些老古板对峙。

　　十六夜青路过凛然孑立的身姿跪在最前列时，心中压抑的情绪几乎到达顶点。
　　然而，坐在上面的长辈们却指着十六夜青更前面的位置，笑着说。

　　“今天可以不用跪了，绿。但你要到这里来。”

　　在一地沉寂的哗然之中，十六夜青不可置信的抬眼，想要确定这究竟是哪个疯子说出来的话。
　　不是幻听，不是妄言，他们是真的要你去到象征着领头的位置。

　　安静的空气里，传来了一声叹息。
　　是你在叹息。
　　赶紧解决完这些事回并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