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东吴/溯》青苓

35、暂寄

　　陆逊败下阵来，换成吕蒙拦着孙权不让他走。
　　荆州治所襄阳，孙策取得荆州以后在襄阳布榜，广纳贤才，招揽原先刘表旧部，开仓振粮，安抚百姓。益州战事一茬接一茬的报过来，刘备取蜀进川了。
　　除了那一次之后，不管怎样的消息里就再也没有了那个的人的影子，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以前双璧的话题有多么的热门，现在双璧的话题就有多么的禁忌。孙策从来不提，也没有人敢去问，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该练兵练兵。当日在江边的人的印象之停留在自家将军勇救二公子，然后自己跟着二公子跑路了，至于后续呢？后续就不知道了。
　　吴侯没有发兵，继续在前线，那自然是没事了，也许是受伤休养，像四年前那样半个冬天没见到人影吧。表面上人人装作漠然迟钝，背地里就是暗流汹涌，离谱点的说周都督挂印归隐了，再离谱的说都督得道成仙了，昨天那第一声春雷其实是他度劫的天雷。
　　雷死个人啊！
　　孙权一封一封的信写给孙策，孙策就只回公函，不回私信。
　　陆逊看到外面有人示意有书信，放下争执的两人去取了，又是孙策的公函，这次是给吕蒙的。
　　吕蒙拆开来看，一脸不解，然后不知道该说什么，把信递给孙权。
　　“淯水已经化冻，以船只运送部分兵力向北，程普等人留守，可驻守南阳宛城，遥望许昌。剩余退回长江，折转向东，由洪泽湖巢湖进入江北，进兵寿春合肥，收复之前被曹操侵占的三郡。”
　　信里还让吕蒙在江夏候命做好准备，大军很快将过夏口，到时一起出发。
　　孙权读完脸拉的老长，黑着脸看陆逊。
　　“我忍了他一个月多，我以为他整顿完毕，要向西南，”孙权皱着眉毛看着陆逊，眼睛里要喷火，“结果他修养好整顿好，还要再往东北！你说我大哥是不是应该去死一死？”
　　“这……”陆逊心想，你大哥又不是我大哥，你大哥而且是我主公，他死一死或者不死不死跟我都没有太大的关系把他惹毛了他让我去死一死那就不好了……那两个人的心思，旁人再多事也是无意义啊。我这新来的都懂了，你是迟钝呢还是迟钝呢还是迟钝呢？
　　“你认识你大哥二十几年，知道的不是比我清楚多了么……”看着孙权又要再跳脚，吕蒙赶紧接上，“二公子先别生气，主公不是回来了么，到时你自己问他么。也许他是疑兵之计，其实要西进呢？”

　　陆逊低头过去倒了两盏茶，拿过来一杯递给孙权另一杯递给吕蒙，然后又给自己倒一杯，“我觉得主公这么做也不能为错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果这样放掉荆州放掉江北，没有人会愿意的。主公与都督，本就是向着同一个方向进发，我想他们都不是会轻易放弃目标的人。”
　　吕蒙很配合的点头。
　　或许是因为已经长大，陆逊讲话越来越斯文，原先背地里取绰号什么的顽皮事，都羞于再提了。
　　孙权喝了一口茶，有点恼怒：“伯言，你为什么老站在我哥那边说话不站在我公瑾哥那边？你是不是还对他有意见？”
　　陆逊不紧不慢的也跟着喝了一口，“二公子你在想什么呢？我记得那时候我还小吧，但是你们家打江东的时候，就是你们家干掉我爷爷的时候，他们好像一直是分兵的，直到两三年前才是一直共同出征，他们心里想什么，不肯说出来，我们怎么也猜不到的嘛。至于站队站错边什么的……”
　　陆逊顺着孙权和吕蒙的站位走过去，三个人站成一条直线，翘起食指晃一晃：“他们不是永远站在一边的么？这世上大概只有两边，主公，主公的对面。”
　　吕蒙很自觉地从孙权的右手边换到左手边，于是站位变成孙权在中间，“我赞成伯言，主公既然这么胸有成竹，也许哪天都督就自己回来了呢。”

　　“默契不是一定要在一起，而是心意相通，能知道对方心中所想，做对方想做的事。”
　　你想要的事，是有我，还有这个天下。那我想要的事，是希望你平安，你是否能做到？襄阳有淯水丹水汉水，你的涟漪是否送到？千万不要在分水口迷失了方向啊……
　　四下寂静，襄阳城几年内几经易主，终于成为了吴的领土，治安还不甚稳定，夜间士兵巡查时候的靴子在街道上踩过，发出有节奏的碰触声，庭院里的火光摇曳，孙策站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满月，手里拿着一串木雕的挂坠。

