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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二十九 ...

  •   三法司俱派了人昼夜疾驰赶到宫里,真真是一刻也不敢耽搁,眼皮子都不敢阖一下,生怕晚了一步太子薨逝的责任就扣到他们头上了,活生生跑死了两匹千里马,腿软地像发酵过头的面团,这才及时入宫,在内宦的搀扶下即刻请见内阁,面商解决之法。

      三法司有此举动,也在意料之中。

      为官者向来功过相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可现在出事的人是太子,还是在他们的地盘上,这个责任就推卸不掉了。

      偏偏太子涉足宫廷,又是在皇子争位的节骨眼上,这种事他们是万万不敢随意插手的,只能由内阁主动票拟,凭旨办事。

      “储君之死是国事,关系国祚,内阁必会慎重处之。按照惯例,本该由皇帝亲自指派人前往调查,可如今——”容诀不过犹豫一瞬,便肯定道:“咱家估计内阁会命镇抚司诏狱的钦差和三法司共同审案,东厂暗中调查。”

      殷无秽闻言了然,心里有了底。

      不过他依然心存疑惑:“能击杀太子的,会是什么人?太子无缘无故和安定伯部下冲突交战,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变数?”

      容诀靠在软榻上悠哉地呷着酽茶,他手执杯盖轻轻撇去浮沫,闻言,眼睫轻抬了一下,却并未答殷无秽的话。

      好在殷无秽也未要他回答,只是发出自己的困惑。

      殷无秽心里其实不是没有猜测,只是疑点太多,他不敢妄下定论。他也不像容诀能够精准地识透一个人,这方面的世故和经验殷无秽还欠缺地多。

      不过这也侧面说明了一个问题,大皇子的手段着实高超,他的君子人设立地相当成功,即使他是最终的利益获得者,也没有几个人怀疑到他身上。一切都是太子作茧自缚庸才误几,从始至终都没有大皇子涉及的影子。

      容诀眉梢压紧,眸光骤然一暗。

      殷无秽好奇的问题,他现在也有几分好奇了,大皇子究竟是如何不着痕迹地暗中击杀了太子,看来这一趟浙州之行是非去不可了。

      内阁的安排一如容诀所料,派出了四位镇抚司诏狱上差审查,并给东厂表达旨意暗中调查,命他们即日出发,查清杀害太子的元凶。

      不过,还剩一层顾虑。由于不是皇帝亲自指派,内阁再是执掌重权,也不能越了君尊。他们不能唤醒皇帝亲自下旨,却可以指派一名皇族贵胄当做见证人,确保一切行动是为朝廷谋,为君主算。

      除了皇帝,按位顺移便是皇子最为尊贵,而在皇子之中又不能和太子一案有牵涉,范围又被缩限一圈。

      最终符合条件的只有大皇子和殷无秽。

      大皇子是文武百官看中的新帝人选,他自是不会花费时间去审查太子一案。礼部尚书宋融见状,再次殷勤地向内阁举荐了殷无秽。

      他有平息难民暴动的光辉政绩在前,内阁一审夺,当即拍板定下。

      容诀得知此事,一眯眼睛哂笑了两声。虽说他也准备带殷无秽前去,但被礼部尚书那没眼力见的老狐狸抢先一步支使,还是令人相当不悦。

      此时正在礼部衙署办公的宋融忽然感觉后背一凉,连打了几个喷嚏。他揉揉鼻子,眼珠子咕噜一转,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抛之脑后不想了,继续为自己的审时度势沾沾自喜,吩咐下属去将衙署烘热乎些,免得天冷染了风寒。

      下属听话地乐呵呵去了。

      容诀将这笔账记下,暂时翻篇,旋即在东厂点了两支精锐番役,作为太子一案的调查人选,当夜就出发。镇抚司诏狱的钦差先行,殷无秽拒绝了和四位钦差同行,天一黑出午门后悄悄和率领东厂的容诀会和。

      容诀瞧见他,夜色下面无表情的神色微动,唇角轻轻一提,“殿下。”

      殷无秽策马走近,见容诀身上系着的大氅带子略松,顺手一倾身替他妥帖系紧,确保不会有冷风灌入,“天冷,督主小心着凉。”

      容诀言简意赅地“嗯”了一声,并不多言。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殷无秽忽然朝他靠近时,他呼吸都下意识滞涩了一瞬,直到殷无秽只是伸手为他系衣带,容诀才恢复成了一贯平稳的节奏。

