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衢》Ryllsa

12、陈年旧事

　　江迩现在如同“死虫”一般瘫坐在地，凭他的直觉，他们已经在这形如“莫比乌斯环”的河流中呆了六个小时，除了前段时间还有些“小插曲”以外，其他时间几乎可以用“瘫痪”来形容。
　　不过还是有值得惊喜的地方，因为这个“莫比乌斯环”空间里有氧气！他虽不清楚这是来自哪里的氧气，但他猜或许是能量体顺便将东城里的氧气也吸引了来。
　　可这一个惊喜并没有什么卵用，食物，水——一个他现在能使用的都没有。

　　胶囊有隔板，成功隔绝了陈黎、杨修和江迩、陈守的位置，此刻陈黎虚弱地被圈在杨修怀里，阵痛似乎还未过去，他脸色苍白，看起来十分不好，又往杨修怀里缩了缩。
　　杨修嘴唇贴在他额间试了试温，以确保没有其他疾病在纠缠他，语气温柔道：“还是很难受吗？怎么了？”
　　陈黎轻轻嗅着他身上的味道，不仅好闻，还如安眠香般催眠，他轻微偏了偏脑袋，不想说话，意思在说：还可以，我先躺会。
　　柔软的头发蹭过杨修的脸颊，他往后靠了靠，靠在隔板上，听见从另一边传来了声音。
　　江迩往陈守那边移了过去，在他面前挥手，就像在测试他是否能看得见：“喂，我能问一下吗？”
　　他本来是想直接问，一想感觉不怎么好，就先给陈守打了“预防针”，见他没什么反应，就直接说了下去：“你怎么收集的能源？又是怎么做到在没有专业设备的情况下将能源进行收缩的？”
　　杨修两兄弟虽然没有到那边掺和，耳朵却已经竖起半边来，陈守还是没说话，但他的嘴却一直在抖动，又好像真的在说什么，江迩听不清楚，杨修可听的很清楚。
　　他一直在说——“对不起”。
　　“精神分裂？也不像啊，”江迩启动手臂上的智能程序，投射出一个监测机器出来，“你分析下他身体状况和大脑波动。”
　　监测机器是每个人独有的东西，行舰组织的将更为高级，一般就是投影虚物出来辅助人们记录或者工作，更高级的是投射实物，即化形，这是实质存在的监测机器。
　　比如江迩投射出的，明显就能看到数码痕迹，是虚物，而像杨修的，就是铁皮实物。
　　“您所检查的对象目前无法显示精神世界，身体状况良好，情绪波动强烈，精神——”
　　杨修直接制止了机器继续检查，将陈黎移到自己的肩窝处，对江迩说：“《监测机器法》规定不允许随意使用监测机器试图分析他人的精神世界。”
　　《监测机器法》在杨修脑海里已经滚瓜烂熟，熟透了的句子早就烂在心里，这是行舰组织人员必须要通过的测试，而监测机器所做检查的精神世界，就是“同步信息”，即脑波动同步。
　　听到这，江迩听话的收回了监测机器，对他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行，那现在请你试着让他开口。”
　　杨修：……
　　“我问你，那一批以A字母开头的机器人，是有一半的能源都被你用在回溯时间里了是吗？或者说，你有其他的能源？”江迩不等他做动作，率先开口。
　　陈守只是愣住，杨修想制止他的行为，却被陈黎拉了回来，后者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让他问吧，我们旁边听听就好。”
　　杨修为自己惊醒陈黎的行为懊恼，转念一想，此时也许正是个好时机，想来是陈守有什么难言之隐在他们兄弟俩之间不能开口，所以在江迩的压迫下会说出来也不一定，他们微微侧耳，勉强能让陈守的声音进入耳朵。
　　一段时间过后，陈守还真的开口了。
　　“是……‘它们’执行任务时……”他双眼空洞，透过那深邃幽暗的眼眸看去，一眼望不到底，显得异常可怕，“我将‘它们’捕获，取走了它们身上的能源，然后将它们震碎，以报废的形式回馈数据给东城实验组……足足四十八架机器……”他说这段话时，神色早已不同先前那疯子一般。
　　四十八架机器什么概念？当时东城的能源匮乏，想要远征宇宙时才造了这一批战斗机器人，几乎80%的能源都用在了制造这个上面。
　　但由于尚未完善，只是暂时让这些机器人去执行任务，结果执行任务时，一个接着一个报废，这才让了陈守有了可趁之机。
　　这一百来个机器人，损毁之严重，耗能之巨大，是东城无法担当的损失，本来想着这些机器人能为人类社会提供点贡献，没成想一时之间全部作烟消散，如梦幻泡影。
　　陈守用这四十八个机器人的能源制造了那个机械球。