　　“想到或许正与你同赏这一片满月，也就不那么烦恼了。《山海经》云青鸟可传书，可是这兵荒马乱千里焦土，连麻雀都饿死咯。”
　　“大王，你说啥？麻雀？你饿了？”
　　“……大王我在给江南孙家帮发信号！土鳖！”
　　猪蹄峰的小弟们知道新入伙的大王不但能打，而且他居然还认识字，他居然还会写字，他写的字居然比自己村里十年前路过的那个代写家书的先生还要好！连骂人都这么有学问，不带脏话的粗话什么的，都是些听不懂的，什么“侬则戆都”啊，什么“噢册那”啊……。
　　比较起来，新入伙的大王就是真真正正的烦恼，孙策扩张的速度让周围所有人都敏锐的感觉到了不舒服，百姓是管不住的，时不时有百姓听说孙吴那里赋税钱粮轻，能吃口饱饭，就试图往东逃去，被抓到的据说统统充军，交界处守备森严，人心惶惶。进而各郡各县出入盘查都极其严格，不要说想去往遥远的江东，就是想离开本地都十分的困难，只恨天不能生一双翅膀，飞过万重山回到荆州。
　　刘璋在益州也没干什么好事，吏治腐败，百姓苦不堪言，以至于连山贼都穷困潦倒，点个篝火都要自己去砍去劈。
　　“大王，你天天让我们去打探，这周围的路我们都囫囵着走遍了，真的不骗你，不能进城不能走啊，会被官兵抓去充军的！现在刘大人和刘大人打着呢，被抓了不划算啊！”
　　那两位据说两百年前是一家的刘大人正在撕破了脸打的不可开交，拉壮丁的队伍所到之处，公的除了公鸡，成年的除了老丝瓜，全部被拉了个干净。
　　“大王，我们真的要去江东啊？现在在这待着挺好的……听说那江东小霸王可狠了，万一被抓到不是死的更惨……”
　　周瑜正蹲在地上用树枝画着算路线，喽啰怎么也想不通大王为什么一门心思的要去江东，每天派人去打听消息，可是打听回来的除了全城戒严，还能有什么消息呢？大王说是要投奔他大哥，据说大王的大哥叫孙大，是江东头号匪帮的老大，兼做水路陆路生意，传奇人物一个，只不过这里交通闭塞，所以没听说过。
　　“你没听说那水贼甘宁……行了我知道你们土鳖没听说过也没什么，那水贼甘宁锦帆贼的名号多响，如今还不是投在小霸王帐下做了将军，乱世总有一天要结束，只要战乱一停，下面就是到处剿贼，还不如早日投奔了，以后还能攒下些钱粮，安生过日子。”
　　“钱粮？”马六眨巴眨巴小眼睛，顶着乱蓬草一样的头发看着周瑜，神情都是茫然。
　　周瑜不禁苦笑，这些粗鄙的半难民半匪徒，不过是想求个生存，哪里会想到未来。黄巾之乱到如今十几年过去，民生凋敝，生灵涂炭。这样的乱世，快结束吧。

　　孙策回到夏口的时候，皇帝的敕书也到了，不出意外是曹操的意思。敕书里封孙策为荆州牧，治所襄阳，加封孙权为交州牧，治所南海郡。
　　“你看这是什么意思？”孙策抖抖敕书，“曹操这是大方的把荆州给我了？交州本来就是我们的，关他什么事？哇，刘表的儿子是不是还活着啊？会气死吗？”
　　“封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告诉你他还是丞相，你做的是大汉的官，再追着不放就是……逆贼啰。”
　　孙策抓抓头，“意思就是，他来求和？哈哈，哈哈哈，打不过我就直说嘛。”
　　“窃国者为诸侯啊。”孙策顺手把敕书一扔，上好的锦缎在空中扭了两下又啪一下半搭到案头上，有气无力的趴着。“后面一句你还记得吧仲谋？”
　　孙权过去拿起来，扫了两眼，落款处红色的玉玺印看的眼睛生痛。“这是爹当年拿到的传国玉玺吧？”
　　“暂寄在那的。”
　　孙权本来是规划好了要跟孙策大吵一架，甚至连动手都预计好了，孙策却并不给他机会，回到夏口之后除了整顿就是整顿除了议事就是议事。仆役都被屏退，只有孙权跟陆逊陪在旁边，将几个月来的案卷一一交给孙策翻阅，孙策不多话，粗略翻过去，有些提问几句。陆逊坐的腿麻了想站起来活动一下，于是颔首示意，起身去门外让仆人过来送热茶。门推开一条小缝，陆逊到走廊上找过一个佣人耳语几句，仆人点头走开。与烧着炭火的屋子里不同，外面的空气更冷，也更轻松。吕蒙一早就借口去巡营了，陆逊也想去，孙权气愤的看着陆逊硬生生的用眼神把他给扭了回来。

作者有话说

　　暂寄的总要拿回来的>_<