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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黄泉归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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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魂魄叶净溪,送去洗魂,转入轮回。”黑无常看着下方挤挤攘攘魂魄,宣读道。
听到自己的名字,众鬼中飘出一个男子虚影,虽说黄泉众鬼皆以魂魄立足,可这魂魄却实在太淡了些,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他胸口破了个血洞,还在缓缓渗血。
黑无常微皱眉,魂魄之身是以人完好无损的形式出现,可这魂魄却很不寻常,怕是死前伤入神魂,轮回也是个短命鬼。
黑无常终究没说什么,就要带着魂魄去往轮回河。
“老黑——等等!”远处一道白影快速飘来,是白无常,他飘得太快,气息不匀道“叶净溪的魂魄你可带走了?”
黑无常向他示意身后跟着的魂魄:“这便是了。”
“还好还好,赶上了。”白无常拿出一块令牌道“阎王刚刚查生死册,说这叶净溪身上有古怪,令我把他带去。”
黑无常道:“好说,那便走吧。”他带着那魂魄,转身朝阎王殿去。
*
“叶净溪何在。”阎王坐在高堂上,帘幕遮挡下看不见脸庞。
魂魄虚立在下,缓声回道:“这。”
“死因?”
“被妖帝的摄魂剑,魔尊的斩刀同时穿心而死。”
鲜少有魂魄回答死因时还如此平静,阎王看他几眼,问:“可有执念?”
“有一。”那魂魄已淡的快看不见,连带着声音也虚无缥缈“我不解为何而死,请阎王解惑。”
阎王低头,看着生死册。
生死册上关于叶净溪的介绍:叶净溪,叶家二公子,青越宗七长老,人族七阶修士。
其余内容就是大片不明字符,以及结尾龙飞凤舞的红字“受不明力量影响,命不该绝。”
“一笔烂账。”阎王无奈道“天道让我来转述,你命未尽,想回去看看吗?”
“……”叶净溪缓缓开口“我伤势过重,怕是不行了。”
“伤势不是问题,只要你想回去。”阎王的语气居然带着些劝导。
听到这话,叶净溪抬头,说:“当然想,我糊涂地活了一辈子,死得不清不楚。我不甘心。”
“好。”阎王说,“那便送你回去。请闭眼。”
叶净溪依言照做,阎王挥手向他浮来一道红光,将他魂魄囫囵包住,又慢慢缩小,直至消散在地府。
“……”阎王盯着魂魄消失的地方,缓缓开口:“天道给的居然是往生令。”
白无常问:“大人,往生令是什么?”
“是一道可回溯时间的法宝。”阎王说“只有天道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使用。方才天道紧急传令给我,令我把叶净溪送回人间。我单以为此人是被天道垂怜,但既然用上往生令,可能……那叶净溪不简单。”
*
这一切都和叶净溪无关。自从闭眼后。他只觉身体更加轻盈,接着生前的记忆一股脑冲上头争先恐后过了一道,最终死前妖帝和魔尊暴怒将各自武器送入他心口的情景浮现在眼前。那一刻烙印在记忆中的神魂灼痛让人痛不欲生,逼得他几乎要大喊出声——
痛。
嘴却张不开。
痛啊,好痛!
哪怕能让他勉强张嘴呻吟片刻缓解……
四肢百骸像是被重铸,他只觉浑身被强大的力量拉伸开,又有巨大石块压在胸口不得呼吸,只有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可勉力喘息一瞬。
他张大嘴呼吸,手指蜷缩,蓄力把胸口石块一点点推开——
“轰——”
刹那天光入眼,已适应地府阴暗光线的眼睛受不了刺激,自我保护性地眨动。
扇形眼睫扇动,桃花眼里闪着泪光。“呼、呼,哈。”叶净溪一挺身,从床上挺起来,直直对上旁边刚要来叫他起床的小厮双眼:“!”
此人好眼熟,像他还未修仙时在家时一直跟着他的小厮,叫叶深。
可是阎王不是只负责把他送回人间吗?就算让他活了,他现在也应该躺在被妖帝魔尊诛杀的血泊中,而不是在以前的家中床上。
难道是幻境?叶净溪疑惑地摸摸脸,惊觉躯体小了一圈,脸也比死前圆润许多,最重要一点是:他辛辛苦苦修来的七阶修为也荡然无存。看来这幻境的精妙程度不容小觑。
那眼前小厮呢,是幻境产物?叶净溪内心吃惊,居然把叶深的模样还原得纤毫不差。这幻境的还原力实在过于恐怖了,他严肃地审视叶深,试图找出幻境的破局之法。
叶深顺着叶净溪的目光定到自己身上,确定公子是在看自己,又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遍,最终迷惑了。
公子早上居然是自己醒来,而不是被自己叫醒。一醒来就变了个人似的不停摸自己脸颊,又用一种很奇怪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这不是中邪是什么?
“公,公子?”叶深试探性道。
在幻境没有暴露出它的目的之前,顺着幻境产物设定的剧情走,这是最稳妥的方法。叶净溪从记忆中扒拉出自己少年时的行为,从善如流换上一张笑脸:“嗯?小深,怎么了。”
哦,这才正常嘛。叶深压下疑惑,说:“昨日夫人说了,仙师们就要来我们这片招弟子,叫小的今日早些叫你起床收拾收拾。”
这话和他当年听的分毫不差,叶净溪说:“是青越宗的仙师么?”
