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狼》丹青回黄

107、伤口和剪影

　　入夜，江册刚回到别墅，隐约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息，四周埋伏着数十人。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一进门丁善安然地站在厨房里，刚热好一杯奶，放在餐桌上。

　　少年走近从身后抱住他，丁善轻轻挣脱拉着他的手臂两人相邻坐下。

　　“给我的？”

　　少年握着温热的玻璃杯，心里涌起一阵暖意。

　　在喝之前少年反应过来：“你的暗探都召回了，出了什么异常情况吗？”

　　丁善抚摸着少年的脸颊，他眉毛深锁脸上写着担忧，一时间无法分辨是虚情假意还是出于愧疚。

　　“我不知道，大概是雷子申叫他们的回来的。”

　　少年点点头，这样也好，有人保护丁善他也更安心。

　　“晚上，我去了你的公司，看到你和蒋小姐进了一家公寓。”

　　丁善平和的语气里藏着千万根绣花针刺在少年的骨缝里，不疼，但足以令人浑身战栗。

　　他眸色一变，紧张地一把握住丁善的手腕，拉近胸口紧抱在怀里才安心。

　　“你多心了，听我解释。一周前，我在工地验收项目进度时意外受了点轻伤，怕你担心才没敢告诉你，我去那里只是处理伤口，你相信我。”

　　少年揭开衬衫前襟，牵着丁善的手探入。

　　棉质的绷带，绕肩缠着厚厚的一层，刺鼻的药水冲散了微淡的香水味。

　　面对表情诚恳的少年，丁善的眼神平静无波。

　　“你不会是察觉我跟踪到公寓，于是刺伤自己来迷惑我，为你的背叛找借口。”

　　江册因为童年被囚禁的经历对人缺乏一定的安全感，但随着遇到越来越多的知心朋友，找到自己的家人，已经慢慢放下戒心，而面前的丁善与之不同外表看上去亲善随和，实则疑心极重。

　　无奈之下少年作势撕开绷带证明，如果是假伤，不会深入骨肉。

　　“算了。”丁善反手握住少年制止：“我又没说不信你。”

　　“那这牛奶……我可以喝吗？”

　　少年意有所指，如果周围埋伏的人是为自己准备的，这里面怕是加了料也未可知。

　　“你怕，那就别喝了。”

　　丁善从来没有想对少年发难，他这么问分明是在怀疑自己。

　　“我喝……喝。”

　　江册浅浅的尝了一口，温润入喉，他的味觉是所有感官中最迟钝的，对药物却异常敏锐，可是即便这里面真的有什么，丁善端来的他也不能不喝。

　　猫眼调出少年受伤前后一周內工地附近的所有监控，另一方面雷子申秘密地调查当日值班的项目相关人员，拼凑出了少年受伤的真相。

　　“从现场证据来看，有人在侨接位置动了手脚，上层的钢材坍塌坠落。要不是那江册身手快，脑子就开花了。”

　　雷子申拿着一张细节照片，几处连接处断面齐整，切口缝隙用颜料掩盖，不仔细看不易察觉。

　　丁善眉眼稍微舒展，伤是真的，少年没有说谎。

　　“找到可疑人员了吗？”

　　“那人特意躲避了镜头位置，不过在工地对面小区楼上有一个小孩过生日，他父母记录的时候镜头对着窗外拍到了，可惜距离太远，只能捕捉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雷子申用手机播放了一小段剪辑出来的视频，背景音乐是唱生日快乐的嘈杂人声。画面中一个人带着墨色的毛线帽子，一身黑色工装服，几乎隐藏在暗夜中。

　　潘朵拉从厨房出来，拿着洗好的一盒草莓放在茶几上，靠在雷子申身旁位置，扫了一眼。

　　“你这也叫拍到了，这和侦探漫画里的凶手火柴人差不多。”

　　“没那么糟吧，这不还有一个剪影。”雷子申把手机横过来竖过去，截出一个稍微正面的人影，被自己逗笑了：“长这样估计他妈都认不出来。”

　　“倒也未必，有人能认出来。”

　　雷子申和潘朵拉立即驱车赶到监狱，探视一个叫江涛的男人。

　　一听是丁善的意思，原本态度傲慢的男人立刻坐直了身子，拿着打印出来模糊的图像仔细辨认。

　　“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雷子申一脸狐疑：“你说真的假的，这能看出来？”

　　“是那个穿西装的人，和小林认识，在他干活的店里见过两次。”江涛记忆清晰起来，十分笃定。

　　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得出结论。

　　“谭牟没死。”

　　听到他们这个推测，丁善不意外，奇怪的是谭牟费尽心思金蝉脱壳，恢复自由的第一件事，居然是企图杀江册。

　　雷子申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在茶几上愤怒暴起：“那小狼崽在哪，我饶不了他！”

