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之诗 （幕府风云）》御*离

16、第十六话

　　“君寻少爷！你终于回来了！！请你……赶……赶快去将军的书房，出大事了！”
　　“什么？！”

　　一下马背，君寻便望见管家气喘吁吁地向自己狂奔而来——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父亲已经知道了自己擅做主张退婚一事？！不，自己方从风间家回来，怎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就传入父亲的耳中。

　　为什么她们也……
　　当他快步赶往父亲书房的时候，竟遇见行色匆匆的秋吟院母女。为什么深居简出的秋吟院夫人也会出现在主宅？！
　　君寻有礼地向秋吟院夫人欠身致意，却望见她脸上那匪夷所思的神情。

　　“君寻少爷，你……”
　　秋吟院夫人欲言又止的模样更让君寻莫名万分，回首望向一旁的悠姬，却见她逃避着自己质疑的眼神……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人便只有在压抑的沉默中来到了德川将军的书房。不过尚未待他们踏入门槛，一本厚厚的书便直直朝他们飞来。

　　君寻立刻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秋吟院母女，不顾背脊上的疼痛，回首望向屋内——没想到家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们竟齐聚一堂，正襟危坐在两边，带着讳莫如深的目光凝视着自己，脸色诡异而凝重……

　　“哼！你终于回来了！！！去把那个贱人给我拖出来！！”

　　德川将军忿忿地吼道。只见五十岚夫人被两名侍卫拖进了屋，神色迷惘而惶恐。显然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受到如此不堪的待遇——好歹自己是堂堂正室，怎能这样出丑于人前？！而且在场的还有那个贱人……
　　她怨毒地望向秋吟院夫人，却又不敢像平时一样恶言相向……

　　“父亲，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虽然君寻素来不喜母亲的嚣张跋扈，但眼见她此刻的狼狈不堪的模样，心中着实有些不忍。

　　“为什么这样做？！哼！不如问问你的母亲做了怎样见不得人的事！”
　　德川将军神色诡异地走到五十岚夫人的面前，抬手就是狠狠一巴掌——
　　“对于你的所作所为，我碍于五十岚家族的势力，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我真的没想到你竟然有胆子背叛我！！！”

　　“将军，你……你在说什么啊？”
　　五十岚夫人完全被德川将军的气势所震慑。虽然平日，自己的丈夫从未给她什么好脸色，但也不至于出手伤人……现在的他就仿佛是从地狱而来的修罗，面目狰狞而可怕，令她失去了一贯凌人的气势……

　　“哼！！”
　　德川将军用左手箍紧了五十岚夫人瘦削的下巴，眯起双眼打量这张漂亮却略显刻薄的脸蛋，
　　“你这个贱人做过什么无耻的勾当，自己心里应该是最清楚吧！！”
　　他的右手直指君寻的方向，目光凶狠而愤恨——

　　“说！这个小子到底是谁的野种？！”
　　“他……他……当然是将军你的孩子啊！！”
　　五十岚夫人心虚地避开那慑人的双目。难道将军已经知道……还未待她思量对策，德川将军便带着阴鸷的声音，冷冷地质问道——

　　“那为什么他会和悠姬抱在一起，这是兄妹该有的行为吗？”

　　在场的宗室均带着一脸受辱的神情，忿忿地怒视着君寻——高贵的德川一族竟然发生如此荒唐之事，实属家门不幸——方才，他们本在议事厅与德川将军商议一些宗家大事，没想到“那位”夫人不经通传便闯入议事的会场。当她在将军身边耳语了几句之后，将军便怒不可遏地召集宗室们聚首书房，说是要清理门户……

　　他们的目光又聚焦于五十岚夫人——难道这位出身高贵的正室真的做了什么苟且之事吗？那德川家族情何以堪……

　　“君寻，你到底做过些什么啊？你想害死母亲吗？”

　　五十岚夫人歇斯底里地冲着君寻嚷着。他怎么可以和那个贱人的女儿……

　　不过她也明白现在不是斥责儿子的时候，似乎将军只知君寻与悠姬做出那种荒唐之事，对“那件事”并没有掌握到确实的证据。所以她也只有奢望君寻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以此来洗脱自己的罪名……于是她泪眼婆娑地望着自己的小儿子，凄哀地说道——

　　“是不是那个小贱人勾引你的？！竟然连自己的哥哥都不放过，还真不要脸啊！！！！”

　　“母亲你不要胡说，是我……”
　　“君寻哥哥！！！！”

　　悠姬蓦然打断了君寻，凄然地望着他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望了五十岚夫人一眼，便径直走到父亲的面前垂首说道——
　　“父亲……当时我因楠叶姐姐的死而感到伤心难过，所以君寻哥哥只是纯粹在安慰我而已……”

　　“你在说谎！！！！”