“好像就是这个青什么宗,诶公子你怎么知道?”叶深有些惊奇,他不记得自己给公子说过啊。
“我猜的。”叶净溪胡乱应道。他脑子有点乱,幻境再精准也不会把一个宗门的名字也模拟出来,幻境产物更不会对其有反应,他开始怀疑这其实并不是一个幻境了。为了验证他脑海中那个明知不可能的想法,他现在要摸样东西出来。
叶净溪说:“小深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更衣就好。”
叶深出去了。
他才关上门,叶净溪就从床上一跃而下,从床底堆着的一堆书中扒拉出一个小盒子,他把小盒子打开,亮出里面黄灿灿的金叶子。
“三十五枚。”这些金叶子的数量和他印象中一点不差,他当年被青越宗带走后一直因为没把这些金叶子带上而感到遗憾。但这些只存在于印象中的东西是不可能被幻境模拟出来的。
他走到镜子面前,看着少年的自己。人还没彻底抽条,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碎盖有些遮住眼睛,明眸皓齿,微微下垂的桃花眼中闪着独属少年人的活光。
和他成年时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叶净溪颇为陌生地看着镜子里的少年,试着将嘴角上扬,少年也朝他露出一个生硬的笑容。老天爷,谁家阎王这么好心,让他重活就直接回溯到一个不会死的时间,从根源上解决了即将面对的死亡问题。这一切,是重生无疑了!
他拂过手掌纹理,温热手感让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叶净溪恍惚着把手覆在胸口,没有血洞,也没有镌刻进神魂的剧痛。可是毕竟是前世携带进地府的伤势,即使突然恢复,他依然觉得胸口沉闷。
就像是身上的伤口日复一日被人割开,可有一日那人不见了,伤口也不会马上就好。
不过,他现在活着。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他给阎王上香了。
叶净溪保持着双手环胸的姿势,在心里感激阎王,不过存有疑惑:他死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有机会让他活回来?还有,回溯时间是为什么?
此时,“砰砰砰”叶深在外面敲门,将他从思考中拽了回来“公子,衣服换好了吗,夫人叫人来催,说青越宗的仙师已经到附近了。”
叶净溪沉默片刻,回忆起他在青越宗的大半时间都在打杂,然后被欺负,还是每天奋发向上达到七阶修为才过上了好日子,好日子没过几年还稀里糊涂死了。又拿现在这种不需要操心任何事情的少爷日子比了比——
明显当少爷更好呢。他一点也不想吃前世的苦,更不想再次被妖帝、魔尊送进地府。
于是叶净溪缓步走回床前,把被子掀开,把自己卷了进去,声如洪钟回答道:“小深!我生病了,告诉母亲我起不了床!”
“?”叶深说,“啊?”
*
姜夫人在叶净溪门口走了几圈,说:“我儿,你知不知道被仙师看中是多大的风光!你今天早上是怎么了?这个时候置哪门子的气!”
青越宗是人界数一数二的顶尖宗门,叶净溪在里面呆了十几年,在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姜夫人看着紧闭的房门更加来气,说:“那可是仙师啊!你要是被选上了,那身份都和凡人不在一个层次了。我儿,这可是大好的前程!”
“……”叶净溪闷在被子里不说话,他并不觉得修仙者比凡人高级。除了无情道其他修士还不都有七情六欲,和凡人无甚区别。
姜夫人苦口婆心劝了半天,叶净溪都不置一词,把她气得只能扶住丫鬟的手才能继续开导下去。
屋内突然传出声音,姜夫人精神一振,心想这逆子还算听劝,再不出来她就要发火了。却听得逆子虚弱道:
“妈……我,难受。”
叶深想,公子这声音听着像是病入膏肓了,可他才不久前才见过,人不是好好的吗?
儿子还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调说过话,姜夫人惊疑不定,莫非这孩子真生病了?她试探道,语气好了不少:“净溪,你怎么了?”
叶净溪在房间里面无表情道:“胸口……喘不上气。”他好歹是有幸殒命于妖帝噬魂剑下的人,对疼痛还是有一定见解的,装病对他来说小菜一碟。只是不太对得起母亲的关心。
姜夫人急得跺脚:“那快找个大夫来看看,我儿,仙师多久才来一次,可不能错过啊。你先把门打开……”
叶净溪熟练地钻进被窝,道理他都懂,但为了以后的少爷生活,就是不会迈出屋子一步。
外面姜夫人的声音突然消失,远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叶家主,也就是叶净溪的父亲满面春风地领着一人走来,身后还围着一群前来伺候的侍卫:“夫人!有仙师亲临,说咱家有仙缘呢。”
姜夫人短暂错愕后立即堆出笑意,说:“哎呀,仙师……”
来人笑脸盈盈,几乎俊俏到一种妖异的地步,一举一动皆有贵气,给人如沐春风之感:“夫人客气。”
“在下是青越宗此次招收弟子的负责人,方才途径此地,感应到有修仙的好苗子,这才前来叨扰。”来人温和道。
姜夫人小心翼翼问道:“不知仙师感应的好苗子,是?”
她不敢直面仙师,只能微微低头,只看得仙师下半张脸。那人又是微微一笑,刹那间如玉树□□花绽开,却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气。一瞬风流看得周围侍女齐齐抽气。他对着叶净溪的屋子示意道:“便在此间了。”
屋内叶净溪一骨碌坐起来,又困惑又惊慌。
前世根本没有这一茬啊,这人谁啊!?
不成不成!他必然不再踏修仙这趟浑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