　　“那你是如何将这巨大的能量储存起来，又怎么样保证不被东城监测到？”江迩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陈守犹豫，似乎很难开口：“我当时，也是这批机器人的研究人员之一……当时集能器损坏，我便用这破损的集能器改造成了小型集能器，将能源进行‘分量压缩’，分散在其中的试验管里。”
　　“分量压缩”是指能量从大面积范围压缩到小面积范围，其中同类的能源分子受挤压组成密集团体，就可以进行能源压缩，集能器的外壁是隔能质量所以不会被东城监测到，但“分量压缩”其实在陈守那个时侯并不普及。
　　“所以那机械球突然爆发能量，是因为试验管破裂，能源融合，再释放开了能源分子？”
　　“是……”
　　杨修只听了个大概，他不是这方面的研究人员，也不太懂，但以字面意思来看他们现在身处的地方一定是在能源内。
　　但这不是废话吗？
　　“杨修，我再试试能不能联系到71年前的我们。”陈黎说。
　　“不许，你手还要不要了。”
　　杨修愣了会神，忽然看向玻璃外，这时外面白光一片，悉数照进“胶囊”内，刺得他不得不藏在陈黎身后。
　　“这是什么？”
　　待白光过后，江迩起身扒向玻璃，这外面视线变得豁然开朗，光线不知从哪里照过来，继白光以后万紫千红的灯光也打了进来。
　　可这些光只在胶囊左右两侧，前面还是一片黑暗。
　　“哥哥，那是地球？”
　　杨修顺着陈黎所指的方向看去，远处确实有个“地球”，外边似乎一片暗沉，光有序的在地球旁边成横向射出，两头不见前端，再往“地球”那边看去，又是瞬息之间“地球”就不见了。
　　“咚——”一声，“胶囊”再次发生剧烈抖动，在近身处一同浮动的东城残骸发生不规则晃动，好像不受控制一般都往“胶囊”这边撞击。
　　“胶囊”承受着前后左右的撞击，里面的人感到头晕目眩，靠在墙上一下又被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
　　“警告——舱体外部正在遭受强烈撞击，”玻璃猛碎的声音在这强烈的晃动下显得格外引人注意，“胶囊”左侧玻璃中心碎裂，虽然碎不到里面，却还是足以让人胆战心惊。
　　谁他妈知道这层玻璃后面是怎样一股能量流啊！
　　江迩要将升降隔板放下：“陈黎，按住你之前按的按钮！”
　　陈黎二话不说起身，跑到尾部立马按了下去，升降隔板一放下，整个世界就好像突然安静了。
　　可这不可能这么快消停。
　　他们在“胶囊”内部感到外面正在极速下坠，他们瞬间被重力送往“胶囊”顶部，紧接着又是猛烈撞击，胶囊从中间裂开，杨修想抓住陈黎，因为没抓稳，他头部撞上了舱壁，又被甩了出去，其他人的状况也不太好，继他而后都接连被甩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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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球。
　　这些大批大批的人开始抱怨起来，吵闹声此起彼伏。
　　“根本没有，在地球的所有人都已经集合到一起了，哪里还有什么其他能源部的成员？”
　　“机器和他们战斗他妈关我们什么事？”
　　“这里氧气都不够，二氧化碳含量已经比氧气还要高了，靠，有人缺氧了！！”
　　“这不屁话吗，地球废了多久你不清楚啊？”
　　“快找找新出路吧！”
　　“是哪个人才把东城炸了，好好的炸了干嘛，这不能不管啊，一定要找到那个人进行处罚！杀他一千万次都不够！”
　　“就是啊！”
　　由于扩音器的缘故，闻遐所在的行舰上充斥这些人的谩骂，她莫名有些烦躁，她对刚刚找到的那个“星球”进行信息勘探，却根本进入不了那“星球”的信息范围。
　　而这恰恰说明……那个星球上有另一个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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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城实验部。
　　“先生，你能确定吗？真的与您有血缘关系？”闻遐被这消息震惊了，以至于忘了地球上的能源组正在面临沙尘暴。
　　江迩虽然不想确定，却只能在闻遐半信半疑的眼神中郑重地“嗯”了一声，指着身后实验室里的DNA数据。
　　姓名：路迩