　　他这突然一下子窜起，吓了潘朵拉一跳。

　　“这怎么了，哪根线搭不对。”

　　“你怎么还坐得住，走。”雷子申拉着女人的肩膀，就要上楼。

　　潘朵拉无奈握住男人的手安抚道：“你说清楚，这是要找谁拼命。”

　　“找那小狼崽，谭牟之前动手都是什么原因，是报复那些脾气暴戾殴打近亲之人。那小子肯定是背着我们对阿善动手被姓谭的查到了。还反了他了！”

　　男人越说越气，埋头迈一大步登上阶梯，少年的一双长腿出现在视线中。

　　“你小子来得正好，我的话你都听见了，受死吧。”

　　雷子申刚想上前发动进攻，一把被女人捞住脖子，拉进手臂里踉跄着几步跌坐回沙发上。

　　先前受伤的事少年一直以为是意外，没想到竟是人为。只是丁善调查这件事是不信任他还是关心他，江册心中混乱一时无法确定。

　　少年坐在丁善一侧沙发上，两人中间留了空隙。

　　“他的话不错。”丁善先是摇摇头，随后轻点头。

　　“你看，我就知道！”

　　男人说着一拳凌厉击向少年，丁善微微一靠挡在少年身前，雷子申力量太大，一时收不住，认命般的闭上眼睛。在那一刻思量着要是碰到丁善一根毫毛干脆以死谢罪。

　　接触柔软的皮肤，稳稳命中，雷子申忐忑不安地睁眼确认，只见他的拳头被纤细的手掌包裹，停在丁善的眼前分毫之差。

　　“雷神你粗手粗脚，伤了小善良我可不同意。”

　　男人像是死里逃生，松了一口气，拨开女人的手。

　　“阿善，我没想对你动手。我是要……”

　　丁善点了点头：“不必过多解释，你分析的没问题，那谭牟要杀他，定是认为江册对爱人使用暴力，只是他的对象不是我。”

　　“这是什么意思……”雷子申想不明白了，难道是丁善也注意到这小狼崽子不老实，要和他划清界线？

　　“善善，你是在说雅雯那身伤，谭牟以为是我造成的。”

　　无论是在学院还是在公司，在众人眼中他和蒋雅雯是金童玉女，令人艳羡的一对。对江册来说她是特别的，他从阴森的地下室走到阳光里那段灰暗时间，她是第一个伸手接纳身为狼人的他。对雅雯的感情江册自己一两句话都不能说清楚，何况那些旁观者。

　　“坐在一个教室上课，同一家公司上班，一起进出私人公寓。这样关系不能只用一句朋友概括。”

　　潘朵拉感觉到丁善周围低气压，看了眼时间，说要准备午餐，拉着不情不愿地雷子申进厨房帮忙。

　　方才帮少年挡了那一拳，两人的位置拉近了，心却在防备疏远，丁善或许已经习惯了旁人的敬畏或是恐惧，但这样的神情出现在江册的脸上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背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一副疲惫的样子，丁善纤瘦如竹节的手指点在额头上。

　　意料之中，少年温热的身体贴近，替换下丁善的手，指尖按摩穴位，手法轻柔。

　　“感觉不舒服吗？”

　　丁善轻轻点头：“没睡好，我又是因为谁，知道吗？”他缓缓抬头睁开眼睛，对上少年近在咫尺的明亮双眸。

　　从不在人前示弱的丁善，在他面前会卸下防御外壳，露出柔软的一面，只有江册能看到的需要小心呵护的温室稀世珍品花骨朵，让人流连忍不住贪恋。

　　“知道……为了我。”

　　少年说着将人搂进怀里，唇若有似无地触碰在他额前皮肤，手掌小心翼翼抚着他的后背。

　　“别生气了，是我做得不够好。转到雅雯所在的建筑系是为了北风，我确实应该提前跟你商量报备的。我保证在公司我们只谈公事，至于那栋公寓住的是蓝宴，蒋雅雯会出现在那里，我也很意外。”丁善查过想必心知肚明，少年还是把可能会发生误会的地方一一解释清楚。

　　“疼吗？你的伤口。”丁善微微仰头怕不小心碰到他受伤的地方。

　　少年大手按着他的后颈，使得丁善侧耳附在少年心口上，更紧密贴合。

　　“惹你不开心，我疼死了。”少年声音低沉，像一只受伤的小狗，极尽委屈。

　　“不信！”丁善红着脸一拳锤在少年肩头。刚起身注意到身侧被女人捂住嘴巴情绪激动的雷子申慢慢放下了手，归于平静。

　　他是真的不理解，少年总是三言两语调和两人关系，他面对的可是丁善啊，那个坐在高位揣摩人心弱点，加以利用给予致命威胁的狩猎者，冷静到冷血地步。

　　在少年身前的他脸颊泛着红晕，眼圈充盈水汽，整个人温柔得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