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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激愤的群众 ...

  •   “师父!师父?”

      看着丁善往自己的咖啡加了第三块方糖,秦昭出声叫住了他。

      一颗味淡,三颗太甜,两颗正好能中和掉咖啡的苦涩,秦昭一直记得他的口味。

      丁善拿塑料夹拨动乳白色的糖块,手指僵直,感觉全身血液回流到头顶,在脑海中翻腾激起了泡沫,透明的、光亮的反射着少年的动作神态,提审室发生的一幕幕不停闪现。

      “你听过十二纬路南四经街发生的杀人案吗?”

      这件案子虽然已经盖棺定论,就差开庭宣判,但丁善总是觉得有什么东西隐藏在真相里。送来的档案对于这一家人的背景没有详细描述。

      还有一点让他十分在意,那个叫江册的少年被抓捕时,手里抱着他的枕头,外面包裹着枕套部分已经拔丝抽线,中心位置因为长时间使用,汗液渗透颜色和旁边有了区别。

      他们一家从外地迁来。千里迢迢带一个破旧不堪的枕头,想必对他有着特殊的意义,丁善在他面前故意出言试探。少年的反常举动也证实了这一点。

      “你说的是那个咬死自己父亲和弟弟的小狼崽,估计没有人不知道,报纸电视上都在登这件案子,不过要我说,这案子受到社会各界广泛关注的原因之一,可能是因为负责凶案的判官是你。”

      秦昭有些惋惜,侦办这件案子机会没有分到自己这一组。

      “关于这件事,你了解多少,或可存在隐情?”丁善说话时身体微微向前探,和他平时端庄严正的身姿略有差异。

      “负责查这个案子的人是老荆他们那组,那老鬼你也清楚,不愧他的姓氏,为人精明强干,应该不会因为疏漏造成冤假错案。不过他视财如命,爱贪小便宜,除非……”秦昭欲言又止。

      “除非……人为因素,有人上下疏通打点。”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弯弯绕绕,丁善不是没有见识过。

      成为判官的初期,车子、房子,甚至是一生的财富唾手可得。当诱惑摆在你面前的时候,人难免屈从贪性,就看你在意的是什么,权势,金钱或是美色。

      “你以前从来不过问查案过程,严格遵照证据按律法给予犯人最公正的判罚。这次有什么特别吗?”

      他认识的丁善就像是一个先进科技精密制造的仿古钟表,外表华贵优雅,内心坚毅如铁,思绪繁复多节。家世背景、专业能力、相貌品行严丝合缝没有一处是冗杂多余的。

      “没有,还是谈谈你的事吧。”

      豪兴酒店的案子并不复杂,唯一难点是将死者从海通集团的手里要出来。了解大致情况之后,丁善心中有数。

      两人出门时天下起了蒙蒙细雨,路上的行人加快了脚步,似乎有人按下快进的按钮。

      秦昭将手上仅有的一把黑伞怼在丁善的怀里,一句话没说便踏着水洼渐渐跑远了,洋洋洒洒的雨水模糊了他的背影。

      前脚刚进警局,张京满脸邪笑得拿了一个黑色扁匣子交到秦昭的手上。

      “一个特漂亮的女人指名道姓给您的。她是谁啊?”

      咱们的这位探长不修边幅,唯一有的那点世俗地情感都给了林雨舒,被拒绝了无数次,想不到背地里还藏着这样绝色佳人。

      “她是不是穿着青色传统旗袍,手上拿一个烟袋。走路一瘸一拐的。”

      秦昭大约猜出女人的身份,不会这么快吧,心里暗叹,手上利索地拆开包装。

      “这到底是什么?”

      拨开外面的包装纸,露出得是一份报纸,显然这不是最终物品。再去掉一层后档案袋浮出水面。

      秦昭没有回答,而是将文件直接递给了张京。在快速浏览一遍后,他难掩激动:“这是豪兴那件案子里死者的尸检报告!探长,原来他的死因是中毒,QZ303神经毒素,并非死于狼血。”

      “不全对。”探长秦昭摇了摇头。

      “哪里不对?”