　　一位身着深色和服的贵妇从大门翩然而来，正是那饱受丧女之痛的月泷夫人！！而方才向德川将军告密的也正是这位夫人。她带着笃定地神情走向德川将军，意味深长地凝视着满脸诧异的悠姬——
　　“我亲眼看见你们神色亲昵地抱在一起。以一个过来人来看，绝对不会是单纯的兄妹之情！如果将军还是不相信的话，我还有证人！！！仁彦！！”

　　仁彦带着复杂的神情走入书房，他的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一畏缩的人影。当君寻看清此人容貌之后，不禁大惊失色，他不是……

　　“把那天看到的全都说出来！！君寻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月泷夫人面无表情地吩咐道。那人战战兢兢地缩了缩脖子，虽然惶恐于君寻投来的慑人目光，但在德川将军的面前，他更没有胆量说假话——

　　“就……就是在辉夜祭的第二天清晨……我受管家之命去请君寻少爷，但……但看见他和悠姬小姐衣衫不整地出现在竹林……”

　　“混帐东西！！！”
　　德川将军怒目圆瞠地瞪着悠姬——
　　“你……你竟然……”

　　悠姬不禁惶恐地闭上了双眼，眼看德川将军的铁掌即将落在她秀美的脸庞，但下一刻，她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痛楚……

　　“君寻……”
　　睁开双眼，便望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挡在自己的面前。迈上前去便望见君寻嘴角那触目的斑斑血丝……悠姬的心不由一紧，君寻竟毫不犹豫地替她挨下这重重的一掌……这又是何苦呢……

　　但是君寻满不在乎地擦拭着嘴角的血丝，然后将悠姬藏在了自己的身后，异常平静地直视着父亲——
　　“没错，那家伙说的全都是事实！！悠姬的确是我最心爱的人！而我……”
　　望着渐渐陷入绝望的母亲，淡淡地说道——
　　“我并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君寻，你疯了！！”

　　五十岚夫人像发狂的狮子一般冲到自己儿子的面前，激烈地捶打着他的肩膀——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为了这个该死的小贱人，你连自己的母亲都不管了吗？！！！！你这个畜生！！！！”

　　君寻神色凄惨地任由疯狂的母亲折腾。他明白，自己的宣言无疑是将母亲打入了地狱，可是他同样是身不由己的啊……纸不住火！！如果当初她没有做出那等丑事，自己也不是带着耻辱降生于世，今天就不会演变成这样不可收拾的局面……

　　“来人！给我把这个无耻的女人带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给她进食！！！”

　　德川将军也如失去理智一般，声嘶力竭地叫嚷道。听着母亲凄厉远去的声音，君寻痛苦地捂上了耳朵。悠姬见状，泪眼迷蒙地抱住了他，而此举如火上浇油一般，让德川将军更加怒不可遏——

　　“把这个孽种给我关进地牢！！”

　　“将军！！”

　　沉默良久的秋吟院夫人赫然打断了德川将军的话语。她迈着矜持的步伐走到丈夫的面前，柔声说道——
　　“请您不要太过激动！毕竟孩子们是无辜的，不是吗？！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来看管他行吗？”

　　秋吟院夫人的神情平静而庄重，不禁令向来轻视她的宗室们肃然起敬。而德川将军面对着眼前的女子，竟不自觉地舒缓了紧锁的眉头。
　　望着神色惨然的君寻和悠姬，先前的怒意渐渐褪去……虽然还是难以接受事实，但君寻毕竟待在身边多年，或多或少还是动了恻隐之心……他闭上双眼思忖片刻，方才幽幽说道——

　　“那拜托你了！在我没做出决定之前，这小子就交给你看管了！”

　　“将军！您怎么可以就这样算了？！”
　　月泷夫人激动地说道。难道自己费了一番周折的心血就这样白费了吗？！！！

　　君寻平日办事太过干练，她实在无法从中挑出任何的弊病……好不容易如得天助，那次在拜访秋吟院夫人之时，竟无意中窥见那惊人的一幕……本打算借此向害死女儿的五十岚母子复仇，现在似乎自己的计划即将付之东流……为了枉死的女儿，她怎可以如此不了了之……

　　“我有说过这件事情到此完结吗？”
　　德川将军冷冷地瞥了一眼月泷夫人，
　　“我自由主张，不用你操心！！！”

　　言毕，他便扭头走出了书房。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自己真的累了……带着疲惫的神情，缓缓跺回自己的住处，他真的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
　　望着将军远去的背影，月泷夫人依然心有不甘，一旁的秋吟院夫人见状，用那温柔却不失威严地娓娓说道——

　　“我知道您抱受丧女之痛，但毕竟关乎德川家族的声誉，希望您三思而行！况且事实往往并不如你所听闻的！！也许真正痛苦的不是您，而是他们……”

　　她复杂地望着君寻和自己的女儿——
　　“请月泷夫人和我们一起回别院，是时候把近日来发生的事情重新梳理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