　　DNA类型：人类DNA
　　匹配程度：94%
　　现代医学中的DNA验证判定中规定，DNA匹配程度在80%~100%之间视为血缘关系，剩下可分为半血缘关系。
　　在碎片上的DNA一个来自陈守，一个则来自江迩？不——准确来说，大概率是江迩的前辈或者前前辈，这并不好说。
　　“我们可能需要去问问你父亲了。”江迩看向杨修，立即往大门走去。
　　闻遐交代了一些事情给实验组的其他人，又面对陈黎，说：“你可以再尝试联系一下280线的那些人吗？”
　　其实闻遐比陈黎年龄大不少，如果按照以前地球人的寿命来看，她是到了可以让陈黎叫奶奶的程度。
　　迫于这种几十年的年龄差还有她身上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他才有些迟钝地说：“不好意思哈，我并不知道怎么弄。”
　　闻遐只好又走到大门回头看这两兄弟，说：“一起来吧。”
　　可这时杨修的手臂振动——发现是文衡发来的，附带紧急图标。
　　“不了，我想我可能得去一趟地球。”
　　陈黎跟着杨修，婉拒说：“我们暂时……不想回去桓城，我陪他一起。”
　　闻遐点点头，也不多说，转身就走了。
　　“发生什么了吗？”陈黎问。
　　杨修看着带有紧急图标的对话框，后边带有个［自动发送］的提示词，这是遇到危险时自动弹给紧急联系人的信息，文衡肯定有急事！
　　“暂时不清楚，”杨修坐上行舰，“反正就是有紧急情况。”
　　陈黎没再问，他并不属于哪个组织，只是对每个领域都有涉及一点，是个粗泛涉猎者，任何“皮毛”都是他自学得来的，只因他很有趣的一点，他不喜欢精学细究。
　　文衡是东城派来地球与能源组汇合的，行舰组人才稀缺，实在拿不出其他闲人来地球了，在东城的指示下，只好可怜巴巴地将文衡交付了出去。
　　文衡与能源组汇合时，刚好沙尘暴来袭。
　　地球上的能源组：“真是福祸无门，强扭瓜遭报应了啊。”
　　沙尘暴离他们越来越近，可惜他们的行舰远在天边，赶也赶不上，杨修正飞速赶往，根据显示定位，是和上次他来勘探地球时差不多的坐标，他弹出监测机器，说：“监测一下文衡的具体位置以及周边情况。”
　　“是的……监测中……”，这机器的机械眼一闪一闪，很快就有了情况，“未监测出文衡方位。”
　　杨修：……
　　他觉得是该试着请求换一个监测机器了。
　　“你的监测机器坏了吗？”陈黎将机器拿在手上，揪着它的两小耳朵。
　　“不知道，反正从上次去地球勘探开始，它就已经开始一反常态的‘报废’了。”
　　陈黎看着那监测机器，手臂的酥麻感又来了，不过这次是柔和的，顿时使他的右手无力，便松开了监测机器，没被杨修察觉。
　　沙尘暴不知道怎么来的，反正被它伤及不是半残也是全残，这能源组的领导是一个女的，正是林晓然：“快找一下附近的掩体。”
　　“队长，这里有巨型沙石。”说话的是副组长殷未之，他拉着文衡就往那处跑。
　　“快！”林晓然招呼着大伙往沙石那边退去，“到这里来。”
　　已经见了风沙肆虐的影子，有人在身后大喊道：“队长，还有一个机器人的碎片未取出！”
　　林晓然没说话直接就冲了回去，沙子挡了她的视线，但她还能知道机器的具体方位在哪，碎片在机器胸口上，比较不好取出，佩戴式联络器使她与副组长保持着联络。
　　“队长！碎片先扔下，命要紧。”
　　林晓然坚决道：“不行，一个碎片研究不了什么，必须得拿到这个碎片。”
　　文衡在一旁说：“会有人来接应我们，预测沙尘暴将持续20分钟。”
　　殷未之示意他知晓了，在沙石后边注视这风沙之中的林晓然，风沙阻力很强，她的小身板在此进退两难。
　　但很快她就到了一架机器后边，阻力变小了，自然也就好前进，她取出碎片，向殷未之报了个平安：“我拿到了。”
　　殷未之全身紧绷的肌肉终于放松开来：“好的，队长，立即开始撤退。”
　　林晓然很快退了出来，转到沙石后边。
　　就在她刚到沙石后边之际，沙尘暴呼啸着而来，顷刻间将地上的两个机器冲刷了起来，轰隆声不断传进他们的耳朵。
　　这风带着碎石都是热的，不时有其他小石子落在他们身上，导致他们背后的沙石似乎都要被击碎一般，他们的心几乎吊到了嗓子眼，因为这碎石是他们唯一的避身之处，若是真的没有了，这条命带着碎片一样就真的都没有了！
　　“哥哥，我感觉，我的右手又开始了。”陈黎嘴唇发白，虚弱道。
　　杨修回头看了一眼陈黎，将行舰设置成了自动驾驶，行舰的自动驾驶是不到万不得已不得随意启动的，且需要“同步信息”才能用，但他在显示屏底下点了确认。
