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之诗 （幕府风云）》御*离

2、第二话

　　“悠姬，今天去一次主宅吧！”
　　“为什么？！不是刚从父亲那儿领完月供了吗？”

　　悠姬疑惑地望着母亲。秋吟院夫人无奈而疼惜地抚摸女儿柔软的发丝，轻声说道：

　　“我知道五十岚夫人每次都不会给你好脸色，真是难为你了……可是，月泷夫人还是对我们很友好的，早上还差你姐姐过来请我过去叙旧！可是现在我有些不舒服，所以你还是去一次为好！不能忽视了应有的礼节！”

　　“您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医生过来一下？”
　　悠姬立刻坐到母亲的身旁，担忧地望着她苍白的脸色。

　　“不必了！五十岚夫人如果知道了，又会怪罪的！”
　　秋吟院夫人黯然地说道。悠姬不禁抱紧了母亲：

　　“您为什么总是要忍气吞声？就因为您的出身吗？艺伎又不是那些勾栏瓦肆的卖笑女，为什么她们总是轻视坚守节操的您？！”

　　她伤心地啜泣着——其实母亲是风尘中的奇女子，虽是闻名江户的一流艺伎，但守身如玉，即使诸多贵公子一掷千金，却依然难以博她一笑——直到遇见倾心相知的父亲出现……只是入住幕府之后，正室五十岚夫人妒嫉母亲脱俗的美貌与过人的才华，处处排挤，甚至作为德川家的子嗣，悠姬竟无法冠上德川姓氏……

　　不过这一切的一切，母亲最终还是隐忍了。名利对她而言，只是过往云烟，有父亲的宠幸已足矣。但父亲的爱又能维持到何时呢……

　　“其实你的父亲并非如你想象中如此薄情……”
　　母亲时常带着朦胧的微笑如是说。

　　真的会如母亲所言吗……悠姬亦是迷惘，人言色衰则爱弛，这是男子的通病，何况父亲是如此这般冷酷……

　　“好孩子，又在胡思乱想了吗？”

　　秋吟院夫人温柔地抚着女儿柔软的发丝——
　　“月泷夫人和楠叶小姐正等着你呢！早去早回……”

　　“是的，母亲！！”
　　悠姬收起哀伤的神情，对着母亲绽放一朵温柔的笑颜——
　　“也请母亲您好好休息！！无论如何，我都会求月泷夫人请位大夫过来的！”

　　言毕，她便起身走向玄关。

　　“你这孩子……”
　　秋吟院夫人无奈地摇摇头。表面上，悠姬同她一样是无比的柔弱，但性情却犹如男儿一般坚强，也许这一点像极了她的父亲吧……

　　当悠姬即将离开，秋吟院夫人似乎想到什么——
　　“对了！悠姬，别忘了管生先生下午的课！”
　　“我怎可能会忘记呢？”

　　脑海中浮现一张温柔的俊颜，悠姬不禁露出腼腆而温柔的神情。

　　终于又能见到他了

　　…………

　　“悠姬，你终于来了！母亲等了好久呢！”
　　“非常抱歉，楠叶姐姐！因为母亲抱恙，所以来晚了！”

　　悠姬诚恳地向自己的异母姐姐道歉——在这个缺乏温情的家庭，也只有身为另一位正室月泷夫人对她们母女关照有加。即使月泷夫人出身名门世家，却从未对他人祭出千金大小姐的架势，而她的两个子女亦同样温文有礼、平易近人。

　　“秋吟院夫人病了吗？待会儿我请母亲差大夫过去！”
　　“真的谢谢！不过请不要告诉五十岚夫人，否则……”

　　悠姬黯然地低下头。并不是惧怕五十岚夫人的冷嘲热讽，而是在这复杂的家庭环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放心！就算发现了，母亲好歹是月泷家的大小姐，五十岚家族怎么也得忌惮三分！”
　　从屋内走出一个身形硕长的俊秀青年，他彬彬有礼地注视着悠姬，嘴角则带着一抹温柔的微笑。

　　“您好！仁彦哥哥！”
　　悠姬欠身向仁彦致意，眼神中带着无限的感激。忽然，她仿佛想到了什么，带着一抹俏皮的微笑——

　　“对了，仁彦哥哥，今天管生老师会带着堇小姐来哦！”
　　“吓？！那个……”

　　一贯沉稳冷静的仁彦霎时涨红了脸。

　　楠叶和悠姬看着哥哥腼腆的表情，不禁默契地相视一笑——即使随着父亲征战沙场，他也不会如此手足失措。看来也只有管生老师的妹妹才能让这位不苟言笑的幕府三公子有所动容呢……

　　“对了！管生先生是为教授新曲而来的吧！！你要用心学哦，我们都非常期待你在辉夜祭的表演！”

　　楠叶柔声说道。也许是得自于母亲传承的天赋，每次悠姬总能奏出不同凡响的天籁之音，如果在大宴诸藩主的辉夜祭中精彩献艺，相信一定会使父亲另眼相待的！

　　“我会努力的！”
　　悠姬略微颌首，眼前又浮现那儒雅的身影——
　　管生慎吾，母亲曾经所在的艺馆馆主之子。精通六艺，才华横溢。置身于这压抑的大宅，只有随着管生老师学习古琴，她才得以排遣心中的抑郁……

　　“哈！原来悠姬小姐也在这里啊！”
　　一个活力十足的声音打断了悠姬的思绪。回首，一个带着灿烂笑容的青年映入了她的眼帘。此刻，他正手捧一束向日葵有些羞涩地挠着后脑勺——
　　“楠叶小姐，这个……送给你！”

　　“啊……谢谢你了……”
　　原本就腼腆羞涩的楠叶简直抬不起头了。从青年手中接过那束温馨的花束，便拉起悠姬的手，羞涩地疾步走回屋内。

　　“嘿嘿……”
　　那个少年带着憨厚的笑容，痴痴地目送着楠叶远去的背影。

　　“棱人，你还真不务正业啊！父亲交代的任务完成了吗？尽想着给女孩子送花！”
　　仁彦调侃道。

　　“不用操心了！仁彦少—爷—，我的能力还不清楚吗？”
　　棱人特意强调“少爷”两个字。
　　名义上，他们是主仆关系，私底下却是如亲兄弟般的生死至交。仁彦身为幕府军的副将，随着父亲驰骋沙场的时候，棱人几番舍身相救，仁彦才得以数次从鬼门关保全了性命。所以他们之间不存在门第上的界限，只有惺惺相惜的友谊……

　　““你和楠叶之间的感情，我绝对不会反对！”
　　玩笑过后，仁彦若有所思地正言道：
　　“但是万一让父亲得知你们之间的关系，可能会大发雷霆的！而且……”
　　他无奈地叹息道——
　　“到现在我还是不忍心告诉楠叶，数天后的辉夜祭，父亲会宣布与风间大名结为姻亲，而楠叶作为长女，可能就会……身为德川家的子嗣，我们的命运早已注定不同于常人。所以你还是好好考虑自己的未来吧，你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听到这个消息，棱人五雷轰顶般怵立当场。怎么会……

　　仁彦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去安慰好友，只能默默地拍拍他的肩膀，感伤地望向天空——

　　一群南飞的大雁划天而过，霎时便消失于天空的彼端……真希望自己能如同飞鸟一般自由翱翔于天际……

　　何时他们这些身来显赫却又无奈的宿命能够得以改写？只期在未来的人生中不会空留哀婉的绝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