      一行人在溶溶月色下整好队伍,调转方向,背对巍峨皇宫,一勒缰绳朝浙州策马驰骋。

      ·

      两日后,队伍到达毗邻浙州的官驿,驿站的随从将所有马匹牵下去喂水和干草,容诀也终于可以稍作休整。

      他的房间提前备好了膳食,以及小憩的软榻和铺好绒毯的躺椅。容诀刚下马,没什么胃口,就先躺在躺椅上放松地阖目调整。

      东厂大档头过来向他禀了浙州现下的情况,四位镇抚司钦差已经先行去了都察院和左都御史会晤,商量具体审查事宜。

      容诀了然,让他们继续关注,徐通凉遂退下不再打扰他。

      容诀又浅眯了一会儿,恢复些了精神这才起来吃饭。倏闻门口传来絮絮低低的对话声,他一抬眸,见有人走进来。

      是殷无秽。

      少年已经吃过饭了,他走过来坐到桌边,驾轻就熟地为容诀布菜,“督主。官驿人多眼杂,我才寻到机会过来。”

      容诀不置可否,莞尔“嗯”了一声。

      殷无秽定睛望去,见他面容虽有倦色,神态却很慵懒,唇角轻翘,心情当是不错的,自己也跟着愉悦起来,不疾不徐地往容诀的小蝶里夹菜。

      他夹地速度不快,既不会让容诀吃地费劲,又都是容诀喜欢的菜,省去了自己动手,一顿饭吃的心满意足,比平时还多用了小半碗。

      殷无秽还要再夹,容诀阻止他,“够了,殿下,不必再夹了。”

      殷无秽闻言放下筷子,没有勉强他。

      容诀端起茶盏,饭后浅呷了一口,道:“殿下此次来浙州,得偿所愿,可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殷无秽接话道:“为浙州左都御史解困。”

      “太子一事他脱不了干系,事关他的仕途,如若不能给朝廷一个交代,安天下万民之口,莫说内阁,就是他现在的职位也保不住,彻底陷入左支右绌的绝境。左都御史现在定然比谁都要着急,如果我能协助他查出幕后真凶,那么这个人我就能结交上,日后不愁内阁无门。”

      容诀闻言,眉眼一弯,显然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不错,正是如此。殿下慧极。”

      “另外,”容诀话锋一转,提点他道:“除了左都御史,这件事大理寺和刑部都卷了进去,他们虽然不似都察院付主要之责,可若案子办不好,照样会受到牵连。殿下苦于没有人用,现在,不正是殿下的机会么,这些人不好拉拢,但卖他们个人情,叫他们心里始终记挂着这事,还是能轻松做到的。”

      殷无秽眸光噌亮:“阿诀思虑周全!”

      容诀轻声笑了笑,“好了,你心里有分寸,知道怎么做就好。”

      说罢,他又有些惫懒地起身去软榻上歪着,这两日昼夜不停地赶路,着实累的不轻。殷无秽也不打算回去,就留在这陪他,容诀给他腾出位置。

      殷无秽坐下,见他没睡,将他的小腿略略抬起,顺着小腿肚轻轻按揉。容诀被他按地痒了,腿一缩,想要收回来,殷无秽当即放轻了力道,握住他脚踝固定,“督主别乱动,不按开还会难受的。”

      容诀被他按地十分舒服,适应后便不再动了,由着这少年去。只不过,他还是蹙眉开口,“殿下身份尊贵,不该做此等有损身份的事。”

      殷无秽抬眸看他,也道:“都是人,没什么尊贵不尊贵的,若不是阿诀照应,在这深宫中我什么也不是。何况,你我之间,我做什么都是应该。阿诀怎的这样见外,你以为,我对旁人都这样么。”

      容诀:“……”

      殷无秽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倒显得是他的不是了,容诀别过眼,避开这少年炽热的目光。不知怎的,每次殷无秽这样看着他的时候,总觉得心脏有些不太正常的发热。

      容诀向来谨遵尊卑,可殷无秽不似皇帝,一次次地越界,一步步地入侵,这叫他,一时也不好应对了。

      不过殷无秽这话也没错,凭他对殷无秽的照顾,也受得殷无秽为他做这些事,容诀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再不犹疑。

      殷无秽见他神色软化,唇角无声翘了起来,将容诀的腿架到自己大腿上,为他轻轻按摩。

      容诀在殷无秽无微不至的照顾下渐渐睡了过去。

      殷无秽见他睡着,这才慢慢停下动作,将他的大氅仔细盖到他身上,免得着凉了。又看了容诀好半晌,将他散乱的鬓发归置齐整,这才眷恋不舍地离开,处理正事。

      ·

      又一日,他们到达浙州,一入都察院,便有一名堂官出来迎接。

      堂官朝两人恭敬行了礼,堆起笑道:“七殿下,督主。御史大人正在里面和四位钦差共同审理太子下属呢,安定伯部下也在,现在正在叙述案情,且先听听他们怎么说,殿下和督主请随下官先到一侧的录房旁听。”

      殷无秽正色看了容诀一眼,容诀朝他一点头,带上他和徐通凉一起前往旁侧的录房。

      一行三人坐在录房里间,隔着一扇木门安静聆听都察院左都御史审案。

      “本官问你,十日前的晚宴上,太子为何要命人主动袭击安定伯?你们接到了什么指令?当时的具体情形如何?不可隐瞒,从实说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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