　　行舰迅速俯冲而下，他离开了驾驶位，对着监测机器说：“破烂过来。”
　　破烂听话的过来了：“看一下他是因为什么，”说完，他对陈黎有些指责，又对他额头贴额头安慰道：“你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陈黎苦笑：“抱歉，让你担心了。”
　　“严重贫血，能量遍布全身且在右手手肘部位停滞堵塞，暂无其他问题。”监测机器小心翼翼地说，生怕杨修又不分青红皂白地骂它。
　　“堵塞是什么意思？”
　　监测机器回答：“意思是能源正在融合，血液流动缓慢，似乎是受什么磁场影响。”
　　陈黎苍白的脸上，唇角微微勾起，道：“我感受到了，这里难受，”他指了指手臂内侧的关节内的血管，“应该是它说的能量堵塞。”
　　碎片是微小能量颗粒组成的“伪血液”，这些颗粒聚集到一起，在血管内形成一个个小突起，血液在这之间流动缓慢并堆积，才会感到这个部位肿胀难受。
　　杨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破烂，这该怎么办？”
　　监测机器没好气说：“能怎么办，凉拌。”
　　杨修脸一沉，瞪了它一眼，小破烂瞬间怂了：“促进血液流动呗，SB，我来。”
　　陈黎有些想笑，看他的表情是很担心自己，坚定仿佛在进行仰卧起坐，就没笑出来，以前杨修的机器就和他经常吵架拌嘴，虽然这功能是他自己设置的，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吵吵很健康，现在陈黎是体会到了，它们之间肯定没少吵。
　　监测机器在陈黎的手臂“动起刀”来，活像一个医生，杨修信任它，便回去驾驶行舰，反正已经快要抵达地球了，手臂显示器上的位置离文衡越来越近，他点进机器维修界面，显示每方面都没问题，可不知为何他的监测机器就是在监测这一方面坏了。
　　“刀”动完了，实际上就是放血，有大约一小杯的血被放了出来，这使陈黎的面色显得更加苍白。
　　“你需要输……”还没等监测机器说完，陈黎就将它关机了，杨修耳朵听见后边没了动静，于是轻声问了句：“可以了吗？”
　　陈黎将机器送还给他，虽然他觉得手臂还是有些麻，却硬是咬住了牙不肯说：“可以了……”

　　这沙尘暴持续了24分钟了。
　　“你不是说只预计持续20分钟的吗，怎么现在还没过？”殷未之将文衡笼罩在自己身下，贴着他耳朵说话，“不好意思，这风声太大，不这样就听不见了。”
　　文衡感受到面上潮热，也服了他，就反驳道：“预测，预测，都说是预测了，它准不准也不完全是对的好吧！”
　　林晓然手扶着的沙石已经开始裂了：“有空你们别他妈发情，先想办法保住这块石头！”
　　其实这沙石比想象中的要坚硬得多，至少在沙尘暴中也救了他们24分钟——然而没机会了。
　　巨石的半截直接瞬间被打碎，大块小块的碎沙石被风沙吹走，这群人迅速匍匐在地。
　　而在这一边，杨修驾驶的行舰已经进入了大气层，正迅速往下俯冲，文衡忽然接到他的消息，喜出望外：“我们有救了，我的伙伴来了！”
　　这时候能源组的一个“小透明”猛地咳嗽起来，他个子矮，能源组的人喜欢叫他“矮个儿”。
　　矮个儿用手捂住呼吸的地方，将背弓起来，狠命地咳着，好似要将五脏六腑咳出来，殷未之半蹲着起来，提起文衡：“你伙伴在哪里？”
　　行舰的巨大声响已经很明显可以听见了，在哪里已经不言而喻，那行舰迎着风沙降临到他们面前，虽然掀起的尘灰也让他们感到非常不舒服，但这是最近距离，也是最容易逃脱的距离。
　　行舰开了防护罩，阻挡了一部分风沙入侵，但这行舰能源不足，防护罩并不坚硬，几块沙尘暴带来的碎石都能在上面砸出裂纹。
　　在防护罩的掩饰下，他们顺利且陆续地上了行舰。
　　矮个儿是被殷未之扶进来的，进来的时候他还在咳，喉咙里就像卡了什么东西，还是殷未之在他的背上狠狠的拍打才让他一阵翻涌着吐了出来。
　　那赫然是一些沙土，还隐隐带着血迹。
　　行舰升起后摆脱了沙尘暴，迅速飞往太空，从行舰向下望，沙尘暴的范围仍然揽不进眼里，不禁令人感叹，这究竟是一场规模怎样大的沙尘暴？
　　说实话地球已经很久没有爆发过自然灾害了，这次出现的沙尘暴和几千年前的旱灾差不多，都是突然出现。
　　林晓然同殷未之核对搜集成果，一个残余碎片，一个能源碎片，并没有错。
　　就是可惜了那两个机器人，原本还可以带回去做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