      “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报案人说死者是在什么情况下发病的。他怎么会清醒着服下带有异味的QZ303,而且这药发作时间短,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秦昭一点点引导思路,慢慢解开真相。

      “溶于狼血,或者狼血带毒。这样一来,这就不再是一个单纯的意外事件。可能是有人蓄意投毒。”张京恍然大悟,正义感和好奇心被燃起,事关海通集团,或能牵出一个大案也说不定。

      晚上下班回家,将灰色外套挂在门后,母亲已经将饭菜摆好放在桌上。一个小女孩扑上来抱住了秦昭大腿。嘴里“哥哥”亲昵的叫着。无论多么疲惫,能吃上这一口热饭,对他来说是人生最的珍贵馈赠。

      登上阁楼,关好门窗,板正坐在床边,紧张得手心出汗,每次和丁善通话都让秦昭回想起小学时被数学考试支配的恐惧,他太想得到那朵小红花了,起码不要在他面前显得过于卑微笨拙。

      就在他心里反复琢磨开场白时,丁善先开了口:“你要的尸体已经被海家处理了,我也只能帮到这儿。”

      “那份验尸报告很重要。我们有了一些新发现。”

      秦昭话说完对面没有再回复,他一时也想不起两人有什么话题,就这样安静地过了十几秒。突然听筒里传来一声玻璃器皿碰撞出来清脆的声音:“你在喝酒?”

      “一杯,明天是月庭审判的日子,我不能醉。”丁善绅士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带着一分迷魅。

      秦昭察觉一丝异样,结合白天他神色恍惚,虽然知道两人关系并未到谈及对方私事的深度,但还是忍不住关切:“是因为那个小狼崽你在动摇吗?既然警局已经移交政法楼落案起诉,说明证据充分。你只是按照律法给予他公正的判罚。”

      听筒里传来气息轻音,丁善笑了。

      庭审进行得很顺利,江册对于指控没有任何异议,也不打算上诉,罪名已商定,丁善起身宣读:“被告狼人江册,于2060年杀害其父亲及弟弟二人,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旁听席坐满了人。或是来看丁善这位政法楼的标杆,廉洁无私的英姿。或是想看犯人罪有应得的场面,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心满意足散去了。

      因为身体原因,庭审刚一结束,江册要被送往医院,被告席上的人突然起身不肯随着看守离去。

      “你干什么!”

      “还给你。”他嘴里有伤上了药物凝胶才顺利在庭审时回话。现在药效过去,分泌的口水加上融化的药物导致他口齿不清。

      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身体向着判官的位置挣扎,手伸进裤子里摸索着。

      “犯人可能有枪!”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走廊内所有警戒的探员破门而入纷纷掏出配枪,齐刷刷的对准中间的动作诡异的少年。

      丁善被保护在人墙里,慢慢将他向着门口护送。

      “别动,再动开枪了!”警员声音紧张,厉声喝到。

      丁善心慌得转头,透过人缝见少年对着这个方向,向前探身伸长着手臂,指尖夹着的是蓝色星星纹路的丝巾。

      他只是想物归原主,明白了少年的意图,丁善却不能停下脚步,因为一个是罪大恶极的犯人,一个是所有人心中至高无上的判官,每一个持枪对准江册的人甚至时刻准备着为保护丁善献出生命。这样的他怎么会和十恶不赦的罪犯有什么交集。

      守在政法楼门口情绪激动的群众早已按耐不住,刚刚听闻了月庭里发疯的少年想要伤害神圣执法人员,更恨不得亲手实施各种残酷的刑法,臭鸡蛋、泔水、烂白菜裹挟着愤怒、鄙夷飓风一样席卷了刚一露面的少年。

      押解队伍被大批人群拦住,数不清的手伸得长长的隔着警探打在少年的脸颊,扒乱了低垂的头发,尖利的指甲刮花他的脸。

      “你这个变态,杀你爸爸你弟弟,连你妈都不放过!人渣!”
      “社会的败类,你这只小鬼,还想在活阎王面前造次,你活该死刑!”
      “以与你同为狼人为耻!”
      “去死,就不配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吵杂的谩骂声,纤细的少年艰难的行进,最终被架起扔进囚车。丁善泛白地手指扣着平板的边缘,视频播放着的是政法楼门口的监控。

      这是明明他罪有应得,为什么丁善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头郁郁难平。整个人陷在办公室的椅背里疲惫得闭上眼睛。

      这是他留学时住过的房子,清晨和煦的阳光洒进玻璃窗,随手推开门,一片青色的草地,四周是漆成白色的木板墙。一颗银杏树巍峨矗立在院子中央,将树下铺成金色的海洋。在层层叠叠的落叶中,一只圆滚滚的德牧犬探头探脑,似乎在和丁善躲猫猫。

      小德牧玩累了蜷缩在树下打盹。

      丁善怕吵醒他,蹑手蹑脚的走近弯腰手顺着毛抚摸。抬起时手上多了一把金毛。

      低头再看,圆溜溜的睁开突然变得狭长,退去黄色毛发乌黑发亮。张开血口利齿咬住了丁善的手臂。

      “这是狼。”

      嗡嗡……桌子上手机震动声音,撕裂梦境,丁善平复了心情接通了手机。

      “丁判官,医院那边传来消息,那个叫江册的狼人刚刚在厕所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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